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学历史 思教育:教育的反思与历史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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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正心修身(4)

诺贝尔认为,对自然科学的征服,是为子孙后代创造幸福的材料,而文学的理想主义使命,则将在这方面起着它的作用。鲁迅讲:譬如学理科的,偏看看文学书,学文学的,偏看看科学书,看看别个在那里研究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子,对于别人、别事,可以有更深的了解。文、理科的通融,要求理科学生学习必要的文科课程,不仅是为了扩大知识面,更是为了走出专业,获得人文精神熏陶,开拓更加广大与自由的精神空间。

达尔文在自传里懊恼他一生专在科学上做功夫,没有把他年轻时对于诗、画和音乐的兴趣保持住,到老来想用诗和音乐来调剂生活的枯燥,就抓不住年轻时的兴趣,觉得索然无味。我有三位早都过了“花甲”之年的忘年交,都独自生活。

一个是书画家,而其爱好涉及艺术品的众多领域,常常忙于看古玩、交流心得。一个是老师,曾说要学书法等,但实际上没有特别爱好,身体也弱,所以生活内容较为单一。一个是我国的计算机网络前辈,喜欢打乒乓球等社交活动,身体健硕。

人文修养与学文科、理科还是工科(社会上通常的说法)没有必然的关系,与一个人从事何种职业也没有直接的联系。人文修养的具备是一个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接受熏陶,不断阅读、增长见识,积极思考和广泛交流的过程。历史的深邃、哲学的思辨、文学的想象、艺术的美感和社会的现实交织起来形成肥沃的土壤,使人的成长健康、平衡,使人的思考全面、深刻。人生短暂,时不我待。一个人全心全意只干一件事,也不见得能做好,需要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另一方面,人若无工作之外的爱好,就难免会有单调、枯燥感。不过,若面太广,可能一事无成;若爱好太深,则本末倒置了。

3.5 审美情趣

罗素曾讲过:现代高等教育的缺陷之一,是变得太偏重于某些技能的训练,而没有教会人们用客观的眼光去了解世界,以便极大地扩展人类的思维和灵魂。厄运降临而能承受,明智的方法莫过于在快乐的时候培养了相当广泛的兴趣,使心灵能找到一处宁静的地方,这地方将唤起别的联想和情绪,而不是那些使现在难以忍受的痛苦的联想和情绪。现在读来,尽管有目标单一之感,但依然实在。

柏拉图相信在审美情趣与人的道德修养间有着紧密的联系。黑塞讲,他更信赖美、艺术、文学所具有的温和性说服力。他自己年轻的时候,受到它们的熏陶,比任何公、私立教育还深,而且还引发了他对精神世界的好奇心。山水画大师黄宾虹讲:“诗、书、画三者皆足以陶养性情,因其得和气、静气,于人生世俗浮华,一切可以轻视,虽自甘于淡泊,隐伏于深山穷谷,无人过问,而怡然自足,此幽兰空谷所以可贵。”另一山水画大家李可染的性格中其实有一种农民般的聪明和纯朴,勤劳是他的天性,因而他的作品显现出厚重的民族魂魄。面对他的作品,你无法拒绝扑面而来的道德感染。

审美情趣不应有“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之分,每个人的天赋中都有这个潜质,差别在于是否重视,如何挖掘。但审美不同于鉴赏,好坏同真假不是同一类概念,眼光情趣与艺术创作不是一回事,当然它们都与格调、品味、深度有关。

譬如,中国古画赝者居大多数,有时连老辈鉴赏家也不易辨别。我以前一直没能区分“观世音”和一般的“菩萨”,虽然这不太会影响我们对艺术本身的欣赏,但相应常识还是需要的。再以书法艺术为例,粉碎“四人帮”后,中国书画艺术界百花齐放,令人喜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某种程度上不能不说是风气日下,有些所谓的“名家”不知所云,具体问题包括:

不深入理解前人理论,缺乏深度;沽名钓誉、胡吹乱捧、名不副实、鱼目混珠;门户之见、党同伐异;理论与实践脱节,临摹不够,方法失当,使创作成为无源之水;评价体系中缺乏客观而高远的审美原则。

书法史上还有不少玄乎难解、莫名其妙的说法,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后人往往没有理解而附会讹传,既不负责又缺乏实际指导意义。书画艺术界是中国社会的一个侧面,大致可以此类推。

教育家蔡元培早就强调了审美教育的重要意义,他主张以美育代宗教。他反对祀孔,也从来不拿道德向人说教,可是他的品行要好过许多高唱道德的人。钱学森从自己的切身体会出发,指出艺术对于科学家有开阔眼界、丰富认识、激发想象、活跃思维等多方面的作用和影响。李政道先生指出,艺术和科学是相通的,它们有共同基础和深刻联系。

埃舍尔的画和巴赫的音乐与逻辑悖论从不同侧面刻画了所谓“怪圈”,即当我们向上(或向下)穿过某种层次系统(如音乐的调子)中的一些层次时,会意外地发现我们正好回到了我们开始的地方。科学和艺术在此融于一体。莫比乌斯带只有一个面和一条边,无需越过边界就可从正面到反面——其实对这种带而言,无所谓正面和反面。而数学分支拓扑学就关注包括扭曲后依然不变的性质。

3.6 独立人格

《论语·子路篇第十三》讲如何评价人的话题。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孔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曰:“未可也。不若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王充讲:“凡学问之法,不为不才,难于距师,核道实义,证定是非也。问难之道,非必对圣人及生时也。世之解说说人者,非必须圣人教告乃敢言也。苟有不晓解之问,追难孔子,何伤于义?诚有传圣业之知,伐孔子之说,何逆于理?

善人称之,恶人毁之,毁誉者半,乃可有贤。”即所谓“官声采于舆论,豪右之口与寒乞之口,俱不得其真”。对一个人而言,不是所有的人说好就好,所有的人说不好就不好。

独立思考、独立精神和独立人格尤为重要。

华罗庚极为强调要善于独立思考,一方面要继承前人的成就,而另一方面,又不要受前人束缚。历来最善于创造的伟大科学家们,也都是最善于吸取他们前人的成就的。牛顿就说过,他之所以在科学上有重大成就,就是因为他是站在巨人的肩上,在前人科学成就的基础上进行创造。

汉武帝时张汤得宠,位至御史大夫。他的老友田甲,虽是商人,却有良好品质。当初张汤当小官时,两人有财务上的往来,等到张汤做了大官,田甲还能当面指责张汤的过失,很有气节。清代书法家邓石如“人如顽石”,不求闻达,不慕荣华,不为物动,不入仕途。那个时候,名士多集中在总督衙门,讲究穿着并装饰车马,而邓石如依旧穿粗布衣,徒步行走,一尘不染。

陈寅恪是中国现代首屈一指的历史学家、思想家、古典文学家、语言学家,被誉为“教授的教授”。他谦虚而重气节,倡导为人治学当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特立独行、风骨极硬的耿介之士。他在失明后的二十多年的晚年生活中,在孤独和压抑的心情下着成《柳如是别传》,熔史识与情思于一炉,优美与崇高合一,其坚毅的精神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气概。很长时间里我难以理解为何一代大学问家写这样主题的着作。实际上,他关心国家民族的兴衰,蕴道德、学术于其中,而绝不是清闲、风流之行事,他以此追寻着惟恐失落的民族精神、华夏文化。

司马迁说:“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着《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