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而上,
独行在天际间,
烈风似狂兽撕扯着我。
眼中的泪和着血,
滴在白衣上,洒进黑土中。
前世、今生,
陪伴我的只有那凛冽的风。
——
阴若水的记忆中,总有一张冷漠带着鄙夷的脸。那张脸的主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睥睨地看着她。
从父王战死,母妃病故,小小的只有五岁阴若水就开始明白了世态炎凉。先王虽将她带进宫中抚养,可是太后却对此不闻不问。
当她小小的孱弱的身子跪在戴泰殿中瑟瑟发抖时,她就知道太后从心里恨着她。虽然太后从未说过,可是那厌恶的眼神,如同吞进了苍蝇的表情,让阴若水明白,在这位后宫之主的眼中自己都不及最下等的侍婢。当没有人时,太后从不掩饰对她的憎恶。太后冷冷地看着她跪在地上,不说话。那神情好像要把她蚀骨侵皮般。在人前太后总是淡淡的不着痕迹的与她保持着距离。
大多的时间,阴若水并不在栖凤殿,而是留在阿吒力岛,阴凉就是她在岛上的玩伴。每当下岛,回到昭和宫,阴若水总会离阴凉远远的,她可不想跪在戴泰殿冰凉的大理石上,再看着太后那可以结冰的脸,那种感觉真的是生不如死。
因为阴若水继承了母妃的血统,能和野兽\交流,所以在她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在阿吒力岛蓄养猛兽。岛上原是供养阿吒力主神的圣地,那里有千年古树,还有幽深的洞穴,真是蓄养动物的好地方。大批的野狼、野牛、野猿、老虎、狐狸被运上了岛。
阴若水初到岛上,四处的探秘,不久就发现在岛上的幽穴深处另有一番景象。穿过盘曲复杂的古洞,眼前豁然开朗:宽敞的幽洞中有着岛上的原著民:虹雉、犀鸟、绿孔雀、穿山甲、麝、蟒。几棵参天的龙血树挺拔粗壮,树上缠绕着血竭麒麟血藤,蜿蜒向上。树下左侧是一片红得妖艳的曼珠沙华。此花伞形花序,花如龙爪。树的右侧是一片白得无暇的曼陀罗华。两花形状相同颜色不一,置身在红白两色花海中,就仿佛置身于地狱与天堂之间。阴若水因讨厌蛇类,也就放弃了蓄养蟒。从洞出来后,也从未告诉他人此处还有这个去处。
阴若水十五岁时,就开始带领兽军参战。因她身先士卒、骁勇善战,并严以律已,在军中威望甚高。
阴若水十八岁时,五十岁的先王龙驭归天,谥号崇圣,传位于阴凉。阴凉欲立阴若水为王后,遭到太后强烈的反对,并将阴若水召至戴泰殿母女‘闲话家常’。从戴泰殿出来后,阴若水就遵从先王遗诏被封为大将军,遗诏还命她组建一支完全听命于她的夜枭军。
朝中希望王上与大将军联姻的呼声很高,太后出面也无法制止。最后阴若水用了一个极端的办法,将一呼声最为强烈的二品大员,投进了狼群。阴若水的狠毒在北阴迅速传播开来,至此再无人敢议此事。
阴若水与寸禹盈是在太后病重时相识的。
昭德元年九冬初,先王离世一个月,太后因思念先王成疾,一病不起。做为太后的养女即使太后再不愿意,阴若水也需要床前尽孝。
做为病人的太后,似乎对阴若水的仇恨比从前更甚了。如果说从前她只是漠视阴若水的存在,那么现在还要加上言语的折磨。
阴若水虽不在是五岁的孩童,但是每日从栖凤殿到戴泰殿这不到一刻的路对于阴若水来讲,就像是布满了荆棘那样难走。
“大将军万福。”戴泰殿外站着一个嗓音低沉身材高挑的女子。
见阴若水不认识自己,那女子又说道:“民女闺名寸禹盈,是太后的外甥女。”
“寸小姐万福。”阴若水冷冷的,实在是对任何一个与太后有关的人提不起兴趣。
见阴若水只是冷淡地回应,寸禹盈似乎并不以为意:“大将军来给太后请安?”
“正是。”
“那我们一同进去吧。”说着上前拉住阴若水的手一同往殿内走。
寸禹盈的手比一般的女子宽大些很温暖。阴若水有些尴尬的脸红了,她已经不习惯与人如此的接近。
寸禹盈见到阴若水颊染绯红,手又收紧了一些。
“儿臣给请母后安,愿您凤体早日康健。”
“不必了,哀家不想看到你这张脸!”榻屏上倚靠着的太后鄙夷的哼着。
“盈儿,快到哀家这来。”太后用着亢奋的声音招呼着寸禹盈。
“姨母万福。”寸禹盈刚要肃拜,就被太后喊起了。
阴若水窘迫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亲如母女的二人说着闲话。
“母后,您要是无事,儿臣就告退了。”
“再怎么抬举你,你那留着低贱的血身体,也上不了台面。咳咳……”太后毫无顾忌的抨击着。
“姨母,别动气,喝口茶吧。”寸禹盈端过了茶杯,服侍太后喝下。
太后见阴若水面上无一丝表情,如麻木般的站在那,更觉气恼:“大将军又如何?盈儿下月初八就是北阴的王后了。”
阴若水还是无一丝表情,躬身施礼后退出了戴泰殿。
天空很蓝,很远。阴若水的手是凉的,刚刚被给予的温暖,已经被消耗在身后的宫殿中了。
“大将军,大将……若水,若水……”
身后传来了低沉的声音,就似午夜从江面上飘来的洞箫的声音。
“若水……”寸禹盈不知何时离开了戴泰殿,一直跟在阴若水的身后。
“若水……”寸禹盈抬手轻轻拭去阴若水脸上的泪痕,将她揽进怀里:“若水,伤心就哭出来吧。”
寸禹盈的怀抱比她的手还要温暖,就像炽热的火炉,烤化了阴若水冰冷的身体,也烤化了她的心。
“我早已忘记了流泪的感觉了。”阴若水将头枕在比她要高出许多的寸禹盈怀中。这个怀抱就像是她懒床时,撒娇耍赖被抱在母妃的怀中。
“我知道,我知道。”寸禹盈低下头在阴若水的额上轻吻着:“若水,如果想流泪,就在我的怀里尽情的流吧,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的。”
思绪并不影响脚下的路程,坤德殿就在眼前了。
真的很奇怪,原主似乎喜欢阴凉,可是对于寸禹盈却毫无恶意,不止这样,应该说原来的阴若水对于寸禹盈有着一种莫名的依赖。
“若水……”殿外的艳阳下,一抹朱红笼着那高挑略丰满的身体。一头黑发并未梳起,随风摇曳,脸上洋溢着深深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