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寒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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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在竞存中学(5)

张寒晖和傅勤华也有着深厚的革命情谊。他们同在地下党一个支部(竞存教师支部,张寒晖是该支部的支部书纪)参加活动,在长期复杂的斗争中建立了亲密的合作关系。此外,他们又同是文艺、戏剧的爱好者。傅勤华曾创作过独幕话剧《崇德堂》、《正路》、《川岛敏子》、《殉难者》等,其中《崇德堂》由张寒晖导演后已在校内外演出过。另一个戏《正路》是表现一群绿林好汉参加抗日队伍的曲折过程的,经张寒晖修改和导演,于一九四〇年“五四”青年节时也由学生们演出了。张寒晖还为傅勤华的表现日本人民反战内容的话剧《川岛敏子》谱写了插曲,这就是在学生中传唱的歌曲《奴隶的歌声》。

现在,张寒晖对于战友的突然遇难感到万分难过,他怀着悲愤的心情,创作了《悼勤华》一敢。在同学们练习这首悼歌时,张寒晖老师来指导,他说:“唱这首歌的时候,大家心里要想着傅老师可亲可敬的形象,要怀着悲痛和愤恨,想一想:是谁夺去了我们敬爱的傅老师的生命。唱到“再,再也看不到你那高大的身躯……”时,要表现出难过得唱不下去了的情绪。”

新学期开学后,竞存中学全体师生为傅勤华老师举行隆重的追悼会。会场上挂着同学画的傅老师遗像。张寒晖含着眼泪致了充满激情和悲痛的悼词之后,同学们唱起了他谱写的悼歌。

这首悼歌在音乐上可以分为三段:第一段(1-24小节)主要抒发失去良师、战友以后大家悲痛的心情,“天是这样的忧郁,地是这样的悲泣,原野是这样的空虚,庭院是这样的孤寂”,歌曲通过这一连串写景抒情的排句,形象地表现了笼罩在师生心头的哀思。第二段(25-45小节)是对傅老师生前形象的亲切回忆,表现了深沉思念的情绪。第三段(46-61小节)对夺走傅老师生命的反动当局表示了强烈的愤怒。这一段音乐的最后六小节,又回到了强烈思念的意境。因此,《悼勤华》一歌在音乐的发展上层次清楚,情绪一步步深入,这支饱含着沉痛悼念之情的歌曲,从它在追悼会上演唱以后,就一直在师生们中间传唱。每唱起它,就让人们回想起傅勤华老师亲切的音容笑貌,激发起同学们对反动派黑暗统治的仇恨。

竞存中学的教员们难得拿到薪水。这里教员的工资要比其他中学少得多,而且也没有固定的发薪日期。除去教员吃饭不交钱外,要看校长募捐所得的多少来定发不发薪水。因此,竞存教员实际上都是做的义务性的工作。有时,甚至教员食堂也开不了伙。遇到这种情况,老师们就得到街上去买几个锅盔回来泡开水充饥。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张寒晖和许多教员一直在这里坚持着。

有几次,车校长从外地募得一些钱来,除去学校开支以外,还有些剩余,可以给教员一点点薪金。张寒晖老师自己总是舍不得花这些钱,却到街上买来了笔墨文具等学习用品,分发给生活最困难的流亡学生,他始终象“妈妈”一样地关怀、爱护着学生们。

一九四〇年夏,竞存小学缺少领导。车校长找来张寒晖说,“想叫你去当小学部主任,你的意见怎样?”车校长安排工作,从来都是用这样诚恳商量的口吻。

张寒晖一口答应,他说:“校长,你叫我到哪里我就到那里。叫我去小学部我就去小学部,叫我到中学我就到中学。”

张寒晖接受老校长的工作,从来是不说二话的。校长为了学校的工作,真是沤心沥血,鞠躬尽粹,还有什么可讨价还价的?第二天,张寒晖就去小学部上任了。

张寒晖任竞存小学主任时,竞小已由火神庙搬到南关外三岔河村。他每天上坡下沟,往返于纸坊街到三岔河的小路上。当时风翔的荒野里时有野狼出没,张寒晖提着一根“鞭杆”作防身的武器,每天早出晚归。

竞小的教师比中学部更少。张寒晖到了那里,就推行陶行知的“小先生”教学法,即从学生中选出年龄稍长、成绩较好的,老师先把这些学生教会,然后再让他们当“小先生”,去教其他学生。老师、同学间充满着团结互助、战胜困难的奋斗精神。

不久,竞存小学又迁往凤翔北关。这里原是教会所属的地方,当竞小搬入时,有两位外国牧师出来进行阻挠,与小学生们发生了争执。这时,张寒晖出面来与两位牧师交涉。

他先用英语与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客气地问一位高个儿的牧师:“你贵姓?”

本姓马格里的英国牧师回答说:“贱姓马。”他能说一口中国话。

“噢,马牧师。”张寒晖很有礼貌地一点头,微笑着慢慢对他们说:“我姓张,是竞存小学的主任。我们学校的学生,大多是从日本占领的东北流亡出来的。他们不愿当亡国奴,都怀着打回老家去的神圣理想。这些孩子都非常听话,非常守纪律。我可以担保,他们是不会影响你们的工作的。”

张寒晖侧身又对矮个儿的挪威牧师说:“你们的国家也正在受着帝国主义法西斯的欺凌,我想,你们应当最理解我们。”

两位牧师看到张寒晖彬彬有礼,不卑不亢,说话又条条在理,无法辩驳。他们也看到这群小学生确实纯朴可爱,就客气地同意让竞存小学搬进来上课。张寒晖通过他灵活、老练的交涉,对外国牧师也进行了统战工作和抗日的宣传。

46齐心建造“众志斋”

张寒晖在竞存小学工作了一段时间,又回到中学部继续当教务主任。

由于竞存中学地下党适时地改变了斗争策略,由于竞存采取了正确的办校方针,竞存中学在逆风恶浪中仍办得欣欣向荣。

石蕴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竞存中学的车校长、张寒晖、钱一粟等老师,以他们的威望和学问,象磁石一样吸引着青年学生们,大批青年相继前来投奔竞存中学。一九三九年以后的两年中,竞存的学生越来越多:三九年春天,新招了春三〇级,原来的秋二九、春二九、秋三〇等三班,学生也大大增加了。三九年暑假,又招收了秋三一级两个班,同时,又成立了高中部,招了高中秋三一级一个班。学校越办越兴旺了。

又增添了几位新来的青年教师,他们大多是地下党员,有的还是延安鲁艺的毕业生,擅长文艺。他们从延安带来了冼星海的《二月里来》,《黄河大合唱》和向隅的《红缨枪》等歌曲,这些革命歌曲深受同学们的喜爱。同时,学校里进步蛇戏剧活动也开展得更活跃了。

为了全校开展文艺活动的需要,为了纸坊街乡亲们看戏方便,师生们决定在校门外的打麦场上修一座大戏台。

说干就干!师生们一起到小河边拉来了大块大块的石头,砌成土台的帮沿,然后运土,垫高,夯实。张寒晖成天和学生们一起拉石头、抬土。青年们高涨的劳动热情感染了他,启发他谱写了一支新歌:《拉石头》。同学们高唱着这支新歌搬运石块,唱着他的《夯歌》抬石打夯,更加快了劳动的进度。不几天,半人高的大土台就立在打麦场上了。

就在这个土舞台上,竞存的师生们经常进行歌咏比赛,演出各种节目,傅勤华老师的话剧《正路》和《川岛敏子》正是在这里演出的。

一九四〇年秋,设在凤翔的胡宗南的“中央军校第七分校”要扩建房屋。他们缺少材料,便派人到各村强行拆毁庙宇、戏楼,使临近各村农民产生更大的反感。群众编歌谣讽刺他们:“七分校,七分校,白天睡觉,晚上拆庙!”

就在这时,纸坊街一位有威望的长者岳老汉主动来找张寒晖商议:“张先生,现在七分校到处拆庙,咱们街西头的旧戏楼和村南那座小庙眼看也要保不住。与其叫他们拆了,不如让你们拆,俗话说,胳膊肘不能往外拐!我想叫乡党赶紧拆了来给你们学校盖房,不知你们敢不敢?”

张寒晖略考虑了一下,回答岳老汉说:“敢!咱们不拆人家也要拆。我和车校长商议一下,马上动员全校学生来拆!”

岳老汉又说:“村西南小河边那座戏楼,还是好好的,乡党每年要在那里看几次灯影戏,听几回碗碗腔,最好能想法给留下来……”

“我们想个办法来保住它!”张寒晖肯定地答复他。

先下手为强。转天,岳老汉果然发动了好些乡党,在两天之内就把戏楼和小庙给拆了。

与此同时,竞存的几位学生,受了张寒晖老师的指派,去到村西南小河边的戏楼上,用高巢秆给戏楼打了隔扇,门口挂上了一个醒目的牌子,上写五个大字,“病号隔离室”。

张老师还藏了几个瘦弱的学生在那里装病。

这几天,竞存全校大动员,干得可欢哩!他们抬木头,拉石头,把乡党拆下来的材料往皇庙里面运,嗬,热火朝天!

最后,剩下了许多砌墙基的大石条,搬运起来最费劲。

张寒晖将同学们分为十来个人一组,用粗麻绳拴住石条,石条底下垫上圆木,大家高唱着《拉石头》歌一起使劲拉。在里把长的街道上,响起一片动人,雄壮的劳动歌声。

高昂的歌声伴随着火热的劳动场面,这歌声中不但有雄健的劳动呼号,也包含着向侵略者、反动派作斗争的愤怒呼声。歌声有力地鼓舞了艰苦劳动中的学生们。

附近不少村庄知道这个消息后,也纷纷主动派人来和车校长、张寒晖联系(因为学校师生曾多次到这些村庄进行抗日宣传活动,许多人都认识竞存中学的车校长和张先生),并派马车拉来了许多木料、石料。

七分校的动作慢了一步,当他们想动手时,纸坊街的庙宇已拆平了。他们的人到村西南的戏楼下转了几圈,看着“病号隔离室’那块牌子,悻悻地离去了。

纸坊街的乡党乐了,他们又编了歌谣:“七分校,七分校,拆不到庙,急得直跳!”

一九四一年春,竞存中学的学生已发展到五百多人。原来的宿舍早就不够用了,学校决定利用这些现成的材料,在皇庙后院修造十几间新屋。

钱老师设计了利用后围墙建房的省工省料的方案。纸坊街派来了木匠,泥瓦匠帮助立柱上粱。师生们每天下午参加盖房劳动。他们高唱着《夯歌》打地基,垒墙,唱着《拉石头》歌运送材料。这里,好象在开展着劳动竞赛,也好象在进行着唱歌比赛。汗水伴着敢声挥洒,新屋随着歌声建成。

经过全体师生数月的艰苦奋斗,在纸坊街群众的大力支援下,新屋终于立起来了!那齐齐刷刷的一排平房,共有十五间虽然有些屋子还缺门少窗,但师生们的心里是甜滋滋的,那是大家亲手劳动的成果啊!

正在外地辛苦募捐的车校长,也风尘仆仆地赶回学校,参加新校舍的落成典礼。

看着这排简陋的新校舍,看到晒黑了、累瘦了的老师和学生们,车校长激动得流出了眼泪。

“老师们!同学们!”在新校舍前举行的典礼上,大家请车校长站在前面讲话,“你们辛苦了!”车校长的这第一句话,声音就有些哽咽,饱含着疼爱的深情。

“校长辛苦了!”同学们,老师们齐声回答着。他们大家都知道,为了给学校募捐,校长一直在外奔波操劳,为了节省几个铜板,校长总是步行几十里地到虢镇乘火车,夜里他舍不得住店,披条随身带的毯子,就坐在候车室或人家的屋檐下过夜……啊,车校长,您所受的辛苦,比我们谁都要多啊!

“同学们!”车校长接着说,“我差一点没能回来赶上这个高兴的日子。昨天从西安上车,警察硬是拦住我不准上,因为我穿得破破烂烂,又没钱买车票。我对他们说:

“诸位先生,诸位同胞,我姓车,叫车向忱,是东北竞存中学的校长,这回出来为给孩子们募捐,他们现在正等着我回去呢!’他们总算让我上了火车。”听到迭里,同学们的眼眶湿了。车校长啊!您长年累月在外为我们奔波不息,您给学校捐募了不少物资、钱款,可您自己却经常没钱买车票,没钱吃饱饭。

“现在,我要为你们的巨大成绩欢呼!”车校长的声音高昂起来:“你们以团结的精神,通过自己双手的创造,坚定不移地走艰苦奋斗的道路。这就是我们竞存的风格,这就是我们竞存的作风。这个,就叫做“竞存”!没有饭吃,我们就上山开荒种地,没有房子住,我们就自己动手盖。这就有力地证明了: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我们是能够生存下去的!

众志能够成城!

“我这回出去募捐,到了宝鸡、西安、重庆等地,真可以说是处处碰壁:教育部不管我们,教育厅监视着我们,教育局不但不支持我们,还千方百计要破坏我们。就连张寒晖老师利用麦草造纸这样出色的发明创造,他们也不承认,真是岂有此理!”校长的右手有力的往下一劈,气愤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了一会儿,他接着说,“但是,我们竞存不怕这一套,我们不靠他们活着!张老师写的《竞存中学校歌》不就说了吗?“艰难困苦,狂风暴雨,我们决不恐惧!”

车校长的情绪更加激昂起来:“同学们!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广大东北军将士和广大人民是支持我们的。这次,我从东北军部队里募集到一批课桌和行军床,大概不久就可以运到了!大家可以住进新房,用上新课桌和床铺了!”

同学们都高兴得蹦跳起来,一片欢呼声直冲云霄,整条纸坊街都可以听到!

“同学们!”校长的声音又缓慢深沉下来,“我们丢失家园、惨遭蹂躏快十年了。我们大家要时刻不忘国耻,不忘家恨。希望大家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打回老家去。我们都是轩辕黄帝的子孙,我们都是中华民族的儿女,我们决不能做亡国奴!”

校长讲完话,同学们拿出了准备好的纸和墨,请校长为新校舍题字,车校长抬头望着新校舍凝思了片刻,然后拿起几张废纸卷成纸卷,又将纸卷蘸满墨汁,挥手写下了三个苍劲奇特的大字:“众志斋”。

47那里闪耀着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