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起舞弄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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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七十遥不可及的心

撩起微浑的池水,看着它从眼前滑落。先是水柱越来越小,到后来变成‘滴答滴答’的水珠飘落。阴若水一次又一次的看着那水的变化着从眼前流过。

弥漫的清香,蒸腾的热气,飞溅的水滴……

那些曾有的心恸、思念、缠绵,都变得如此遥不可及。此刻胸中满溢的是仇恨还是欲望?为了这胸中的满溢是否应该放弃自己的坚持,还是自己早已放弃了。

走出汤池早有宫侍捧上了浴衣忙碌着为她更衣,擦拭着头发。

“这头发真是太长了,剪下一些可好?”阴若水看着走进来的和悌问道。

和悌诧异地看着她:“国中无大丧,不可……”

“哦,原来一样啊。”阴若水浅笑颌首。

“您说什么一样啊?”和悌接过宫侍手中的巾帕仔细地擦着阴若水的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阴若水摆手令和悌停下:“不管是什么样的时空,人的想法还真是出奇的相同。”

“时空?”和悌跟在阴若水的身后来到大殿。

“是啊,‘时空’。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罢了。”阴若水走到大殿的案几后坐下,看着案几上分布在各地的夜枭军密报。一年多的时间,阴若水对这里的文字已了解的差不多了。

“和悌,这些就是近日的奏报?”

“是。”和悌立在案几旁。

“南陵到是沉得住气。”阴若水放下手中写着密报的丝帛。

“凰王为何这样讲?”和悌不解地问道。

“孤相信南宫英早已得知北阴的内情。这在平常人眼中看来的大好时机,他却并不善加利用,足见此人城府之深。”

“也许南宫英只是忌惮神风在我们的手中而已?”和悌分析道。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更遑论朋友。”阴若水摇摇头不赞成和悌的说法:“也许当日留下神风,对南宫英来说并非无奈之举。命人盯紧神风,进出他府中的人要仔细调查,但切不可惊动他。”

“是,属下这就去办。”和悌躬身出去。

“慢着。”

“凰王,还有何吩咐?”和悌转过身问道。

“夏官署的四名军司马好像与新任的大司寇交情匪浅。”

和悌不明所以地看着阴若水等她示下。

“那四人与元竣臣隶属两署,职责不同。本应无任何交集,却在朝会之上鼎力支持元竣臣所提之意,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派芳忠去查清他们的底。孤不想继任大司马后,夏官署中还有异心之人。”

“是。”和悌看着阴若水的素颜虽冰冷,却恢复往日的风采,心中按耐不住的高兴:“凰王,如查实,怎样处置那四人?”

“一个不留。”

“那元竣臣呢?”和悌问道。

“此人急功近利,到不足为虑。”阴若水嘴角微扬,对付这种要名要利人容易的很。一是靠爵禄的利诱,二是靠刑罚的威逼:“只需派人盯着就可以了。”

“是。”和悌转身出了温室殿。

“凰王,冬官署大司空段启,段大人求见。”和暖从殿外走了进来。

“噢?”阴若水诧异的抬起头,他来做什么?记忆之中和此人并无来往。

“您若是不见,属下就打发他回去了。”和暖看到阴若水诧异的神情忙说道。

“见见也无妨。”阴若水放下手上的密报,对一旁的宫侍说:“与孤更衣。”说罢向寝殿走去。

阴若水换上紫色朝服,将银发梳髻以金冠束在头顶。她刚刚走出寝殿就看到案几下站着的段启。他大约四十出头,腋下还夹着一卷发黄的丝质卷轴。面色微黄身体瘦削,只不过一双眼睛透着矍铄。

待她坐在宝椅上,段启顿首道:“臣段启参见凰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段卿快快平身。来人赐座。”阴若水轻柔的声音从段启的头上传来。

“臣谢座。”段启站起身,一旁的宫侍早已搬过椅子。

“段卿来见孤所为何事?”阴若水唇边扬起浅笑。

段启自阴若水刚刚出来就发现,虽然她还是一身男子打扮,可是却不像从前总是散发着冰冷的气势令人畏惧。如今的凰王虽然还是高贵中隐含着威严,却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段卿?”

“啊?臣在。”段启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走神了,不由脸上出现了尴尬之色。

“段卿见孤可是有事要说?”

“臣奉旨重建坤德殿,此次前来是想请千岁的示下。”

“孤的示下?”阴若水不解地看着段启:“孤不明段卿之意?”

“臣想请问千岁坤德殿是依原样重建,还是另辟蹊径?”段启解释道。

“这宫殿重建不是孤所管辖,孤岂可擅权。段卿应请示王上。”阴若水正色道。

“正是王上命臣前来请千岁示下。”

“王兄命段卿前来?”阴若水的心中豁然明了阴凉的用意,只是面上依旧平和:“既然是王兄之命,孤理当遵从。”

见阴若水同意,段启起身将那卷卷轴捧过,放在了案几上:“千岁,此图是坤德殿的原图,请千岁过目。”

“展开。”阴若水对一旁的宫侍吩咐道。

“是。”两名宫侍上前打开卷轴。

已毁于大火古雅巍峨的坤德殿跃然卷上。阴若水看着那卷上的熟悉的画面,心被狠狠地揪在了一起,仿佛时光在此刻倒转:殿内的云顶、鎏着金箔的金柱上、雕刻云龙纹样的紫檀木宝椅、地中的五凤熏炉、还有缭绕着整个坤德殿高雅、清醇、温和而沁人心脾的香味。

阴若水在袖中的手不由攥紧,神态自若地看着案几的图样。

“依段卿之意要如何建坤德殿呢?”阴若水微笑着抬起头看着案前的段启。

“依臣之意,倒不如舍弃原图,重建坤德殿。”

“为何?”

“臣检视坤德殿遗址时,发现寝殿地基有塌陷迹象。可能是但时初建时地基夯实不够;或是坤德殿的图样上有缺憾。”

“寝殿塌陷?”阴若水微闭双目沉吟一会儿,睁开眼睛看向段启:“此事可禀报王上?”

“臣还未及禀报王上。”

“还有何人知晓此事?”

“无人知晓。”段启不明白阴若水为何这么问。

“孤对此本是外行,就依段卿之意。”阴若水又以商量的口吻问道:“不知整理坤德殿遗址段卿的人手可够?孤派百名夜枭军作为帮手可好?

“如此臣谢过千岁。”段启躬身答道。

见段启离开,阴若水对和暖说道:“和暖,你速去唤黑夜来见孤。另派人上岛,选原夜枭军军士百名带好挖掘用具,速到于飞宫听命。”

“是。”和暖躬身出去。

刚刚回到夏官署的黑夜得到阴若水的命令,急匆匆地赶到温室殿。他刚至温室殿殿外,就看见手拿挖掘用具的百名夜枭军。他狐疑地看着众人,不知阴若水又要干什么。

“臣参见凰王殿下。”黑夜一进殿门就看到殿内中有阴若水一人,她正在地中来回的踱步。

“黑夜。”阴若水兴奋地抓住他的手:“你快带人去坤德殿。”

“凰王您?”黑夜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兴奋的阴若水,有些迷惑地看着她。

“你知道吗,坤德殿有暗道。”阴若水依旧抓着他的手,眼中有着惊喜,有着兴奋。

“您是如何得知?”黑夜看着一脸兴奋的她。

“刚刚段启来说,他发现坤德殿寝殿的地基塌陷。他怀疑是地基夯实不够,或是图样有问题。”阴若水不觉中放开了黑夜的手,自己两只双手交握着:“这怎么可能呢?古时的建筑要比现代更牢固,怎会出现地基夯实不够。图样即使有误,也不会导致整个寝殿塌陷的,一定是坤德殿下有暗道。你快带人去坤德殿将暗道填死,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凰王,即使有暗道又如何?”黑夜面色沉痛地看着阴若水。

“如何?有暗道就证明瀛他还活着啊。”阴若水诧异地看着黑夜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可是兄长他确实是死了。”黑夜虽不忍让阴若水重燃的希望落空,可又不得不实话实说。

“你胡说。”阴若水倒退了一步,声音不由提高:“既然有暗道瀛又怎么会死呢?你在骗我对不对?”

“凰王——”黑夜双膝着地跪在阴若水的面前:“臣就是在暗道旁发现了兄长的遗体。他被落下房梁砸中了后背,没有来得及逃进暗道之中。”

“你看到他的遗体了?”阴若水微颦着眉。

“是。虽已烧得无法辨认,但是从遗体的身高和所遗之物,以及围殿前被遣走的宫侍们所说,确实是兄长无疑。”黑夜地下了头,不忍再看阴若水那渐渐失去光泽的双眸。

“你是说,他早知道王上要围殿吗?”

“是。兄长遣走了殿内所有的宫侍,只和初雪留了下来。”

“初雪?”阴若水仔细在脑中回想谁叫初雪,想不起她的样貌,只记得那低垂的头。

“可是并未发现初雪的尸体。想是她已从暗道中逃走了。”

“逃走就好。”阴若水自语道。

“凰王?”黑夜抬起头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了。”阴若水伸手扶起黑夜,无奈地笑道:“原来是我空欢喜一场。”

“凰——”黑夜看着那充满了绝望的笑容,竟无意识伸出了手放在了她的颊上。

“黑夜还是去把那个暗道填死吧。”阴若水转身向寝殿中走去。

黑夜愣愣地看着自己停在空中的手,手指间还带着一丝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