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魂牵梦圆:老兵笔下的新中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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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新春乍暖多蠹虫(5)

“这是我的专长!”人高马大的邱利勇乐得一蹦老高,“驻地有个姑娘长得漂亮,我夜里窜进屋,才抓住乳房,就被他哥发现了,喊着要告我,我一拳把他打倒在地,用手抓住他的睾丸用力捏,痛得他杀猪似地狂叫,他爸妈围在院里喊:‘解放军不准打人的,你敢在我们家撒野,告你去。’我哈哈大笑着说:‘解放军不打人?国民党的八百万军队怎么消灭的?再喊我就要了你儿子的命’,他哥疼得晕了过去。一家人吓得跪地求饶,我扬长而去。后来,村干部反映了这件事,部队要处理我,我说:捉贼要赃,打人要伤,你们去查查,我什么时候打过他?几个医院都没验出伤痕。”

“太好了,我们要定了。”薛雨兴奋极了,他佩服黄剑书的眼力,认识了这么一群“宝贝”。不久,一批邱利勇式的人物调到了办案组,审讯有了进展。

香港商人吕飞鸿羁押半年多了,没有查到问题,寒冬腊月,新调来的杜昭冉,让人把他铐到暖气片上,关掉暖气冻他,南方人最怕冷,手铐在那里,坐不下,也站不直,全身贴在冰凉的铁块上,屎尿拉到裤子里冻成冰,每天给一个窝窝头,一天一夜就抖成一团。邱利勇叼着香烟在一旁瞅着:“这地方整死个人,像碾死只蚂蚁,向上边报个病亡,可以销号,想活着出去,赶快按我们说的招口供。”

吕飞鸿无奈,只得签名、按手印。等在旁边的医生跑过来给他灌下了防烧药。

霍益、薛雨跑来为第一份口供祝贺,酒桌上,邱利勇大喊大叫:“冷冻过头,发起烧来,能转成肺炎,会死人的,下午看我们的。”

他指挥三个战士,把钢盔罩在向雁南的头上猛击,不到半小时,就晕了过去。醒过来,邱利勇正站在他面前狞笑,并连蒙带骗地说:“怎么样?这样打,感觉疼,无外伤。老子是犯了死罪的,和你关在了一起,杀人不眨眼,打傻你,我承认互相斗殴,横竖一死,没法加罪了。看守所长最多落个看管不严的行政处分,你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向雁南从没见过这号人,和他关在一起肯定凶多吉少,真的这样痴呆了,冤屈谁知道?他违心地按要求写交代,头疼欲裂,双手颤抖,几十个灯泡烤着,看他稍微清醒点,邱利勇一把按倒他,戴上头盔敲着,逼他学狗叫。

向雁南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一心要保下条命来,留待以后申冤,违心地写出了交代。霍益、薛雨又来祝贺,兵痞熊无忌满怀妒意地拿着份交代材料进来说:“看看中介商侯翼严的交代。”

薛雨接过来看了一遍说:“让他开口可不容易,没留下把柄吧?”

熊无忌嘿嘿一笑:“他们用细电棍捅进侯翼严的肛门来回搅,一个小时,他软了下来。”

通过采取这些非法措施,案审进展取得了突破,几个当事人都承认有问题,可问题在哪里?怎么写才能站住脚,需要认真编排。吕飞鸿、侯翼严都是商人,要让他们提供行贿的证言;向雁南、丛晖是军队干部,要他们招供受贿的证言。各组人马很快把要的材料拿到,但是,懂行的人看了看说,时间、地点对不起来,钱的去向找不到,明显是逼供、诱供得来的口供。

薛雨再次组织人核查账目,钱的来往脉络清楚,无懈可击。有笔钱从丰久公司打到正泰公司,从正泰打到政治部,引起了薛雨的注意,丰久是部队回收的公司,这笔钱打到正泰属挪用公款,从那里打回政治部算公款回收。一个罪名成立了:向雁南挪用公款五千万。

材料报到上级,领导们以为真抓出了事,好奇地问:“这家伙把这么大一笔款子挪用了多长时间?”因为,谁都知道,这么笔公款挪出去一个月,就能生几万的利息。

正泰公司发现战火烧到自己,急忙派人带上银行走账记录凭证,托人向上级说明:丰久向我们公司打这笔钱,为两个公司的契约款。打款时,丰久还没有为部队回收,我公司把款打到政治部,是按契约向回打款时,丰久公司已为部队收回,账户放在了政治部。“

时间、地点、走账记录、合同契约、公证一应俱全,旷啸天一边派人安抚,一边把霍益找来:“要弄点过硬的材料,不能再找这种经不起推敲的东西。”

“好的,首长,我想办法!”他悄悄派保卫部部长带人调查了向雁南所有亲属,发现他弟弟向鸿南做汽车材料生意,来往于盛丰、朔阳两市之间,有些财富。从银行调查发现,去年,他的款项大部存到了盛丰,准备做一单生意,共有二百万元,按照这个线索,他们让邱利勇取向雁南的口供。

邱利勇拿着钢盔,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把笔录拿到。这二百万是哪里来的呢?熊无忌拿着手铐审港商吕飞鸿,他向暖气瞄了一眼说:“不想冻死,就交代你给了向雁南二百万元钱。”

吕飞鸿吓得浑身哆嗦:“我可以承认,但这个人我不认识,从没来往啊!我如果承认了,你报上去,时间、地点对不上,影响你的英明。”

“哼,可也是。”熊无忌拿着手铐走了。

霍益、薛雨听了熊无忌的报告,只得打中介商侯翼严的主意。经查,他同向雁南不熟,是通过丛晖介绍参加丰久公司出手业务的。在霍益指导下,熊无忌提着电棍找到侯翼严,要他承认向向雁南行贿二百万元。侯翼严的直肠、前列腺疼得厉害,他怕熊无忌再捅,弯着腰,双手捧腹答应。熊无忌扔过纸笔,让他写,半小时了,纸上没写几句话。熊无忌挥了挥电棍,侯翼严吓得跪在地上说:“领导,你得教教我怎么写,二百万元是个大数目,我写从账上打的,银行要有走账记录;我说提给他的现金,需要单独见他,我一共见了他三次,一次在交易所,一次在燕如意酒店聚餐,一次在军分区礼堂前,人都很多,见过后,分头走了,没有给他钱的机会,二百万元要两大包呢!我写错了,又惹您生气!”

“嗯,你等一会儿。”熊无忌转身出去,一个小时后回来了,他挥着电警棍说:“你写九月六日,把钱送到涯水市兴润宾馆305房间了,当时房内无人,是向雁南打电话要你送去的,刚才我们查过,这天,向雁南住在这里。给了丛晖多少钱,你看着写吧,你俩熟,来往多。”侯翼严按要求写了供词。

材料报到旷啸天那里,他觉得此案整得影响那么大,这点钱数额太小了,起码也要千万以上。贪心常常造成遗恨,如果旷啸天同意这样定了案,被蒙蔽的人将很多,破绽隐藏得就深了。这个把数额搞大一些的要求,让这个案子漏洞百出,明眼人一看就晓得。

霍益把几个土专家找到一起研究,最后确定把中介费作为共同受贿来办。

“不行啊,纪检部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出让股权,必须经过中介,中介和收购方有合同,是法律允许的经营,收费标准定得并不高啊。”乐国范副检察长善意提醒。

“那先把中介合同销毁。”薛雨说。

“侯翼严只是一个商人,不是国家工作人员,无职无权,与向雁南从未合谋,怎能构成受贿罪共犯呢?”乐国范说。

“把合同销掉,我们说这笔费用是他们分了不就行了吗?”薛雨说。

“那也不行,他们没有收取收购公司的钱、没有就如何收取、如何分配、工作如何分工等相关问题通谋,就不具有共同受贿的主观故意要件。而且,向雁南、侯翼严都不承认有共谋受贿,客观上两人没有共同受贿的行为,亦没有共同占有受贿款。侯翼严收取的是中介费,是双方自愿达成的协议,是一种合法的商业行为。认定向雁南与侯翼严构成共同受贿罪,不符合法律规定。”乐国范再次提醒。

“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区班子马上调整,不快结案,我的事就赶不上趟了。”坐在身边的霍益抬头看了看,又赶忙补充了一句,“我倒无所谓,别老压着薛副主任。”

结案报告很快报到领导那里,旷啸天大大咧咧地翻了翻,喜滋滋地给上级打电话,要求在这次班子调整中提拔霍益。接着又交代,霍益提拔后,薛雨晋升接替,邱利勇、熊无忌审讯有功,人人晋升一级。

下一步,轮到法院审讯了,旷啸天把院长童为约到办公室,还没等他讲话,童为已主动表态:“一定采取措施把案子办好。”

“办好了,薛雨升职,他的位子留给你。”

童为雷厉风行地从检察院接过了案卷,交主审法官启动审判程序。

主审法官阅完卷宗后说:“凭这些材料无法审判,案卷中,几个当事人的供词说法不一,只有口供,没有物证,开庭一对质,毛病就出来了。”

童为生气地说:“不会讲究点审判艺术、打破常规吗?”

“怎么打破?”法官问。

童为想了想说:“这样办吧!审判时,打破常规,一个案犯、一个案犯地单独审判,先审向雁南,事先给中介商侯翼严许个愿,他只要按我们的要求,在证实向雁南罪名的材料上签字,宣判向雁南后就放了他;待判了向雁南,再开庭审判这个中介商,也以同样的方式,让丛晖在我们起草好的证据上签字,也向他许愿,判处了中介商后放了他,中介商判处后,再开庭审判这个丛晖。”

“这不符合法律程序,按照法律规定,审判要同案同审。”法官说。

“怎么个同案同审法?”童为问,他是研究员改任的院长,对法规不太明白。

“同案同审,就是涉及同一个案件的当事人,要一同出庭受审,允许他们相互质证。”法官说。

“那怎么成!他们在法庭上见了面,相互对质,检察院搞的假证据不就露馅了吗?”童为生气地直摇手。

“规定这些程序,就是为了防止伪证、假证和逼供信搞来的证据。不按规定办,属违法行为,参加旁听的人也不会答应。”法官耐着性子,向这位法盲领导介绍相关知识。

“怎么、怎么?还要有旁听的人?让谁来旁听啊?我们是国家机密案!”童为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声质问。

“这个案子哪有需要保密的东西啊!即便有,按法律规定,审判时,也要公开宣判,否则,不符合法律程序。”法官进一步解释。

“符合程序?哪还能在审判后给我们提职吗?”童为这会听明白了,他毫不隐讳地反问。

“以后上诉、申诉,经不住推敲,案子翻了,要追究责任的。”法官还是不放心。

“追究谁的责任?公诉材料是检察院提供的,审判前我们给上级写个报告,把他本人承认两百万的舆论造大,那么一堆案卷报上去,哪个领导有时间细看,他们画了圈就没事了。”童为说。

“画了圈的案子翻了的也不少。”法官还是不放心。

“这个案子存在报复的性质,人人心知肚明,只要领导心中有这两百万元的印象,会认为,不管怎么说,他有两百万的问题,也就不愿干预了。”童为答。

“可这两百万是逼供、诱供得来的。”法官说。

“领导忙,谁有时间问那么多?”童为不耐烦了。

“按法律规定,共同受贿罪推翻了,整个罪名就没有了,不可能这个罪名拿掉了,又换上另一个罪名。这个共同受贿站不住脚啊!”法官也急了。

“站不住脚,你就走人吧!你离开,换个人来干,罪名就站住脚了。”童为怒气冲冲地要换法官。

“我正不愿干这昧良心的事呢!”法官拿起皮包便走,“律师也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干的。”出门前他又甩下一句。

“你懂个屁,书呆子,我们把这个案子定为涉及国家机密,还不是为了制造不让他们请律师的借口,由我们给他们指定的律师,自然配合我们办案。”

后来的一切,按童为的导演磕磕绊绊地进行着,虽然上访抗争、批评不断,但还是硬撑着判了下去。

案件宣判后,童为和所有办案人员都升了一级,干部队伍中,有的不服,有的不齿,有的沉默,有的也忙着跟风,见了捷舟绕道走,千方百计划清界限,捏造事实到旷啸天那里对他进行人身攻击。有个干部找不出攻击的理由,情急之下,编了份揭发旷啸天的假内参初稿,谎称是捷舟要求他搞的,特来揭发,也骗着升了官。

示范效应迅速显现,攻击对手的最好办法,是指认他的对手是捷舟的人。在要害工作岗位上的人,有的晋升欲望高,为了摆脱当年受捷舟关照多的影响,跑到旷啸天那里,揭发捷舟当年怎样迫害他,指证谁是捷舟的人。

旷啸天傻哈哈地乐着:“形势发展真快啊!才一年多的时间,要害部门的干部,都变成自己的人了!”过去想卖的地,有人很快帮助卖了,儿子想揽的工程,下边送上门,哪个干部想提拔,夫人一个电话,能搞定一多半,这才是当官啊!过去,让捷舟这也挡着,那也拦着,这官当得多没劲!

黄剑书看在眼里,也乐在心上:“这个大炮,傻到家了,捷舟是多有思想的人啊,他能傻到提拔快的干部,都不是自己的人?受了挫折,他竭力保护下来的干部,都不是自己的人?放到要害岗位上的干部,都不是自己的人?嘿嘿!”想到这些,他偷偷笑了,“这些干部,都是被我们的欲望之火熏黑了心的人啊!今天能对付捷舟,将来变了风向,会以更深的仇恨对付你大炮,你大炮垮了,我就有戏了啊,还有谁能与我竞争这个位置呢!这帮人能黑下心来对付捷舟,将来也会黑下心来对付你大炮,跟着我跑的,等着吧。”他舒舒服服地搂着年轻姑娘跳舞去了。

第八十节触高压反腐起风暴

西方有位哲人说过:上帝要叫谁灭亡,首先让他疯狂。这段寓意深刻的话,在旷啸天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调整捷舟的分工后,谁要晋职,必须给他送钱;营区的土地,他挖空心思廉价出卖,从中收取巨额回扣。这一切,无不遭到捷舟的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