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粉墨留痕:新中国节目单和入场券珍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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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949-1956年·构建新生

1949年,咱们北京获得和平解放,整座古城因此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北京的文化也因此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否则,北京城和她的文化,呈现的将是另外一种状况。这是历史的幸事,这是北京人的幸事,也是北京文化的幸事。我认为,如果要观察和思考咱北京建国以来演艺文化的发展,这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出发点。

北京获解放,古城得新生。变化着、出新着,可以说是此时北京演艺文化的显着特点。一些新歌剧、新曲艺、新评剧等的陆续上演,犹如一股清新之风,吹拂着北京舞台,让人有一种崭新的感觉。

街巷胡同的演出

那阵儿,北京街巷胡同的群众性、民间的演出活动挺热闹的。平常的日子,走街串巷有练把式的、唱鼓曲的、耍傀儡戏的(我们称之为“耍gúdiùdiú的”或“耍猴栗子的”)、耍猴儿的、耍狗熊的、耍小白耗子的;逢年过节和搞庆祝活动的时候就更热闹了:有扭秧歌的、打腰鼓的、跑旱船的,有小车会、高跷会、狮子会(我们东北园胡同就有一个狮子会),还有广场演出、街头活报剧演出,喻宜萱、郭淑珍的女高音独唱我是在师大附中操场上听的,《放下你的鞭子》我是在宣外(宣武门外)大街城门前看的……我爱贪热闹,常常是他们演到哪儿我看到哪儿,没个够。

那时候,胡同里兴评剧,而且是新评剧,《小女婿》中小白玉霜的“鸟入林”、《刘巧儿》中新凤霞的“巧儿我”这些唱儿(“唱儿”是“唱词”的口语俗称),很多人都会哼上几句,就跟现在唱流行歌曲似的。趁这评剧的热火劲儿,我母亲还带着我妹妹、我弟弟和我,到中和戏院看了新凤霞主演的《艺海深仇》。看完后,我们心里都沉沉的,谁都很少说话。当时那样子,现在还记着呢。以后,听的多了,小白玉霜、新凤霞、喜彩莲、马泰、魏荣元、张德福等都成了我最喜欢的评剧演员。

晓市的评戏大棚

从1949年到1956年,我先后在宣外的香炉营四条跟和外(和平门外)的东北园胡同住家。如果从看演出的角度说,那个时候,对我影响最大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城墙下晓市的戏棚,一处是城南的天桥。

我小时候,咱们北京的城墙和城门都还有。那时,从和平门到宣武门的城墙北侧是晓市——后来成全天的了。这里吸引我的,除了有数不过来的小摊外,还有个大戏棚。戏棚是用席围成的,里面靠西边用木板搭了个戏台。唱的都是评剧。据查,评剧起于对口莲花落,成于平腔梆子戏(与“半班戏”无关),普通老百姓都爱看。戏每日白天开,上下午各一场,进门交钱看戏,随来随看。

我当时有七八岁,年纪虽小,但看戏入场有窍门,就是从席拴绑得不严实的空隙处钻进去,那时候我个头小,有个小空儿就能钻进去。由于我大都是开戏时候钻进去的,大人们都忙着戏的事呢,没人管,何况我又是个小孩呢。

记得当时看的有《千里送京娘》《珍珠衫》《花为媒》什么的,戏名还是听大人们说的。听戏时,我站在舞台一侧,免得挡住别人,累了就趴在台沿上看,听着看着没劲了,就从大门口大大方方地走出来,然后去逛晓市……

天桥是咱老百姓的“文化乐园”

天桥,有人称其为“杂吧地儿”,对我来说,天桥是难得的“文化乐园”。

看演出,如果说晓市的大戏棚是我的启蒙地,那么,天桥就是我的培育园。

所以,我看所有的演出,我的喜怒哀乐,我的好恶臧否,最后,都会回归到平民视角、百姓心态上来。这是骨子里的东西。

这么多年,我去天桥不知多少次了;这么多年,我在天桥听的看的,多了去了。

这里,有我走不过来的场子:相声场子、把式场子、盘杠子场子、戏法场子、摔跤场子、耍中幡场子、评书场子、大鼓书场子、竹板书场子、莲花落场子、滑稽二簧场子、拉洋片场子……这里,还有评书茶馆、戏园子、电影院、魔术小剧场……

这里,有我好多心中的“大明星”:大变活人的新文丽(音),口技高超的汤金橙(成),说文明相声的女演员回婉华,说唱拉洋片的小金牙,摔跤、练中幡高手宝三(宝善林),挥耍巨型大刀、打弹弓的张宝忠,练真枪刺咽喉的朱国全,飞身盘杠的“飞飞飞”曹贵荣,飞车走壁的皮德福……

这些人物,不是“光说不练”,不是“银样蜡枪头”,而是人人有故事,个个怀绝技,是令人叹服、让人永记的人。

逛天桥趣事

记得第一次去天桥,是我父亲让我当农民的二叔带我去的。当时我也就十来岁。我们来到新文丽变戏法的场子时,他正演大变活人。只见他用一根长棍在一个箱子里外前后敲打一通后,让一个小演员蹲进去。之后,他拿出锤子和钉子,准备请一位观众帮忙把盖子钉结实。新文丽“让”了一圈后,走到我二叔面前,很客气地请他完成这个事,厚道、老实的二叔说什么也不干,新文丽只好请别人了。因为没见过这场面,当时我既紧张又担心,呆呆的不知所措。但还是坚持看完了最后把箱子变空的场景。几十年了,“大变活人”的“底”现在我也不得其解,成了我心中的“哥德巴赫猜想”。

现在有热心人动议,在老天桥旧址做一番重建或改建的大工程。我认为,其用心是好的,但世易时移,即使实现了,再也不会重现昔时的盛景了。

听曲艺和曲剧

曲艺我是在劝业场(一家大型的百货商场,位置在东西河沿东口)的新罗天和前门小剧场听的,相声、快板、口技、双簧和各种鼓曲都有,老活儿多,新活儿少,新、老我都爱听。记得主要演员有高德明、孙宝才(艺名“大狗熊”)、高凤山、关学曾、谭伯儒、汤金橙(成)、罗荣寿、赵振铎、马玉萍、刘司昌、王学义等。高凤山嗓音高亮,活路宽,举止言谈透着诙谐、幽默,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后来我才知道,我们是三河县(市)的老乡。

咱们北京土生土长的曲剧我是在西单剧场听的,剧目是魏喜奎主演的《啼笑姻缘》,充满京味鼓曲的旋律,让人感到亲切,令人陶醉。

听京剧和昆曲

那时候,大栅栏里的庆乐戏院是我常听京戏的地方。我在这儿看过的戏有《姜子牙与哪吒》《黄飞虎》《血滴子》《牛郎织女》等,而且轮流上演。戏里除了有火爆的武打场面外,还有玄妙的机关布景、惊异的口喷火影、撩目的大转舞台和有趣的真牛上台。这些,对少年时代的我有十足的吸引力。小歌剧《兄妹开荒》是每晚的开场戏,其中“雄鸡,雄鸡,高呀高声叫——”

的唱儿,我现在还能自得其乐地哼出来……

1956年5月,被周总理赞为“救活一个剧种”的昆曲《十五贯》的演出震动京城,一时形成“满城争说(瞧)《十五贯》”的热潮。我特想看,可努着劲也没买到票,只好从话匣子的转播中弥补遗憾了。

我的流行歌曲和“插曲”

那时,也有流行歌曲,我喜欢的有《高楼万丈平地起》《团结就是力量》《我是一个兵》《歌唱二郎山》《让我们荡起双桨》等;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红莓花儿开》《喀秋莎》更是我爱哼唱的,据说,当时用汉语唱这些歌的人比用俄语唱的人多。

说个插曲:我小学是先后在上斜街小学、汇文五小和南新街小学读的。

在小学期间,我还给街坊的小朋友“导演”过《刘巧儿》的片段,因为喜欢侯宝林先生的相声还和同学刘养性登台学说过《夜行记》,还被选为学校朗诵小组的成员,还学会了吹笛子、演奏大正琴……

重要的事

一件对我很重要的事:

我父亲是京东三河县人,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他很爱听河北梆子,喜欢的名角是李桂云。其实,我家住在香炉营四条的时候,就和梆子剧团在一条胡同。剧团常年在华北戏院演出。但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始终没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华北戏院的观众席上,舒心地听一出他喜欢的河北梆子戏,比如《蝴蝶杯》《大登殿》什么的。每想到这些,我不禁悲从心来。

我母亲出生在天津,生长在京西北南口镇,出身在一个铁路工人家庭。

她喜爱听京戏,尤喜言菊朋的唱。老人家曾对我说,言先生的唱有文气、细腻、内在、有听头;有时说着说着还不由自主地哼唱起来,还颇有言派的韵味。这是母亲跟话匣子学的。母亲很聪慧,往往听上几遍就会。记得我八九岁的时候,母亲有时兴致一来,常请几位女“票友”到家里一块唱唱,过过戏瘾。每当这时候,我是没出家门就听了戏,受了熏。

可以说,我喜欢文艺,喜欢看文艺演出,是有幸得了父母基因的,是受了父母遗传的。

我非常感念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

我长跪拜谢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

以上所记,对我,当然是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