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明清时期的进退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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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政治是一种大智慧·游说的艺术

【引言】

虚怀若谷、从谏如流的君主不是没有,但这些君主也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感情和喜好,也有普通人的情绪变化。因此,进行游说时,只靠充分的道理和流畅的口才还是不够的,还要审时度势,甚至察言观色。

【事典】

孔子说:“不看对方脸色就贸然开口说话的人,可以说是瞎子。”他还说:“只有得到信任之后才劝谏,还没有深得对方信任,就贸然提意见,别人以为是毁谤。”荀子说:“该讲话的时候,讲话分寸适宜,是聪明的举动;不该说的时候保持沉默,也是聪明的。”尸子说:“听人说话的时候,不能聚精会神,眼耳不专注,就不要向他讲什么有用的话。”从这些先贤的话中,我们可以明白,游说君主的人,一定要先摸清对方,自古以来,成功的游说者都是这样。

因为游说君主者知道游说之难,所以游说之前必须先行试探,以掌握君主的心态。历史上齐威王的王后死了,是否册封新王后未定下来,交由群臣商议。薛公田婴想顺应威王的意思,便借机献上十副耳环,其中一副最为精致。第二天,他暗中察访那副最精致的耳环戴在了哪位夫人的耳朵上,而后建议威王册封这位夫人为王后。齐威王非常高兴,此后,薛公田婴也受到重用。这说明,君主的爱憎是可以用物事试探出来的。

韩非子曾经说过:“游说者的困难在于,要了解被游说对象的心理是否适宜游说。”若是仅用厚利去游说他,就会被认为是庸俗,他也会用低下的礼遇对待您,您必然被疏远。其实,您所游说的对象实际是贪利的,只不过为了掩饰,才暗中用您的计策,表面上疏远您本人,这是不能不明白的。若是用清高的名声去游说他,只会被认为是头脑迂腐、简单,离人情事理太远,必不会采用您的意见。您游说的人既想贪厚利,又想获取清高的名声,必然表面上亲近您,实际却疏远您,这也是必须明白的。

事情要保守机密才能成功,但许多游说者只因泄露君主隐秘而失败。这倒未必是他故意泄露,而是无意中触及了君主隐秘的事,就很可能招致亡身了。这是因为君主与游说者之间的情谊并不亲密,而游说者却要知无不言地讲贴心话,即使意见被采纳并且初见成效,他也不会把这看成是您的功劳,若是不采纳您的意见,或采纳了而事情却没办好,您就会被猜疑,也就有了生命危险。

权贵虽有过失,您却清晰了然地用大道理来追究,也会有生命危险。权贵自认为有良谋善策,要独自建功,而游说者早已知道他的计谋,也会有生命危险。勉强劝说君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企图阻止君主做正在做的事,同样有生命危险。

韩非子还说:“若是和君主议论他的大臣,他就会认为您是在挑拨他们君臣之间的关系,若是向君主推荐他身边的亲信小人,他就会怀疑您占用他的权势。批评他厌恶的人,则会被认为是试探他的态度。若是一心只顺着君主之意陈说己见,会被认为胆小懦弱,不敢坦诚进言而有所保留。但若是斗胆直言,毫不保留,又会被认为是自负粗野。这也是必须知道的。若是他自恃聪明,计谋高明,就不要指责他的过失,令他窘迫;若是他自负果断敢为,就不要指责他的过错而惹他发怒。”

凡游说君主,须时长日久,已经建立深厚交情后,深入讨论便不会受猜疑,互相争论也不会受怪罪,这时方可细细陈述其中利害,从而取得成功。而仗义执言指出是非对错,有利于他本人修饰完善素养,如此游说才有望成功。

荀悦说:“臣下向君主进言为什么是件难事呢?话一出口,便有性命之忧,祸患也随之而来。”因而人们说指责君主的过失,就会有冒犯尊严、违逆君命之罪;劝诫、勉励、教诲君主,便面临威逼君上的责难。您说得对,他便会因您比他强而感到耻辱,您说得不对,他会认为您愚蠢而看不起您。相同的意见,您说早了,他会认为您是夸耀自己高明而嫉恨您,若您在他之后发表相同的看法,他又会认为您是见风使舵,毫无主见。不听下级而顺从上级,下级会说您是阿谀奉承,若是违背上级却顺从下级,上级又认为您随声附和。人云亦云,就会被看做是从俗,若是独抒己见,又会被认为想沽名钓誉。

话说得浅易外露,则会因为浅薄而受轻视,谈论深奥古远之理,又会因对方听不懂而非难您。见解独到,特立独行,众人就会因您超过了他们而嫉恨您,就算他们私下认为您讲的对,也不会称赞您。意见与大家相同,又会被认为是随众从俗,即使有成效也不被承认。言语谦恭有礼会被认为才疏学浅,言而不尽被认为是有意留一手,若是滔滔不绝又被认为不识时务。说了没有成效,则会受到怨恨责难,说了之后收到成效,又会被认为本该如此。对上边有利的话很可能对下不利,有利于一方的,很可能对另一方不利,可使前面利益受益的,很可能与后边的利益相违,这些便是臣下之情难于上通君主的原因啊!

孔子曾气愤地说:“吾欲无言。”就是身处这种难处而发的。怎样才能形象地知道这种难处呢?

过去宋国有一家人很有钱。大雨滂沱,冲倒了院墙,儿子说:“快点修墙,要不有强盗进来偷窃。”邻居也这样说。晚上,家中果然失窃严重。富户认为他家的儿子聪明,却怀疑是邻居偷了东西。郑武公想讨伐胡人,却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胡人首领,并故意问群臣说:“哪个国家适合我调兵伐之?”大臣关其思说:“胡人可以讨伐。”郑武公杀掉关其思,且声称说:“胡人,是我们的兄弟国家,您却主张讨伐,什么居心?”胡人的国君听到后,以为郑国亲近自己,便不再防备,郑国的军队便突袭胡人,占领了他们的国家。富人的邻居与关其思的话都对,不一样的是重者被杀,轻者只是被怀疑。可见使人深感为难的不是聪明与否,而是如何使用这种聪明。

卫国一户人家娶新媳妇,新娘子上车后问仆人说:“车辕两边的骏马,是谁家的?”赶车的答说:“借来的。”新娘子就叮嘱仆人说:“要打就打两边的骏马,不要累坏中间驾辕的。”车到夫家门口,就立即催促说:“接婆母出来,灭掉楼上灯火,免得失火。”进入新房后,看到舂米石臼,就说:“把它移到窗子下边去,放在这里挡路。”引得新郎家人哈哈大笑。新娘子的三句话说得都是对的,却难免被嘲笑,是由于说的时机不当啊。这也是劝说他人把握时机的难处。

申不害刚被韩王信任之时,还不知道韩王的真实意图,怕说的话不合韩王之意。韩王问申不害说:“我最适合与哪个国家结盟呢?”申不害回答说:“这事关系到国家安危,请允许我深思熟虑之后再回答。”下来后,私下对赵卓、韩晁说:“二位先生都是能言善辩之士,效忠君主,身为人臣,何必一定要与君主意见相同?只须尽自己的忠心就行了。”二人便分别晋见韩王,提出自己的意见,申不害暗中得知令韩王高兴的意见,再向韩王进言,韩王非常满意。这说明君主的意图可以用话语来试探。

吴国打败了越国,越王勾践被困于都城会稽(即今浙江绍兴)。勾践满腹感慨,长叹一声说:“我真要在此了结残生了?”大夫文种安慰他说:“当年商汤被夏桀囚禁在夏台,周文王被商纣囚禁在羑里,晋文公重耳被谗言陷害,出逃戎狄,齐桓公为公子时曾到莒国避难,但最后都成就了王霸之业。由此看来,您今天的处境,怎么就不是将来转祸为福的开端呢?”

梁(魏)惠王的一位宠臣把策士淳于髡举荐给惠王,惠王屏退左右亲信,单独接见淳于髡两次,但淳于髡始终没说一句话。惠王感到奇怪,责备举荐淳于髡的那位宠臣,那位宠臣转告了淳于髡。

淳于髡说:“我第一次见梁王时,梁王内心还在想着骑马驰骋;第二次再见,梁王其实还想着欣赏音乐,所以我才沉默不言。”宠臣把这话上报给梁王,梁王大惊说:“淳于先生真是圣人啊!第一次接见他的时候,恰好有人献来好马,我还没来得及试骑,淳于先生就来了。第二次接见,刚好有献歌手的,我还没来得及听,碰巧淳于先生又到了。虽说我当时屏退左右亲信,但心思确实不在这里。”这说明君主的态度可以从他的神情探测出来。

殷浩在晋朝做官,名声很大。当时人拿他是出来做官、还是辞官隐居来预测东晋的兴亡。即所谓,看智者的决断,就能推断到将来的时局。所以《吕氏春秋》说:“国家将要灭亡的时候,有德性的人就会事先离开朝廷。”《玉钤经》上说:“内心高兴,脸色洒脱显得轻松;心中生气,脸色黯淡迟缓;心存私欲,脸色就露出轻薄;心怀恐惧,脸色惊变现出畏葸;心有忧思,脸色自然凝重静穆。”也就是说,人的情感可以从脸色上揣测出来。

《易经》也说:“即将背叛的人,他的话中必露愧疚;内心疑惑犹豫的人,他的话必然词不达意,散乱无章;贤德的人话少,浮躁的人话多;诬蔑诽谤好人的人,他的话必定漂浮不实在;失去操守的人,他的话必然不理直气壮。”《周礼·秋官·小司寇》关于断案有五听的说法,一是根据他的话来判断,心术不正,说话必然混乱;二是从脸色判断,心存邪念则必因羞愧而脸红;三是由呼吸来判断,若心中有鬼,必然气喘急促;四是依照犯人听别人说话的反映来判断,其人心怀鬼胎,听人说话必然神情恍惚;五是从犯人的眼神来判断,其心不正,则眼光散乱。

由此可知,人的内心情感,必然会从其言谈神色上显露出来。从前,晋献公好色,骊姬就用她的美貌来迷住他;齐桓公喜欢美味,易牙就杀了自己的儿子,把肉蒸熟给他吃,以达到蒙蔽他的目的。人臣蒙蔽君主的手段真可谓千奇百怪,诡秘阴幽,令人毛骨悚然。可见,君主的好恶不可流露在外,若是好恶显露出来,那么臣子仆妾便投其所好恶,蒙蔽、挟制君主。因而说君主无意中显露出来的情绪,往往成为臣下诱惑、蒙蔽、挟制君主的钓饵。

若是能够明白以上这些道理,您就可以游说君主了。

【评议】

当然,我们讲游说的艺术,并不是主张人们去做投机奉迎、拍马溜须的小人,而是为了实现自己正义的目的而采取一定的策略,不要只凭一腔热血,落得有始无终乃至身首分裂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