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很安静,没有人,不知道姜偣去了哪里,我没有去找,给幺伯准备了晚饭,他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之后放下了筷子。
僵持了很久的冷战,姜偣对父亲说了一句话,“不要拦着我。”
仅这么短短一句,接连下来的是更加持久的冷战,父子之间的关系因为感情和信仰面临了艰难的障碍。
后来的时候,姜偣一直和工程队的人住在一起,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幺伯没有再让我去给姜偣送过饭,相反,他用了更长的时间呆在姜家老宅里,已经闲置了好几年的院落被他重新一点一点经心打扫了一遍。
“以后想做也没机会了。”
就这么几天发生了这些事情,幺伯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走路说话的时候以前那种虎虎生风的气势也不复存在了,我看着他缓慢迈出门槛的姿势,心中有些酸涩,感慨万千。
真正的疲累来自于心理上的疲累,那是体力劳动多少也无法比拟的,我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有时候我也会去看姜偣,他一直在工地上忙忙碌碌的,但是只要是我去了,还是会找出时间过来和我说几句话,却不敢聊到触及内心的话题,只是随意说些琐事打发掉,他也和幺伯一样,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再也不提父亲一句。
那天我来到工地上的时候,正好山已经炸得差不多了,姜偣要和技术员一起进山探查,我刚好闲着无聊,看着那被打开的山洞,黑黝黝如同猛兽张开的大嘴,我突发奇想,“姜偣,你们介不介意多加一个人进去?”
姜偣纳闷儿地回过头看我,“你也想去。”
我点点头,那东西好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磁场,吸引我前去一探究竟,虽然我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却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谁知道我感觉到的那些譬如山崩之类的危险和真正的危险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好,那就一起去吧。”
这回答很爽快,因为不是正儿八经的什么工程队,也没有那么多明文规定条条框框,我和姜偣还有两名技术员一起进入了暗不见五指的山洞之中。
当光芒离我远去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一下子被黑暗吞噬了,只是迈出一步,光与暗就产生了明显的界限,却似乎无法后退。
回过头来能看到目送我们进入的人们,他们的目光中有诡异。
两位技术员一位比较年长,看起来五十几岁的样子了,另一位还只是刚开始实习的大学生,一路上都很健谈,我会附和几句,姜偣却一直很沉默。
我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知道他有顾虑。
因为当时那两位技术员并不在现场,没有听到姜爱兮说的话,但是我听得真真切切,她关于山里的预言。
如果姜爱兮真的那么伟大,所说的一切预言都是真的,那么我们这路上大概会见到所谓的封印。
其实据说是不用进行认真考察的,因为开工之前该考察得已经考察得差不多了,姜偣却说不相信那些设备,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好,所以带了两名技术员来勘察,表面上说的是勘察一下地下水情况和山体情况,但是事实上,我知道他是为了封印而来的。
姜家的轮回代表着什么意思?我始终不知道,也没有问幺伯或者是姜偣,但是我猜到那大概是很重要的,因为当姜爱兮那么说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众人的表情有非常惊愕,他们长大了嘴巴,非常诧异地看着姜爱兮,不仅仅是诧异,还有恐惧,他们似乎非常畏惧姜爱兮口中所说的那个轮回。
一路走来,我们时不时停下片刻,让两名技术员检查周围的山体情况和地下水,从他们的表情看来应该是很顺利的,没有任何差错,年老的技术员点了一根烟,“小姜啊,我看咱们不用再继续走了,一般走到这个位置就差不多了。”
姜偣咬着嘴唇有点儿犹豫,我知道他的犹豫从何而来,本来我们这一行的目的就根本不是什么检查地质,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怎么能轻易返回呢?姜偣回过头来看看我,“我觉得还是再往里面走一走。”
我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扭过去冲着那位老技术员,“要不然你们先回去?”
老者思考了片刻,“算了,既然你们想继续往下勘察,我们要是回去了你们也看不懂数据,反正都走到这儿了,就继续往下走走吧。”
大家商量着休息一会儿,我蹲坐在旁边抽了一根烟,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所以第一口会觉得有点儿呛,闻惯了幺伯的烟枪味道,再抽普通的香烟觉得没什么味道,深吸一口进入肺部总觉得不太够劲儿。
姜偣让我们关掉了头顶的探照灯,“省电。”
年轻的技术员姓董,“嘿嘿,没事儿,咱们这个探照灯啊,至少能工作八个小时,完全够用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但是还是都关掉了探照灯,我明白姜偣的意思,别说八小时,我看到他背包里鼓囊囊的东西也猜到这一趟的行程不会短的。
山体是被炸开的,比较不规则,走的时候要千万小心,尤其是头顶,会有没被完全炸开的石头突兀在半空中,开始的时候我已经吃了一次亏了,如果不是安全帽在保护的话恐怕那一下会把脑袋划烂。
我们随意地蹲在黑暗的山体中,因为靠近湖水,地下水位不低,虽然没有见到明水但是山体的潮湿程度明显地在这儿摆着,我坐在一块儿石头上,没一会儿就觉得裤子有些潮湿。
这种黑暗甚至比夜晚的黑暗还要黑,完全没有任何光线,在这里相互对视却完全看不到对方,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似乎天生就对自己未知的环境有所抵触,我不知道在这种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事情,尤其是人在黑暗中更容易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