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桥额上的黑线更浓了,直接不理他转移了话题,“不过大少爷,上回我那样处理了那五百两最后惹来麻烦一大堆,还差点要了你的命,这次这般札记……你说会不会也惹来麻烦?”
易之云一愣。
“其实我一直在想那对母子到底是什么人……”柳桥低着头,“能够拿出五百两的人家必定不凡,可是……”静默会儿,抬头,“大少爷,你说张阿宝和那田三会不会化作厉鬼来找我报仇?”
易之云皱紧了眉头,抬手隔着小桌一敲她的前额,“你酒喝多了?胡说八道!”
“可要真的算起来,一切事情都是由我对那五百两的处理而起的。”柳桥道,“当日若不是我那样处理那五百两,田三就不会起了贪念,也不会利用那笔意外之财胡作非为,就不会打死张阿宝,他也不会被判……”
“是我救了那对母子,是我向你借钱让你卷进来的,是我甩手不管让你不得不接收,更是我拿钱砸了你将你气了,你才会甩了那五百两,柳氏阿桥,就算要揪出一个罪魁祸首那也是我,怎么也轮不到你!”易之云正色道,“而且,就算你真的染了罪孽,可连你都是我的,你的罪孽自然是由我来给你背!再说了,他们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的,就算真的化作了厉鬼来找,我也不惧!柳氏阿桥,我们问心无愧!”
“你不怪我?”
“我看你是真的喝醉了!”易之云一把拿走了她面前的杯子,“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大过年的你也不嫌晦气?就不怕来年倒霉赚不到银子?”
柳桥看着他,眸光温润如水。
真的害怕吗?
不至于。
正如他所说的,她问心无愧,便是一切都因她当日所为而起,可是,她仍不会善良到要为他们所做的事情背负责任。
就算真的结下了罪孽。
那她受就是。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为何说起这事?
或许只是一时想到,又或许……她很喜欢这种被保护被维护的感觉。
或许她猜到易之云会这样说。
易之云……
跨越了时空,跨越了年龄,遇上你,或许是上苍对我的补偿。
如果真的有因果循环,你上上辈子一定欠了我许多许多的。
易之云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喝茶!这酒不许再喝了!”
“好。”柳桥笑道。
“不许再去想那件事!”易之云警告道。
柳桥笑着点头,“好。”
“吃糖果!”易之云也不再继续那个话题,他没想到柳桥心里竟然还记着那件事,是他疏忽了,也是他……或许不能说是疏忽,而是他不愿意去注意,生怕她又会问起当日他不愿意说出的事情,他不是不信她,只是不愿意让她看到不堪的他,即使那不是他的错,可他仍旧不愿意,他不想吓坏她,更不想吓走她,即便这可能性不高,可是他还是不想,柳氏阿桥,我不想让你走!“这几天忙着过年的事情,明天,明天我让娘给你做点心。”
“明天我们要去拜年,就算我们不出门,村里的其他人恐怕也会来我们家,娘没时间。”柳桥笑道,啃了一口手里其实味道不怎么好的糖果,那甜却渗入了心里。
易之云再道:“那后天……不,后天也不成,初二回门子,我要带你去……”
“你要带我去柳家?”柳桥不待他说完便诧异道。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当然不是!带你去柳家做什么?看你被欺负?还是看那头猪?”
“大少爷,你还记得我那二丫姐啊?难不成你……”
“闭嘴!”易之云将手里刚刚剥好的花生塞到了她的嘴里,“吃你的花生!”
柳桥咬了,没继续戏弄他,眨着眼睛,“那大少爷要带我去哪里?”
“去你舅舅家?”易之云问道。
柳桥挑眉,“你没决定?”
“本来是想带你去看岳母的,只是……岳母改嫁,我们这样去不好,她麻烦我们也麻烦,可也不能去柳家,那就只能去你舅舅家了。”
柳桥叹了口气,“大少爷,你的心意我很感激,可你别忘了那日我那舅舅也不是好相与的,虽然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来找麻烦,可我们也不该笨到送上门去!”
“可你总该要回娘家的!”
柳桥眯着眼,“我的娘家都是麻烦,你不嫌弃?”
“你少戏弄我一些不成?”易之云又塞了一个糖果进她的嘴,这次手指却碰到了她的唇,软软的,温热的,手指顿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收了回来,心跳猛然加速,脸颊也渐渐滚烫起来。
柳桥咬了嘴里的糖果,“怎么了?”
“没事!”易之云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身子也发烫起来,“喝了酒有些热。”
柳桥盯着他。
易之云忙掩饰,“那你想去哪里?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柳桥收回了探究的目光,“我想去拜祭我爹。”
易之云一愣。
“当然不能去!”柳桥笑道,“大过年的去扫墓,要是沾上了晦气来年我亏本怎么办?”
易之云看着她,“你想你爹?”
柳桥想了想,“嗯。”
原主是想,尤其是在那段苦难的日子中每时每刻都想,只是很可惜她连去他坟头拜拜也做不到,柳江是遭了船难死的,连尸首也没找回来,当然,如果柳河愿意去找的话,或许也未必不能找到,可是他不愿意为了一个死了的弟弟浪费心思和钱财,只是给柳河立了一个衣冠冢。
衣冠冢虽然也是坟,可是原主的爹终究不在哪里。
而她,也曾经想过,虽没有父女之情,但是却有愧疚之心,她占了他女儿的身体。
如果柳桥想做什么事情补偿原主,那除了帮她照顾张氏之外,便是替她找回柳河,可是这事她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到。
“来年清明,我陪你去。”易之云道。
柳桥微笑点头:“嗯。”
随着夜色深沉,外面传来的嬉闹声渐渐也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