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明宫妖冶,美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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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一对小傻瓜

“你说这个做什么?”她恨恨道。

司夜染便收回目光去,依旧是疏淡的:“人在遇见事的时候,尤其是好事,便很想与自己的家人分享。这是人之常情,你我都不能免俗。这般添丁进口的喜事,你我其实本该好好聊聊。”

吉祥便按住肚子,“我没什么跟你聊的!况且,我也从不认为这是喜事!”

司夜染转眸望过来,目光依旧清冷,可是嗓音已然放柔:“吉祥,放下吧。人死不能复生,可是你肚子里的却是个活生生的小生命。不值得为了故去的人,再去伤害这个崭新的性命。”

吉祥紧紧捂住肚子,说不出话来。

小家伙仿佛知道她难过,又隔着肚皮在踢蹬。她的泪便更有些控制不住,悄然滑下脸颊。

他说得其实没错,她有时候也好想跟个人说说,说说小家伙踢蹬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想说说她自己想象那个小家伙会生成什么模样……还有这几个月来的种种辛苦的甜蜜,以及对未来惆怅却又开心的憧憬。

可是她却只能死死地藏住,从来不肯与人说。

如果家人还在,她一定不会如此。

司夜染无声凝注她的眼睛:“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看见你腹中这个小生命,我很高兴。吉祥,我收回之前的话,我现在要郑重向你说一声:恭喜。”

吉祥一声哽咽,急忙伸手死死捂住了嘴。

司夜染起身,轻轻拍了拍吉祥的肩膀:“好好爱你的孩子。不论千辛万苦,也要保护他。”

说罢转身走向门口,到了门口略停,顿步回眸:“我会常来看你。”

司夜染的背影走出了院门去,吉祥才敢松开手,伏在被子上哭出声来。

司夜染出了院子,大包子急忙迎上来,颤着声儿问:“大人,吉祥她说了什么了?”

方才等待的时间里,大包子已经忧心得死过几回了。他很担心司夜染会做不利于吉祥的事。他大包子自己反正也是杀了人,死了就死了,可是吉祥……不能死啊。

司夜染凝着大包子脸上藏不住的忧心,便轻哼一声:“我会常来看她。”

难得吉祥在这宫里还有大包子这样一个朋友,肯一心维护她。也不枉她身在冷宫受苦十年。

司夜染这么一句语焉不详,大包子便愣了愣。

他是想问吉祥招供没有,司夜染说什么“会常来看她”?

可是大包子终究是大包子,脑袋一转便明白过来。

司夜染若是想将吉祥置于死地,他以后还来看什么看啊?只有司夜染想让吉祥活下来,而且是好好地活,他才能经常来看望的啊!

大包子登时欢喜得泪都流了下来,急忙用袖子一抹脸,上前低低道:“若大人担心在皇上面前无法遮掩过去,那大人只管将小的推出来。只要吉祥母子平安,小的就算舍了这条命,也心甘情愿!”

大包子这话本是肺腑之言,一腔赤诚,可是司夜染听着却凝眉站住。

宫墙夹道左右无人,司夜染便转过身来正色望他:“包良,你好歹也已是御前的人。这几个月来你平步青云,如今已是乾清宫少监之位。”

“可是你怎么还听不懂皇上的旨意啊?”

大包子便一哆嗦。

御前的人,看似平步青云,却还听不懂主子的话——那下场岂不是登得高,便跌得惨?!

大包子的汗蹭就下来了,沿着包子一样的脸颊淌了下来。

司夜染知道他这回好歹是听懂了,便叹了口气:“本官便指点你一句:皇上要的,不是内书库那件案子所谓的真相。无论是在本官看来,还是在皇上看来,那案子都不是案子。皇上叫我来查,皇上是叫我来看旁的,来查别的。你别被一叶障目,就将自己困在这个圈儿里出不来了。”

大包子登时懵了:“求大人指点迷津。”

司夜染轻叹一声:“内书库的案子,既然闹得这么大,就必须得给宫内宫外一个个交代。可是这个交代不能是吉祥,也不能是你,更不能是你们两个愚蠢地想要栽赃陷害的贵妃娘娘,你懂么?咱们需要另外一个人。”

三月十五,殿试大典。

兰芽早早起身,司夜染便也跟着醒了。亲自起身服侍她穿衣。

兰芽面上便有些挂不住,忙拦着他:“我自己来。”

肚子还没出来呢,她不至于跟半身不遂似的。

这几天两个人都忙得跟打架似的,虽然共居一室,却反倒少了相聚的时间。

尤其兰芽还拗不过这身子,又逢春来,本就容易春困;这身子更仿佛为了提醒她多休息一样,总是让她呵欠连连。

于是即便她每个晚上也都很努力想等着司夜染回来再睡,可是往往还没等过一刻钟,便已经沉沉睡熟了。司夜染回来替她宽衣,抱她入帐,她竟也都睡得死沉死沉的,半点都不知道。

多少次,司夜染盯着这样睡成小懒猪的她发笑,她也都毫无觉察。

司夜染也并不想回来得晚,他也想赶紧结束手头的差事回来陪着她。可是他们两人是二位一体的,那些事情若他不多做一点,便早晚轮到她头上,为了能让她少操一份心,他便只得多负担一些。

今天她有心事起得早,司夜染便也珍惜这点时间,想多跟她说几句话。

抓住她不听话的小手,他还是坚持替她穿上了袜子、套上靴子。她自己也不含糊,便接下来强行非要自己穿衣。

他便笑,松手由得她,却走在她耳边低声说:“……外衫都由得你,只是那布条,须得由我来裹。”

他耍赖,都不容她听完了话再反应,而是随着话音,一双大手便伸进了衣襟去。

捧住。

然后,不敢乱动。

她因有了身子的缘故,便更显丰腴了。若说从前的她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此刻的她已是熟透了的女人。

那触手之间的满盈,让他只能苦恼地低吟。

再喜欢,也不敢乱碰了。

他那模样,叫兰芽是又羞又恼,忙去拍他的手,红着脸避开他眼睛轻斥道:“再闹,到了归齐,不知道谁更难受!”

女子能忍,因为肚子里有更要紧的担心,所以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渴望;

可是男人……那就得哼哼哼了

司夜染只能苦恼地闷哼一声,忍着笑,伸手拿过布条来。

兰芽伸手去夺:“都说了不闹了,大人还是给我,我自己来。”

“不行!”他冰眸含醉,再用眼睛饱览一番,声若琴弦道:“……你自己太用力,我怕你勒坏了我孩儿的粮囤。”

他!

兰芽大羞,忍不住抬脚踢他小腿一记。

他大笑,却并未躲闪。

衣裳好歹穿好了,她连忙坐到镜前去梳头。

本想叫初礼帮忙,结果他却又抢先拿了梳子和篦子过来。

兰芽便也只得受了,轻轻闭上眼睛,享受他替她篦头的舒适。

他一边篦头一边轻声问她:“西苑那边,你可去了?”

秦直碧的事……他已经不再主动问及。一来怕给她添了紧张,二来,从前对秦直碧那股子醋意也早淡了。此时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呢,他还何必逮谁跟谁吃醋去呀。

问西苑的事儿,总能叫她开心一点。上回她跟爱兰珠那个丫头斗法的事儿,他早就听了禀告了,也乐得让她继续拿捏那个丫头去。

却没料到兰芽微闭着眼睛轻哼了一声:“我才没去。先晾着她。”

“哦?”司夜染听得勾起唇角来:“为何这样决定?”

兰芽便睁开了眼睛,冲着菱花镜微笑:“她不是对旁人都故意找茬儿,她只是故意找虎子的茬儿罢了。她的言行又不算得罪咱们大明,我自是懒得管她。”

“再说她找虎子的茬儿,又不是真的;她不过是在撒娇,是想叫虎子在意她。她闹腾得欢,不过是因为虎子不给她颜面,叫她一个天之骄女找不着台阶下来,故此才闹得狠些。”

“都不用我去护着虎子。若是谁当真了,真的想责罚虎子的话,她反倒会第一个跟谁拼命。”

司夜染便也含笑点头。

兰芽又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所以这小儿女的官司呀,我才懒得去掺和。且叫他们俩自己先闹去吧,闹来闹去地闹明白了真心,他们自己自然就有法子和解了。总归不是他让着她,就是她让着他了,不须旁人来裁断。”

“更何况,爱兰珠既然是天之骄女,生来就也该是那个样子。越是赶在她气头上去劝解,她反倒更是没完;索性晾着她,等她自己冷静下来,自己没趣了,她自然就好了。”

司夜染便笑:“嗯哼,现在调理人心,你是越发有心得了。将来女真这宗事儿,早晚还得你来管。”

兰芽悄然睁开眼睛,隔着镜子望他宁静面容。

便轻轻嗯了一声:“原本搁在李朝的东海帮众,也早晚得从女真那边回来。这事儿,我早晚得亲自去办。”

司夜染长指灵活,替她挽起发髻来:“所以早早收服爱兰珠的心,百利而无害。”

“可不。”兰芽点头微笑:“若从心底来说,我倒喜欢爱兰珠这个性子。泼辣直率,最容易交心。”

兰芽说着歪了歪头:“……不知怎地,她这性子倒叫我总想起雪姐姐来。她们那泼辣,却又专情的劲儿,倒是彼此相像。”

司夜染掌心缓缓滑过兰芽鬓发,触手宛若丝缎:“所以你与她相处,也能一偿对雪姬的思念之情。”

兰芽心下便更听懂了,不由得垂下首去,轻轻吸了吸鼻子:“大人说的极是。”

司夜染忍住难过,含笑点头:“况且还有虎子在。那个混小子最是敢为了你不顾一切的。山海关、辽东总兵府,还有他袁家子弟兵在。有他在,能保你万无一失。”

发髻已经梳好,兰芽却没起身,而是闭上眼,向后伸手,一把抓住司夜染的手。

努力平静,可是声音还是打了颤:“那,大人呢?”

司夜染便笑了:“我自然还要留在京里。皇上还有那么多的差事要交给我办。只有我一件一件都办好了,皇上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