书城童书猎狗布尔卡·托尔斯泰童话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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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伊利亚斯

从前,有一个乌法省,在这个省中有一个巴什基尔人,这个人的名字叫伊利亚斯。不幸的是,在他结婚以后,只过了一年的时间,他的父亲就死去了,给他留下了一份不小不大的家产。他有七匹母马、两头母牛和二十只绵羊。虽然家业不大,但是他却特别会经营,使自己慢慢变得富裕起来。

他们夫妻二人,每天都起早贪黑,很勤奋,因此他们的生活也是一年比一年好。通过三十五年的辛勤劳作,他终于攒下了一大笔家产。后来他竟然拥有两百匹马、一百五十头牛,还有一千两百只绵羊。

他雇了很多男孩去放牧,女雇工则负责做各种各样的食物。在伊利亚斯的家里,什么东西都不缺,生活美满而富足。当地人都很羡慕他的生活,街坊邻居都说:“伊利亚斯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人在富裕的时候,来攀附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伊利亚斯也不例外,很多人都想和他搭上关系,所以来拜访他的人很多。每当有客人来,伊利亚斯都会用好酒好肉款待,每个客人都不例外。每当客人一到,他都会命令杀一两只羊来款待客人;在客人特别多的情况下,他还会命令宰马,当地人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伊利亚斯总共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儿子也已经成亲。在他还没有富裕的时候,两个儿子总是跟着他一块放牧,那时候两个儿子很乖。但是到后来,他变得富有了,对儿子也娇生惯养了。大儿子总是喝得烂醉,还喜欢群殴打架,在一次打架中,被别人打死了,他因此而失去了一个儿子。就剩下这一个小儿子,如果家庭和睦的话,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但是不幸的是,这个小儿子娶了一个非常厉害的老婆,闹得家庭非常不和睦,伊利亚斯最后不得不和小儿子分家。

在和小儿子分家的时候,伊利亚斯把家产分给了他一些,这样一来,他的家业就减少了一些。和儿子分家后不久,羊群又闹起了瘟疫,因此死了很多羊。

接下来便是荒年。在冬天的时候,他买不到足够的干草,又饿死了很多牲口。后来他养得最好的那群马,被吉尔吉斯人劫走了,他的产业又减少了很多。在处境越来越差的同时,他的身体也在逐渐变得虚弱。

在他七十岁的时候,为了将生活维持下去,他只能不断地变卖自己的家产,他卖掉了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把牲畜也卖光了,这时候他变得一无所有。已经进入老年的他,为了能够维持生计,只好带着妻子去给别人打工。

现在,他们所有的财产只有身上的一身衣服一件皮袄、一顶帽子、一双鞋了。妻子沙姆也失去了青春年华,现在变成了一个老太婆;嫁出去的女儿已经死掉了;和他分家的儿子也远离了家乡,他们成了无依无靠的老人。

他的邻居穆汗默德沙赫,对于两个老人的处境很同情。他自己过着很平淡的生活,是一个中等人家,但是他特别善良。他想起了伊利亚斯当年好客的情景,对他们的现状非常同情,他找到伊利亚斯对他说:“伊利亚斯,现在也没有人能够照顾你们,不如你们就搬到我家里来吧!夏天的时候,你可以帮我干点地里的活,你妻子可以帮我照看一下牲畜。我负责你们两位老人的吃穿,如果你还有一些其他的要求,你尽管说出来,我想我会答应的!”对于这个好心的邻居,伊利亚斯真诚地向他道了谢。就这样,伊利亚斯带着妻子搬到了邻居的家里,主动帮邻居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对主人来说,雇佣他们两个雇工还是很划算的。他们两个曾经经营过那么大的家业,很多事情不用说他们都能够做得很好。让他们来经营这个家业,无异于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但是每次主人想到当年的伊利亚斯,再看他们的现状,心里总免不了一些伤悲。

有一天,主人的几个亲戚和教士从远方而来,主人很热情,马上让伊利亚斯宰羊。伊利亚斯利索地扒掉羊皮,然后把羊肉煮熟,把热腾腾的羊肉给客人端了上去。客户吃饱喝足以后,就和主人一起坐在地毯上闲聊。正在这个时候,伊利亚斯刚好收拾完了,从客厅的房门口经过,正好被主人看见,他就和客人聊起了伊利亚斯。

“你看见从门口经过的老人了吗?”

“当然看见了,有什么事情吗?”客人带着好奇问他。

“他就是伊利亚斯,原本是我们这个地方最富足的人,你应该听说过他吧!”

“那是当然,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他,但是他的名声很大,经常会听到有人提起他!”

“他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了,他和妻子一起到我家来做工,他干地里的活,他的妻子负责挤奶。”

“哎!生活真是瞬息万变,能在一瞬间让你成为最富有的人,同样也能在一瞬间让你变得一无所有。生活这样折腾他,我想他一定也很难受!”听了主人的话,客人不断地摇头感叹着。

“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他们活干得还真是不错。”

“我想和他聊聊可以吗?我很想知道他们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当然没有问题了!”主人一边笑着答应着,一边向外边喊,“老爷子,进来歇会吧,顺便喝点马奶酒,别忘了叫上老奶奶。”

伊利亚斯听到吩咐以后,就和老伴一块走了进来。他们先跟主人和客人问了好,念了一些祷告词,随后便在主人身边盘腿坐了下来,他的妻子也主动地坐在了女主人的身边。

“老爷子,没想到你们竟然落到了这种田地,我们也都很想念以前的好日子,你心里也很难过吧?给我们讲讲吧!面对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你心里是什么感受?”这个客人满怀同情地问他们。

“我觉得在经受苦难的同时,也享受着最大的幸福,也许你会产生疑问。你还是问一下我的老伴吧!她比我会表达,我想她会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的!”听到客人问话,伊利亚斯带着幸福的微笑回答。

“老奶奶,还是你来说说心里的感受吧,你是怎么来面对幸福和苦难的?”客人转了转身子,对着帘子后的人问到。

“我和老伴在一块儿生活了五十多年,在这些年中,我们一直都在寻找幸福。那时候虽然生活很富足,但是我们一直感觉不到幸福。就在一年前,我们变得一无所有了,好心的主人把我们接到了这里,虽然在这里打工,但是我们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老奶奶坐在帘子后边,边笑边说,她不时地用眼睛看一下老头子,他们相视而笑。

老奶奶接着说:“我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并不是你拥有的越多,就越感到幸福。曾经我们什么都有,但是我从来没感觉自己很幸福。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我觉得这才是真正幸福的生活。”

“你们现在所感受到的幸福,又是从何而来呢?”

“我们拥有那么多家产时,我和老伴每天都很忙,就连说话和祈祷的时间都没有,一天到晚都有操不完的心。每当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我们总是在考虑怎样接待客人,需要送什么礼物啊,生怕自己做得不周到,让别人说闲话。我们用那么多雇工,还需要时时刻刻关注他们偷懒了没有,还担心丢什么东西。晚上睡下以后,我们也不得安生,还要担心牲畜,每天连觉也睡不好。除此之外,我和老伴往往会因为意见不合而吵架,最后闹得谁心里也不好受。这些年来,我们虽然过得很富裕,但是整天都很烦。

“现在好了,我和老伴也没什么可吵的了,我们互相关心对方,整天都很和气,也没有什么事情可操心了。在干活的时候,我们心里也觉得很幸福。我们每天需要做的就是,干好自己的活。主人是一个好人,我们不想让他吃亏。在这里吃的穿的都不缺,在空闲的时候就说说话,向上帝祈祷,自己的灵魂也能得到安稳,我觉得这样很幸福,这正是我想要的幸福。”

客人们听过以后,都开怀大笑起来。

“大家快别笑了,这可不是在开玩笑。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同时也会帮你打开一扇窗。以前我和老伴总是很愚蠢,当丢失了那些财产的时候,我们还曾抱头痛哭过,现在我们终于想明白了。我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并不是在自我安慰,我只是想让你们早一点儿明白这个道理。”

“她说得非常有道理,每句话都是真理,经书上也是这样说的。”教士听过以后深有感慨地说道。

听了这样的话,客人们都不再笑了,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