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研究结果
（一）福建商人的特征与手机使用
结果显示福建商人的特征——拼搏性、务实性、商业谋略性、外向性、家族性都清晰地反映在他们的手机使用模式上。
1.24小时不间断联系（拼搏性）
福建商人为了不错失任何一次商机，力争保持商业活动24小时不间断的联系。他们每日24小时从不关机，甚至节假日和出差也不例外。黄安迪解释道：嗯，是的，24小时开机。因为我们白天国内客人随时会找我们，那晚上一些国外客人有急事或有些客人不懂得我们的时间差，会随时打电话，有时候我们半夜他也会随时找你，那手机你如果关掉了就贻误商机了（黄安迪 34岁）。
另外，他们通常选择两种来电提醒模式（振动和高分贝响铃），只有这样才能不错过一个电话，才有可能抓住任何一次转瞬即逝的商机。刘凯文解释道：比如说在跟客人应酬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铃声嘛，所以要振动，铃声和振动咯。如果是振动的话，洗澡的时候就感觉不到振动咯，那就也有铃声来提示（刘凯文 46岁）。
研究发现，泉州企业家很少会忘记携带手机，如果忘记，他们会尽快取回。例如林艾米所说：像我们这种工作性质不是说你肯定每分钟都待在办公室的，那离开那固定电话，你就找不到信息来源或不清楚情况的发生（林艾米32岁）。
为了确保不错失任意一个来电，他们采用多种手机功能或服务，例如未接来电显示、来电转借、手机信箱和三方会谈等。林迈克这样总结的：任何时候都不能间断对外的联络、通信，就是让它这个移动通信发挥最大的功能，一直保持着联络畅通（林迈克 53岁）。
2.大师级手机使用（务实性）
福建商人以他们的务实精神而闻名。该特性在他们对手机使用的多样性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巧妙地把手机运用在他们日常商业运作的各个方面，例如搜索商业信息、把握商机、谈判合作、维护客户关系、管理企业甚至对自身的管理。
福建商人在熟练运用手机的各项功能上特别在行。除了日常手机谈话，他们还熟练地运用手机许多其他的功能进行高效的商业操作，这些功能包括手机互联网、办公软件、照相、视频、铃声等。务实精神也体现在他们对手机以及手机付费套餐的选择上。所有受访者都认为选择手机最先考虑的是信号，其次为通话质量、功能、话机质量、容量等等。正如林迈克说的：应该说第一是移动公司，信号。第二是功能。然后才考虑外观……移动公司好的，它会给你范围更大。在任何地方都能接收，与外界沟通（林迈克 53岁）。
他们频繁地运用手机查找商业信息，高效地运用信息服务台118114或10000号来查询公司、产品、天气、酒店与旅游中介的信息。
同样，他们利用手机互联网来查找信息。有些商人订购了经济信息短信服务，让自己了解最新的外币汇率、经济信息、消费物价指数、银行利率、最新政策等等。
3.节约话费成本（务实性）
福建商人务实精神的另一面表现在他们从商的节俭。他们特别注意减少自己的电话开支。受访者承认他们的手机话费只占企业总成本中的一小部分，而且他们还运用两部手机来有效地节省成本。一部是节省本地电话费的小灵通手机，另一部是节省国内和国际电话的全球通手机。话费是他们选择手机服务套餐最先考虑的要素。比如，受访者之一的李杰森购买的是一个月缴280人民币的套餐，用来大幅度减少长途电话的开支。魏乔娜补充道：（优惠）这个都有，本身你制订这个套餐就是有优惠的。288元差不多可以打到500多这样子（魏乔娜 31岁）。
4.小心处理来电（商业谋略性）
福建商人的务实精神还表现在他们对客户的周到考虑。他们中有的甚至为不同的客户设置不同的铃声。刘凯文说：每一个客户我都会设置一个铃声，所以在铃声来之前我就知道是哪一个客户啊（刘凯文 46岁）。
他们在使用电话时也非常注意国际时差。林罗杰说道：因为跟我们在做的这些客人有的跟我们的时差挺大的……作为经理当然要让员工找得到我们，客人找得到我们……所以我们还是24小时开机的（林罗杰 48岁）。
同样，假期差异也是他们在电话使用中注意的重要因素。李萧恩曾在中国的端午节做成一笔生意，他说道：中国的公共假期并不是外国也有这个假期的哦，所以公共假期我也是开着（李肖恩 29岁）。
福建商人的务实精神还表现在他们接电话的小心谨慎。受访者皆承认他们不会手机一响立刻接来电，他们会比较来电和他们正在面谈客户两方面的重要性来决定是否接电话。郑利奥说：如果有突然来电的话，我会看来电的重要性，客户的重要性，我会去安排（郑利奥 27岁）。
5.发展长期的客户关系（外向性）
福建商人力争把他们的事业拓展到全国与全球市场。他们外向的特征表现在他们特别努力地发展来自国内外不同地区的客户友谊。
他们认为客户关系是生意发展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他们不仅与客人做生意，而且与客户发展不断深入的友谊。大多数福建商人拥有国际客户，有些人经常参加国际会展与商务考察。在发展客户关系的过程中，他们经常使用手机与客户闲聊。例如，王彼得说道：比较熟悉的客户，比如说可以用本地话跟他讲，好像跟他吵骂起来，这样很亲切。如果比较生疏的，都会比较亲切地跟他谈（王彼得42）。
每逢节假日，他们就会发祝贺短信给客户。林迈克说道：有的客户是经常见面，有的不经常，有的甚至没见过面。各类情况不同。但是可以通过手机或者短信的联络，互相了解……我发短信向他们问候，给他们庆祝节日。人情方面有所交流，这样也可以促成生意的，比较顺畅（林迈克 53岁）。
研究发现，女性企业家在发展客户关系中比男性企业家更频繁使用手机与客户闲聊以及发节日祝贺短信。在拥有外地和国际业务的男企业家中，只有一半的人会使用手机来与客户聊天发祝贺短信来发展关系。
6.商业谈判中手机的技巧性使用（商业谋略性）
福建商人把他们对手机的技巧性使用与他们的商业操作紧密联系在一起。他们这种商业的计谋性与经商的反传统性在他们手机的创新使用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大多数商人都会运用手机通话来商讨合约，特别是他们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但是，他们在商务谈判的时候也会运用手机短信功能，因为他们认为文字的形式可以当做可靠的证据。林艾米说道：他跟你说我根本没有答应你，你就可以说我发短信跟你确认过，可以从短信中调出文字记录啊，所以说这个也是在保护自己啦（林艾米 32岁）。
利用手机传播的空间差异，他们创造出许多新奇的手机用法。这些用法会在下一个研究手机技术属性如何扩展出一些新的使用和认知的章节中专门讨论。
7.家族性商业网络的交流方式（家族性）
半数受访者的企业与自己的家族或泛家族企业密切相关。关于他们家族性商业的交流模式，企业家们会运用手机通讯来辅助对非重要事务和长途不便情况的处理，如果遇到重要事务，他们更喜欢面谈的传播模式。商人同时运用面谈与手机两种传播模式与亲戚联系。
比如，刘凯文说道：要是不在一起的话，用手机最方便，要是在一起的话，面谈讲会更清楚……当我在外地啊，有的时候什么协议要补充啊，也要通过手机（刘凯文 46岁）。
（二）手机与它的创新使用
手机大大超过了传播工具的定义。它提供了一系列的功能和服务，它使商人探索新的使用和构架新的功能成为可能。手机的一些独特的技术属性使之成为了一种特殊交流平台：
（1）它使异地通话成为可能，相互通话的人们对对方的空间所在地没有了解；
（2）它是一对一的交谈，交谈的内容不会被在交谈场景的第三方听到；
（3）与面对面交流模式比较，手机交谈的开始与结束更为简单；
（4）短信交流是一种无声的，不被第三方察觉的传播手段。
这些特征把传播者从面对面交流模式中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中解放出来，为使用者的商业运作提供新的方式。本研究发现了三种创新使用——商务谈判的谋略性使用、企业监督使用与自我管理使用。
1.商务谈判的谋略性使用
第一，福建商人把他们对手机的技巧性使用与他们的商业操作紧密联系在一起。利用手机传播的空间差异，为他们商业谈判创造了许多新奇的手机运用。第一，他们制造了许多虚构的场景。一方面，他们制造自己存在或不存在的假象。正如林艾米说的：
（当客户找我我又不在办公室的时候）我可以说我在当地，只不过我现在不在办公室……我在厂里，看看情况怎样啊（林艾米 32岁）。
林迈克也认为：手机不受区域的限制。你可以告诉他你在外地，甚至外国（林迈克 53岁）。
另一方面，他们制造出他人存在或不存在的假象。例如，林罗杰描述道：谈话的同时，你可以接个电话，制造一些别人也想和你做这单生意的样子（林罗杰 48岁）。
第二，他们巧妙地利用手机发出误导的信息。他们利用手机谈话中客户只能看到在电话旁边的谈话人，却不能看到在另一方的谈话人来进行策略性使用。比如李肖恩描述了一个与客户讨价还价时发生的场景：我就随便拨出一个电话打到我业务员那边去，问你们公司这个产品做到多少钱啊？我就故意说你们那边做到24啊，我这边才做20啊，这样客人可能就不会那样，就相信我这边比较低（李肖恩 29岁）。
第三，他们利用时间差来摆脱麻烦客户。有时他们故意拖延接电话的时间来摆脱麻烦客户。就如林艾米的述说：有的客人就是一直催你要样品，实际上你又不想给他样品，有的时候，比如说他给你打电话，你可以等它响了很久再接啊（林艾米 32岁）。
他们也会拖延手机谈判时间来考虑他们的生意。正如王彼得所说：苛刻的一般不跟他谈话都会说我现在有事，等下再回你电话，然后挂电话。但是也是要回电话，我就是停掉然后思考要怎么处理，留一个空间，经过一段思考（怎么去说服对方）（王彼得 42岁）。
最后，他们在与客户进行商务谈判中用短信来与同事共享一些机密信息，随时用短信进行现场的秘密商讨。苏史文描述道：在和客人谈判的时候，他提出一个新的品种……价格有一个很大的变动。我就给我的下属发一个短信，查询一下这个价格是否变动（苏史文 46岁）。
2.处理商业管理的任务
福建商人创造出新的手机使用功能来有效地监督员工的工作。
当他们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他们会通过打员工办公室的电话来检查监督员工的出勤情况。李肖恩提供了一个成熟老练的例子：比如说我安排他去采购，我就会打电话给那个店的老板，问今天他有没有到那边去啊，做了些什么啊（李肖恩 29岁）。
当他们不在办公室或在外地时，他们也使用手机来配合，监督员工完成商业任务。正如林迈克总结道：可以检查员工上岗情况，检查员工完成你交代的某一件事的进度。还有就是也可以检查员工做的某一件事是不是完成了。业务人员的工作进度、结果、效率，都可以通过手机来检查来了解（林迈克53岁）。
此外，他们利用手机来查看业绩以及维护客户关系。就像刘凯文解释道：比如说平时我不在的时候，我会打电话给各部门经理问一下今天情况怎样……然后平时有来往的客户，这个月没有的话，要让他们各部门的经理去打电话跟他们沟通一下，什么情况（刘凯文 46岁）。
他们还利用手机与互联网连接的技术将厂里的监视器放到网上，当他们在外地的时候，可以通过手机上网来查看厂里的情况。
3.自我管理
福建商人利用手机议程提醒严格地管理自己的生活时间表。林迈克甚至养成了使用议程提醒来规律自己生活的习惯。他说道：你把需要办的事情写在里面，就要自己有这个意识以后，一个星期打开看一次……就像买股票的人，天天都要去看股市一样。那我们这种秘书本子里面不需要每天看，一周看一次就可以（林迈克 53岁）。
他们也用叫早提醒来管理他们的生活。有些人设置规律的闹铃开始一天的工作，有些人仅在商务旅行中设置提醒手机闹铃。比如，林艾米解释道：每天上班的话就比较少（叫早闹铃），在家生物钟都固定，但是出差就很难讲了，生物钟变动，晚上有的时候很晚到那个地方，早上怕起不来就要弄闹铃（林艾米 32岁）。
七、结束语
本研究关注中国私营企业家构建出的手机社会角色，在中国南方发达省市，移动电话已经融入了私营企业家的日常生活。手机，作为一个高度互动的技术物品，为那些热切希望在竞争异常激烈的商界获得成功的福建企业家提供了一系列的技术支持，让他们在这个商业舞台更好地展现自己。
首先，手机使24小时不间断的商业运作成为可能。因为手机，商业运作不再受8小时工作时间的限制。对于福建商人，每一分钟，都可能是工作时间。每一个电话，都被看做是潜在的商业机会。因此，他们的日常生活不再是上班时间，下班时间和放松时间这些不同的时间段，却是一个专注于不间断商务谈判的，有延续性的工作生活。即使是假日或者是闲暇旅游中，都交织着客户的联系、公司的管理、商务谈判等商业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