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金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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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在地质队土生土长的我,参加工作后并不和父亲金开来在一个大队,老婆曾庆香生了儿子金河后,她调到了我父母身边,让我这个大儿子只身在另一个队。其实,父亲是有用意的。

吃过晚饭后,父亲邀我同他去散步。他说:“国家正在搞改革开放,各行各业都搞调整,国家需要一大批人才,现在单位人才青黄不接,正在有计划地推荐优秀工人去大学脱产学习,你思想上要有这个准备,近一段时间力争多自己自学一下,争取要抓住这个最后的机会去大学深造。

“我们这代人老了,你许伯伯马上要退下来,我也干不了几年了,你们还年轻,要好好地把握住机遇,国家要大发展,你没有文凭终究是不行的。曾庆香文化素质低,她是女同志还好一点。你是金家的长子,我们家五代都是读书人,书香门第,你没有遇上好的时代,这不能怨你,但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你还不到30岁,机会还有的是,就看你是不是能抓住了……

父亲一番很是诚恳的谈话,令我耳目一新,如一阵暖流袭来。我知道父亲一直是对我抱有希望的,他也因为在“****”中耽误了我的读书,书香门第的家风被我改写了而后悔过,但是他也很无奈。因为小时候我在这个家里,我敢作敢为的性格,敢于出头和倔犟好胜的脾气,非常像父亲,而在处理一些小事方面,又具备了母亲柔中带钢的优点。

晚上,我把父亲的谈话告诉曾庆香,没有想到她也十分支持我去读书:现在时代不同了,你的确该去读点书,你这么聪明,还这么年轻,当个普通工人太浪费可惜了。

我和她开玩笑说:“你就不怕我读了大学后不要你了。”

“你敢,你不要我,将来看我的儿子怎么收拾你。”

“他也是我的儿子。”

“儿跟妈亲,他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可不能有这些下作的想法。”

弟弟金宝石离开大学校门的时候,而我又接到了单位推荐我去报考中原的一所大学的通知。心里早已有所准备的我,一经考试结果真的被录取了,要进大学的殿堂去读三年书。

我拍了一份电报给父母亲,父亲母亲高兴得都哭了起来,金家已经是五代秀才了,父亲终于圆梦了。

我在大学校里学的是钻探专业,这对于已经从事八九年钻探的我来说,可谓是小菜一碟。但我依旧如醉如痴般学习,我还十分认真地兼学地质、水文、机械制图、岩土等专业,学习国外先进的钻探技术、管理和机械事故处理的方法。三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回到单位后一年多,我也走上了分队长的岗位。

我是在父亲金开来退休以后才调到他们身边的。这时,我们夫妻已分居了七年,儿子金河已读书了。在随来的工作中,我领着桩基础队伍在沿海、在上海、在多个大城市进行桩基础施工,让江西地矿局的牌子威震一方。

金宝石出生后就营养不良,小时候一直多病,身体也懦弱,不敢出门,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出头露面,除了学习好,没有太多的优点,还沉默寡言,太胆小怕事,常常是我保护的重点。这是父亲最不喜欢金宝石的地方。

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金宝石在进了大学校园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他除了学习上一直认真外,还坚持锻炼身体,干样样事都踏踏实实,敢于去竞争学生会的干部,后来还真的成为全校学生会的副主席,在大学里就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他回来把这些事一说,都令我们全家一惊,尤其是令父亲更是没想到。父亲很是憾慨地说:“时代造就人。”

工作勤奋、踏实,理论功底好,外表又沉默寡言的金宝石很有人缘,他工作才一年多,就从项目组长直接被任命为分队长,后来又当总工程师兼副大队长,再后来38岁的他就成了大队长。

他的儿子金博,也是妈妈一手带大的,夫妻都忙于工作,无法关照孩子,母亲成了我们的大后方,带着两个孙子,母亲可高兴了。

我的儿子金河,在他爷爷和叔叔的影响下,也读的是他叔叔金宝石的母校中国地质大学。金河毕业后也选择了来江西工作……

许八路是59岁退下来的。组织上找他谈话,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16岁参加革命,转眼40多年过去了,我也该休息休息了,让年纪轻的、懂业务的同志来干。”

没有任何爱好的许八路退下来后,同王惠兰一起到大儿子许铁,二儿子许钢家里走了一趟后,就是喜欢陪老婆王惠兰买菜。早晨出去散一会儿步,上午陪老婆买菜回来后就是看报纸,睡一会儿午觉后就是看电视。有人邀他去钓鱼,许八路像模像样地去了几次,也买了钓鱼杆、鱼具什么的,可钓鱼是细心活,钓了半天也没钓到鱼,也就不感兴趣了。

又有人邀他去打门球,许八路看了两天,觉得可以去玩一玩,也置了球杆球鞋球帽,真正去玩比赛时,他又觉得时间太长,一上午打不了几杆子,就再也不想去了。

父亲60周岁那年退休了。

退休以后,父亲就想着法子邀许八路一同去打门球。刚开始许八路不愿意去,说打这球一上午也打不了几棒子,没啥意思。父亲就哄他:“你许八路不是喜欢打仗吗?这打门球就是跟打仗差不多,你打一枪,我打一枪,靠的就是战略战术,你有战术,他有谋略。要打好一场球跟打仗一样,也讲究个大家团结、集体智慧和齐心协力才能打赢。要不然光你一个人打,还不如在家里敲几棒子,那才没啥意思。”

当年他打仗还没打过瘾就叫他转业,心里还真不知窝了多少火,现在一听打门球也如同打仗一样,他就有劲头了:“那我要参加,你天天来叫我,你去我就去。”

许八路也就跟着父亲头上戴着一顶白球帽子,上午一场球,下午一场,雷打不动。人晒得黑黑的,但显得更加精神,显得更活跃健康了。

许八路最终没过去78岁那道坎。

许八路要走的时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他老婆王惠兰说的:“我们在一起50年,你帮我生了5个男娃,谢谢你……”

大队为位这德高望重的老人,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很多他的生前友好,老领导、老战友、老同事都自发地前来吊唁,追忆这位创建地质队50多年的老领导,给予了他极高的评价。

许八路走后的第二年,早已回乡定居的岳父曾广财也不行了,他早已被矽肺职业病折磨得半死不活,身子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去世时才勉强算到70岁。

我打电话把岳父曾广财病危的情况告诉了父亲金开来,没有想到父亲亲自来了,他看着比自已还小几岁的曾广财已经是那副模样,很是伤感。看得出来父亲心里百感交加,他们一起40多年,当年他什么都不懂,甚至个子没有多高,老实、憨厚的曾广财,还是父亲把他领进地质队的,现在曾广财已经要走在了他的前面,几十年的友谊、恩怨、是非、情感都已烟消云散。

父亲为曾广财亲自盖棺、送葬,也为失去这么一位老朋友,后来还成为儿女亲家的曾广财很是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