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八，海龙海平就开始收拾准备返校。先盘算了自己家里的杂物给谁，要谁照看，又把被子这些用品叠好放入橱柜。最后想到阿黄，母亲、海龙都说卖了，海平则想着给家里谁养着。牛叔搂着阿黄说别卖他来养，海平就做主给了牛叔。
先走路到了镇上，然后坐车到县城。阿黄一路跟了十几里被海平踢了好几回，终于不跟着回了家。去火车售票处买票时却被告知票已售完，海龙便说直接去火车站买。到县城的时候还没到中午，母亲领着海龙海平到了她的租住地。两兄弟到了母亲的租住地便发现母亲已经不和那个李明在一起了，而是和一个胖女人合租。胖女人左眼有些不好，像坏死了，看起来比右眼小得多，看着她就像是独眼龙似的。胖女人脸上洋溢着笑，就像个有残缺的南瓜。她指着海龙海平两兄弟对母亲说：“这是你两个儿子？哈哈，都这么大了。”母亲说：“你没回家过年啊？赚不少钱了吧？”胖女人说：“赚个鬼，也就过年那几天赚到了钱，初六就没钱赚了。这两天不晓得，我天天坐在家里休息呢，哪像你这样拼命。”母亲说：“那是你负担小，子女都大了不用你赚钱，他们还给你钱呢。”胖女人说：“羡慕我？你自己两个儿子大学生，出来工资不晓得有多高，以后你就天天享福就是。”母亲说：“还有蛮多年呢！去给我拿点柴来，我要做饭，两个孩子下午就要去学校。”胖女人便帮忙收拾柴火说：“这么急啊？人家孩子读大学都说过完元宵再去，你们这么早？”海龙说：“啊，我们学校开学早。”
母亲又是买肉又是买鸡蛋的炒了好几个菜，海龙说：“麻不麻烦？赶紧随便做几个，还要赶着去学校呢。”胖女人说：“怎么这样说你娘啊？你娘做这么多好吃的，你还说麻烦，你不晓得她平时都吃什么？”母亲说：“放心呐，不会晚呢，马上就好了。”胖女人说：“你在儿子身上真的是去了累！两个孩子，你们可要晓得，你妈妈天天吃什么？早上不吃饭，饿着，中午呢，就吃两个包子，到了晚上就捡人家不要的菜叶烂了的萝卜回来煮了吃。我是天天说她怎么要这么省呐！”母亲说：“一个人要吃多少啊？随便吃点就行了。”胖女人说：“你看你妈妈以前多胖，现在瘦成这样，还天天就是去卖血。真的以后你们读书出来了要晓得好好让你娘享福，不要再让她吃这么多苦。”海龙说：“会呢，这个肯定啊。”母亲说：“胖子吃了饭没？没吃一起吃呐！”胖女人说：“不要，你给你儿子做的这么多好吃的，我怎么好意思抢呢。”胖女人看海龙海平吃了一会儿饭说：“我出去了，去外面逛一下，不搅你们。”说着便出去了。
海平待胖女人出去了好一阵，自己吃完了饭，对母亲问：“那个人呢？”母亲说：“哪个？”海平说：“你说哪个？”海龙抬起低头吃饭的眼镜说：“就是，那个人呢？”母亲说：“早分手了，问什么问！”海平说：“没要人家钱吧？”母亲说：“吃你的饭，怎么这么多话！”海平说：“吃饱了。”停了一会儿，海平说：“现在爹也死了，你想找就找吧，不过我不会认，但要找个好点的，不要找个流氓样的人。”母亲开始收拾海平吃完的碗筷，说：“不要你多嘴，我不会再去找了，放心吧！”海平说：“家里的林子找个老实的人租了，千万别给华叔。”母亲和海龙都是一怔，说：“为什么？”海平淡淡地说：“爹在世的时候跟我说的，他们这么多年兄弟，晓得华叔是什么样的人。
”母亲说：“你看你爸爸都早告诉你了，怎么还要跟你华叔装的蛮亲热似地。”海平说：“爹在世的时候说死后不让你进家门，我也不是让你进了么？”母亲便不再说话。海龙不解地说：“为什么啊？”海平说：“表面一套，肚子里一套。嘴上说的好，肚子里却在打你的算盘。”母亲听了说：“这话你说的没错！你看海方还说什么跟叔叔关系好，以后就会像海平说的后悔。”海平说：“哎，不说了。再说我也是这种人，表面一套，肚子里想一套，想人家是什么感受，我说什么话人家听了会怎么样。”母亲说：“你这是照着你爸的种，天天就是为别人家想，自己的事就半点都不想。”海平说：“我也是蛮坏的人，不要把我看得蛮好样。”母亲说：“你要是坏人，那好人都没几个了。”海龙收拾行李说：“不要说了，准备出发。”
海龙海平兄弟二人坐上去火车站的班车，过年期间涨价居然要一百的车票。海平说：“去学校的火车都没这汽车贵。”海龙说：“算了，人家过年就是要涨价。”母亲给了海龙两千块钱，要海龙到学校给海平一千。海平说：“有钱不早拿出来，拿出来也不会欠这个欠那个，大过年的怄气。”母亲说：“你两个孩子不要读书吗？你爸爸那个钱我会去还。”海平说：“那我拿五百就够了，学校还有补助。”母亲说：“拿着多吃点，还怕钱多用不出去吗？”海平便对海龙说：“到学校给我五百，其他全部给你。”母亲说：“我不管你两兄弟怎么分，到时候不够钱给我打电话。”
车子缓缓开动，母亲矮小的身躯依然跟着车子在窗外说：“到了学校给我打个电话哩！”海龙说：“晓得呢，你回去吧！”母亲说：“要听你爸爸的话，努力读书！”海龙说：“嗯！”车子开始快速地跑起来了就终于把母亲甩在了车后。海平回过头来，通过车后面的玻璃看到母亲小步地低头走在后面，车后轮扬起的沙尘慢慢地覆盖了越来越渺小的母亲。
海平转回头迎着海龙的双眼，海龙的眼睛有一丝丝红。海龙叹了口气说：“哎！又要回到学校了。”海平淡淡地说：“嗯，家里的一切又开始事不关己了，也不晓得海方提亲成了没成。”海龙斜了身子脖子也斜了地歪着嘴说：“管他呢，都要去学校了。”海平说：“不能这么说，难道你真的就不想要祖业，真的就想以后白手起家？”海龙说：“要它作什么？到时候毕业了我们还会回来种地啊？”海平说：“我要，说不定我毕业了就真的回家种地。”海龙说：“那你就又像爸爸那样读了半辈子书又回到种地了，多苦。”海平说：“不是，我是想说，留一份祖业在家里，以后即使有什么大风浪也有个退路呢。”海龙说：“嗯。哎呀，不讨论这样的事情啦，烦人！”两人便聊了一些学校的事情，觉得困了便相互依靠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