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抬起头来,打量着觉慧:“来人可是觉慧?”
“是!”觉慧颇感意外,小沙弥何以知道自己?
小沙弥:“你可是蜀中伏虎寺的武僧?”
“是!”觉慧答道。
小沙弥:“前来华严寺接经?”
觉慧:“正是。”
小沙弥突然冒出一句:“天下事了犹未了……”
觉慧立即答上:“何妨以不了了之;”
小沙弥再念:“世外人法无定法……”
觉慧又答:“然后知非法法也!”
小沙弥认可了:“你真是伏虎寺来的觉慧!”
觉慧:“小师弟……”
小沙弥打断觉慧的话,严肃地说:“你应该称我为师叔!”
觉慧惊讶了,小沙弥虽然脸上有着少有的成熟像,但怎么看也只有十四五岁。
小沙弥缓缓说道:“你师傅,伏虎寺方丈是慈青大师的弟子,我是慈青大师的徒儿,论辈份你该不该称我为师叔?”
小沙弥说的是实情,觉慧恭恭敬敬向小沙弥施了一礼:“觉慧不知师叔在上,多有冒犯,还请师叔见谅!”
小沙弥:“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你开口就称我为小师弟,不知天高地厚!”
觉慧:“是,觉慧谨记!”
李连长在一旁笑了:“觉慧,你娃妄自尊大,今天遇到真人了!”
觉慧瞪了李连长一眼,问小沙弥:“请问师叔,经书呢?”
小沙弥:“我清欲师兄,已经带进城去了。”
觉慧:“遭了,我在后山昏迷了三天,误事了!”
小沙弥:“他们也在寺里被鬼子困了几天……接头的方法,你知道吧?”
觉慧:“知道。”
小沙弥:“那,还不快去!”
觉慧转身要走,又回过身来问小沙弥:“寺里的僧人哪儿去了?”
小沙弥:“云游四方,都走了……”
觉慧:“怎么会呢?”
小沙弥:“怎么不会?日本人带来一个东洋僧人,强行任命他为方丈,寺中僧众不服,在做完师傅的法事后,都走了!”
李连长傻了眼:“你说是那个叫一空的人?”
“正是他,你见过?”小沙弥看着李连长。
李连长暗暗叫苦,他不仅见过一空,还告诉了一空他与觉慧的身份,以及来寺中的目的。
小沙弥看出李连长心里有事:“这位施主,你不会竹筒倒豆子——把心里装的事儿,都向他倒得干干净净吧?”
李连长被问住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觉慧用眼瞪着李连长:“还说胸有城府,我看你连块瓦片都没得!”
李连长难过地低下头,不敢申辩。
觉慧还不解气,数落着李连长:“猴子精灵光骨头,也不晓得自己身上有几两肉,敢去惹老虎!”
李连长恼羞成怒:“你娃要再说,再说老子走了!”他真的做出要走的样子。
觉慧急了,他已经离不开李连长了,但嘴巴还硬:“你走哇,走了就成千古罪人!”
小沙弥劝道:“算了,别再争了,他也是有口无心!”
觉慧也见好就收:“看到我师叔的面子,饶你一回……”他问小沙弥:“敢问师叔,你为何没有离开?”
小沙弥:“我奉师傅之命,在此等你!”
“等我?”觉慧更加惊讶。
小沙弥:“师傅料定你在他第一个七天之时会来寺中,要我一定要等你来!”
觉慧诚惶诚恐:“大师有何吩咐?”
小沙弥迟疑地看着李连长。
觉慧:“师叔但讲无妨,他是护送我前来渔阳接经的川军连长,不仅与我亲如弟兄,还生死与共!”
小沙弥朗声念着:“觉慧听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师傅说:你是个聪慧之人,定然开悟、会解。他说,你顿悟之后,体谅他的一片苦心……”
觉慧毅然向安放着慈青肉身的砖塔匍匐在地:“大师何言体谅,弟子即使是九死而无一悔!”
李连长听得莫名其妙:“你们两个说得没头没脑,就像擀面杖吹火——弄得我一窍不通!”
小沙弥看了看李连长:“佛门中事,你还是不懂为好,再说,天机不可泄露……”
小沙弥对觉慧说:“本来,想请你们在寺中略事休息,但寺中已非从前,一空带有四个日军中的武士在身边,三天前还来了一个军官,看样子也是在等你们……你二人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李连长不以为然:“不就几个鬼子,惹毛了我和觉慧来个三下五除二!”
小沙弥:“话不能这样讲,你在明,他在暗,何况他用的是枪……”小沙弥话未了,忽然住了声,凝神静听,他向二人示意:树上有人!
李连长抬头一看,树上果然藏着一人,他指着树上的人:“****的,你给我下来!”
从树下跳上一人,他全身着黑,背上背着一把长刀。
李连长盯着他:“你娃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那人也不答话,从背上抽下刀,手一动,刀已出鞘,射出耀眼的寒光。
李连长一看来人用刀,心里喜道:“正合我意!”他从袖子里取出双节棍,指着那人:“老子来教训教训你!”
鬼子没有见过双节棍,两手握着刀把,眼睛却紧盯着李连长手里的棍子。
李连长笑了:“你娃瓜了嘛,没有见过双节棍!这样子,我让你一支手一支脚,照样打你三个不同样!”说罢,他将左手背在身后,伸出右脚:“这支脚也不动!”
鬼子吼了一声,提刀就向李连长砍来。
李连长闪身让过鬼子的刀,右手一抖,棍子打在鬼子的刀上,鬼子震得两手发麻。他不等鬼子转过身子,舞动双节棍,手中的棍子左飞右舞发出虎虎风声,看得鬼子眼花缭乱。李连长猛然一出手,迎面打在鬼子的胸膛,打得鬼子连连后退。李连长吼了一声,一棍击中鬼子的命门。
鬼子仰面倒在了地上。
李连长收起双节棍,向地上的鬼子吐一口唾沫:“你****的不经打,说让你三招,一招都没得,你娃就死了!”
忽然,塔林里响起枪声,远处,两个鬼子持枪向这儿跑来。
枪声一阵紧似一阵,枪打在砖塔上,溅得砖渣四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