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盛开·90后新概念·初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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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校园·青春如谜软肋(2)

我听见自己心里某些东西崩塌的声音,像滔滔不绝的洪水,凶猛地冲垮了长堤。

得知我把周杨拉黑,肖檬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我冲她笑笑:“我很好。郑昊杰走了吗?”

“走了。”肖檬脸色微变,旋即又平静下来,“赶紧滚回美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这样最好。”

“柠檬。”我不安地握了握肖檬的手。她笑了笑,一脸淡定自若:“别担心,我早想明白了。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个人渣,不会耽误我遇到下一个良人。”

话虽是这么说,我仍然看出了肖檬眼里的一丝黯然。郑昊杰的影响力依旧根深蒂固,单单从肖檬那天不能自控的全线崩溃我就明白,肖檬不可能全身而退,一如周杨于我。路一棉就在此时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大喊着冲散了这有些沉重的气氛:“男路一棉要过生日了!快来帮我搞定送他的生日礼物!”

我毫不意外地看出肖檬上一秒还很压抑的表情在这一秒挂出根根黑线,我想我也是。路一棉在成功和男路一棉于网络上搭上线后进展飞速,两人已经可以很自然地发发短信交流生活嘻嘻哈哈。

肖檬走过去,看着路一棉手中深棕色的薄本子异常迷惑:“你打算送他什么啊?别告诉我是这个日记本。”

路一棉扶了扶额头无奈答道:“当然不是。我打算让他高一班里的同学给他写生日祝福——唔!他前段时间常提到他很想分班前的同学。这样有创意还有心意——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她的眼睛里散发着灿烂明亮的光芒,像离天际最近的星星。

我和肖檬责无旁贷地陪着她,开始了在各班级间穿梭的日子。路一棉颇费精力地拿到了男路一棉几乎全部的曾经同班的同学名单,在各种拜托恳求小心兴奋里,她丝毫不觉得辛苦,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看着最终写满了各色笔迹的本子,连陪同的肖檬和我都有了十足的成就感。而主办人路一棉,却在去送礼物的路上怯场了。

她站在教室外,扒着窗户小心翼翼地望着坐在座位上认真看书的男路一棉,张了张嘴,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畏手畏脚,完全看不出这是那个豪放洒脱的女流氓路一棉。有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不耐烦地冲教室里喊了一声:“路一棉,有人找!”

我看着路一棉顿时浑身僵硬,脸涨得通红,眼见着男生疑惑地走了出来,离她越来越近,慌忙怯怯地递上本子,声音弱得像蚊子:“那个,生日快乐!”

男路一棉好奇地翻了翻,温和地回了个笑容:“谢谢了。”“不客气……”路一棉支吾着扔下一句话倏地转身就跑,留下我跟肖檬哭笑不得地追了出去。

“跑什么呀你?这不挺好的嘛。”肖檬看着路一棉满脸的傻笑调侃她。路一棉的脸上头一回浮现出了窘迫的神色:“柠檬,你别说了。”她深吸了几口气,装着想收回上扬的嘴角,“柠檬,梨子。”“怎么?”

“我想告白。”

定下的告白日子的前一天夜里,刚好有一场流星雨。我忍不住埋汰了路一棉几句:“你看,老天都在帮你,赶紧跟流星许个愿,祝你告白成功。”正说着,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起来。我把它掏出来随意一瞥,身子一僵。来电人——周杨。已经有大半年没了联系,拉黑他之后再难有他的消息。我迟疑着是接还是不接,终究是狠不下心挂掉,按下接听键举至耳边。“苏梨。”周杨醇厚的声音从另一头传递过来,“你还好吗?”不好,很不好。我在心里暗自腹诽,却还是装着微笑回应:“很好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没什么。我在等流星雨。”周杨轻轻笑了笑,“在这边学校的操场上,视野很开阔,天空也很干净。就是有点冷。”“你别为了场流星雨冻感冒了啊。”说完这句下意识的话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苏梨,你个没出息的货。我在心里狠狠地骂道。“不会的。”周杨的声音很轻很轻,在一片寂静里异常清晰。彼此沉默了片刻,我清了清嗓子,打算随便扯开一个话题,却听到周杨突然惊叫:“苏梨,我看到流星了!我去看清楚!”我慌忙冲到阳台上推开窗户,抬头去看雾蒙蒙的夜空,隐隐约约有流光闪过,再一看却什么都没有,一如那一夜没有星星的黑漆漆的天空。“周杨,这里看不到呀。”我发现自己握住手机的五指在颤抖,“没法许愿了。”我笑着调侃道,声音里却带了哭腔。听筒那边沉默了良久,周杨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苏梨,对不起。”“我可没法回你没关系啊,太便宜你了。”我抵着墙强忍着内心一阵阵的翻云覆雨。

“苏梨。”周杨的声音涩涩的,“我就快走了。”“那提前祝你一路顺风。”我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模糊。认识周杨是因为他一口流利地道的英语,而他独处外地是为了学习美国大一预科课程。我一开始就知道,他迟早要离开这里飞往大洋彼岸。可是有些事是你就算知道结局也依旧无法抽身脱离的,就像扑火的飞蛾,明知道自己终将殒身在火焰里,却还是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踏上告白路程的路一棉,亦是如此。徘徊在楼下,说了一遍又一遍“好吧,我打电话”,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绿色通话键,路一棉抓了抓头发懊恼地哀号着:“怎么这么难?柠檬,梨子,我不行啊!”肖檬安慰地拍了拍路一棉的肩膀:“不不不,你行,不就是一秒钟的事吗?都想

好怎么说了。你别后悔。”路一棉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她一跺脚,一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神情,响亮地大声喊道:“梨子,帮我拨通。”我想,听着电话那头连绵不断的嘟嘟声,路一棉一定是愈加忐忑的,她脸上的表情也从坚决变至迟疑,小声对我们哀叹道:“他要是不接怎么办啊?唔……通了。”

我跟肖檬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路一棉不断地深呼吸,勉强压制着声音的颤抖说:“那个,路一棉,我有事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们能不能,试着,在一起?”

事先我和肖檬猜测了无数次事情将沿着哪条轨道发展,而现在,看着路一棉半晌的静默,我跟肖檬更加不安起来。

路一棉却突然笑了:“喜欢你什么?我也不知道啊。喜欢一个人哪需要什么理由……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她干净利落地挂断电话,冲我和肖檬笑了笑,不顾我们担忧的神色喃喃自语道:“对了,我还得给那几个一直帮我的哥们儿打个电话,真要好好谢谢他们……”她又掏出手机开始拨号,指尖却不断抖着,按不准一个键,眼泪跟着一滴一滴,“吧嗒吧嗒”砸在手机屏幕上。

“路一棉!”肖檬慌神地大叫道,手足无措地把路一棉抱在怀里。“他说他只想做朋友。开什么玩笑,我这么喜欢他,怎么和他做朋友……柠檬,我真的很喜欢他啊,真的,我发誓。”路一棉窝在肖檬怀里恍惚着咕哝道,“我明明昨天许了愿的。”她哽咽着,终究号啕大哭起来。

我愣愣地看着路一棉,就像看着垂死挣扎终究落入深渊的我自己。

在路一棉的哭声里,神色匆匆的路人甲路人乙来了又去,野猫沿着墙角悄无声息地溜过,轰隆作响的车辆卷带着飞尘驶过,不远处的小学飘来悠扬清脆的铃声,天边的夕阳一点点沉下去,紧跟着蔓延上来的潮湿的夜色,一寸寸将我们三个人吞没。

我这才发现,我的眼眶一片温热。

《圣经》里说,神创造了亚当,却又怕他在这世间寂寞,就取出了他的一条肋骨创造了夏娃。夏娃就是亚当的软肋,让他疼痛却又无法自拔。

不管是埋在心里想要自欺欺人,还是毅然决然坦诚于众,终究都是不得不承认的软肋。它就静静地横在你心头,等待着哪一天,一个契机引爆它,成为再也不能回避的致命伤。

血肉模糊,才是成长。

周杨走的那天,我没去跟他告别。我、肖檬、路一棉我们仨翘掉晚自习,拎着一袋啤酒上了山,这座城市里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一向嚷着不抽烟不喝酒的乖乖牌路一棉,这天居然放下了自己的禁忌跟着我豪饮。凉风吹着,我仰着脸看着被霓虹染了半边的夜空忍不住对肖檬和路一棉说:“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

“赞同!”路一棉发泄般高声叫着回应道。肖檬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着我们。我开了罐啤酒冲她举杯,看见她眼底慢慢涌起点点星光,一闪一闪。软肋一击即中,必死无疑。

锦 时

文/ 张希希

张希希

出生于1985年1月9日,江苏省镇江市人。非典型的摩羯女,喜欢读书,都是很简单的小说,不需要费太多心思。喜欢绘画,看到美好的画面会入神很久。从年少的时候开始拿写作和绘画的奖项,渐渐成为过去,相信在成长的过程里,任何璀璨都只是过眼云烟。喜欢清澈的电影,看到流泪。希望可以分享的文字,纯粹干净,完全是心灵共鸣。喜静,亦喜动。第八、十、十一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获得者。

景良经常说,第一次看到你,你犹如一只困兽。

未合就做出嗔怒的姿态,粉拳紧握,面色是白里透着红,可是他们心里都知道,那拳,是断然不会落下来的,果然是变成了轻轻的一抚,按在了景良的心上。

他们都记得的,那天,是未合刚转校来不多久的日子,她穿了一袭粉底的棉布裙子,裙上开满细碎的红色玫瑰花,一头黑且密的长发也是用同色的缎带松松地系了条马尾垂在脑后。班里那几个素来在学校里称王称霸的女生就在课间团团把她围住了,一直围到走廊的角落里去。景良经过的时候,未合就这样瑟瑟发抖地蹲在地上被她们紧紧地围住,一脸的泪痕,那些女孩子还在不依不饶地教训着:“你以为你是谁啊,打扮得跟妖精似的,想要勾引谁?”

景良就是这样的人,见不得恃强凌弱和女孩子的楚楚可怜,他走过去,一个甩手就把那些女生隔开了。他挡到未合面前,很不客气地说:“你们干吗呢?”

女生们就怏怏地散开了,她们都认识景良,班长,家里又在小城颇有点地位,就连校长也要卖他几分面子。景良伸出手将未合拉起来,她梨花带雨地对他笑了一笑,脸是微微的桃花红。“谢谢。”她轻轻地对他说,连声音都是呢喃的细语,温煦又低柔,景良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瞬间就被击中了。

他没有过这样的震荡,从小到大,他一帆风顺意气风发,学校里的女孩子都不在他眼里,她们太平庸,他总觉得自己的未来在很远的地方,也许是北京,也许是上海,那些梦幻一般的大都市,那里有个女孩子在等他。她们仰望他,他只是有风度地对她们微笑,然后把那些情书收在抽屉里,无一拆封。她在远方,她在远方,他一直对自己这样说。然而,这样一个阳光晴好的下午他突然发现,她就在离他如此之近的距离,一步之遥,他甚至可以看见她脸上细密的绒毛。她就像刚从树上摘下的新鲜的苹果,散发着娇嫩欲滴的气息。景良听见自己的心脏没有规则地乱闯乱撞,然后他听见自己故作平静的声音:“你哪个班的?”

“高二(三)班的,我叫未合。”她依旧是那种细细软软的声音。伴着上课铃声的响起,未合匆匆地往走廊那头跑过去,却没忘记回头对他粲然一笑。景良想,完了,完了,就是她了。他心里一下子涌出许多词句,然而终有一句萦绕眼前,久久不散: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景良在放学的路上又遇见了未合,她依旧是温顺的马尾辫,飞舞的裙角散发出栀子的香气。景良尚未开口,脸却先红了三分。未合也跟着红了脸。两人并不多言,只默默地并排走着。春末夏初的天气,空气里都弥漫着馥郁的花香和草叶的清新气息,倾斜的阳光打在少男少女的脸上,如同温柔的抚摩。景良一路送她到家门口,小小的一进院子,枇杷树的枝叶从院墙内斜斜伸出来,亭亭如盖,几枚早熟的果子青涩地挂在枝头,十分诱人。微微的风吹过来,又吹过去。未合说:“我进去了。”低低的一句。景良也只答:“好。”

第二天一早,景良鬼使神差先去了未合家门口,天刚初明,有薄薄的雾气。未合出来看见他,却没有十分讶异的模样,两人又是一路无言。于是,就有如约定俗成,上学来去,逐渐也开始交谈,从初始的天气真好到作业多少再到后来的成长历程,居然也有了很多共同话题。未合在北方长大,工业发达的老城,终日灰蒙蒙不见天日,然而父母和睦,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幸福的终结在未合十二岁那年,父亲的工厂发生爆炸,母亲以泪洗面数年后终于决定带未合回到故乡小城,和外祖母一道度日。景良是见过未合的外婆的,颤颤巍巍的老人,笑容慈祥,站在枇杷树下对他招手,邀请他进去坐一坐。

夏未深,未合家的枇杷结满了密密的果,一伸手就垂在手心,黄色的皮里是洁白如玉的果肉,甜如蜜。未合提着裙摆,踮着脚摘下一堆枇杷果,递与景良,两人吃到汁水满面,互相嘲笑对方的狼狈不堪。这样的幸福犹如天边的火烧云,金灿灿的,说不尽的甜蜜欢喜。

眼见着就是期终考,分数出来了,景良不出意外地落后数名。景良站在自家的客厅里,眉眼低垂,目光在一屋的花梨木家具上蹭来蹭去。父亲沉着脸:“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成绩,景良,你自己说,如何?”他在小城政府坐第二把交椅,惯于这样背着手,对下属训话,语气淡淡的,却又不怒自威。到底还是母亲护犊心切,急急道:“算了,算了,难得的一次,孩子失手,何必这样计较。”“慈母多败儿。”父亲挥了挥手,却到底还是饶过他这一遭。但是暑期里,却千叮万嘱母亲将他看得紧紧的,他就鲜少有外出机会了。

这样的一个夏天,就显得格外的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