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
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
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
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
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
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
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海方两天之后回来了,回来时西装、衬衫、皮鞋、领带显得脏了些,头发也乱了点。海平打问情况如何,海方说:“对方说要十万,我得去借钱呐!”海平突然就有了阿爸生前有过的那种不管刮风下雨还是晴空万里地平淡说:“哦,这么多啊。你没讨下一下价?就这样十万答应了?”海方说:“讨了,怎么没讨?九妹还偷偷去跟她父母说我家里拿不出这么多,要她父母不要难为我,讲到最后说,至少六万,少一分都不行。”二伯母说:“算了呀,哪里不是女孩啊?偏要那一个?十万?就是六万我们要借都借不到呐!”
到了晚上,大伯母、叔叔、兄弟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说太贵了,根本拿不出来啊。海方说:“要我说她爹娘也不是那种要钱的人,他们就是想我拿不拿得出这么多钱,以后九妹跟着我才不会受苦。九妹也跟我说了,她爹娘就是想现在要我拿出来,等结婚的时候再还给我。”大伯母说:“那你去问问看谁会借点钱给你嗒,反正到时候会还来你,就先借点也没事呢。”海方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天我去我小娘那里借点,再问别人借点。伯母要帮衬我点啊!”大伯母说:“我一个娘儿们有几个钱啊?你要问你伯父看看呢。”突然低了两调声音说:“你华叔有钱,在县城做房子,这点钱他有呐!先借了把事情谈下来再还给他呐!”海方说:“这我也晓得呢,我就是说光借一个人这么多钱,谁也不愿意,我明天先去问我小娘借点,再问叔叔借点,就差不多了。”大伯母说:“能借到是好事呢!”
次日海方用过早饭便准备出门借钱,二伯母围着火笼说:“儿子啊!听我话,算了呀,过完年要你大伯母跟你介绍几个,不要急没有女孩呐!”海方甩着步子就走了,权把二伯母的话当做了耳边风。傍晚回来时,海方说小娘钱没带在身边,下个街日去镇里取出来借给他,也不多就是万把块钱。用过晚饭海方独自去了华叔家说了情况,说的动情,把华叔说的答应借了一万多,婶婶等海方走了就是一顿抱怨说:“你看你借出去他以后会还么?他一个这样的小孩,现在还在打工,哪来的钱还?不要在县里做房子了?”华叔就说:“他说了过完年就结婚,到时候他岳父会把钱退还他,不就有钱还了?”婶婶说:“会还?女儿都嫁出去了还什么?除非包在嫁妆里还有点希望。”华叔说:“听海方说不会呢,就是欺负他一个没爹的孩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家里没人帮忙呢。”婶婶说:“不是你一个人的侄子,他那么多叔叔伯伯,哪个像你这样帮他这么多?”华叔没了言语。
海方揣着将近三万的钱再次去了他的九妹家,又是两天后的腊月二十四,当地人说的小年,回来了。而海平母亲也挎着一堆年货回来了,海龙开心地把年货摆放好,蔬菜、肉类摊开。海平没有过多地看母亲带了什么来,而是去问了海方事情的进展。海方一脸忧愁地说:“哎!没办法,人家这样说:‘当时我说了六万,少一分都不行,你现在就带三万多点我怎么把女儿嫁给你?’”海卫在一旁听了说:“你总共也没借三万,哪来三万多?”海平说:“人家海方打工也赚了钱嘛!”海卫说:“哦,那也没赚太多,也是你省还能省到点,像我回来衣裳都买不起,就赚到了路费。”海方说:“你还没赚到钱?给你妈妈了打诳说没赚到钱。”海卫说:“是真的没赚到钱。”海平说:“别说这个了,海方你说说后来怎么样了。”海方润了润喉咙,就像咽下一口极好吃的饭菜一样说:“怎么样?我就说过完年我肯定会拿六万来。”海平说:“那到时候拿不出来怎么办?”海方说:“借呐!再去问我小娘借,再问舅舅他们借点,其他人都借点,凑都要凑六万去!”
海平回到家中就问母亲赚了多少钱,能不能先借点给海方娶老婆,母亲一脸怒气地说:“我才没钱借呢!你又像你爸爸这样开始放狐狸债?借了也没得还。”海平说:“怎么会不还?不还等我毕业帮他还给你。”母亲说:“要你做好人,自己读书都没钱,哪里借给别人?”海龙也说了:“没有呢,算了,这么贵的女孩,娶不上呢。”海平听了就不再言语了。
到了晚上众人也是纷纷劝说海方这女孩太贵了,要是真想女孩了,附近村里的女孩一万块以内的随便挑,干嘛非要那个九妹呢?海方就说:“不要,想想小时候就认识了,突然之间就成了老婆了,我受不了,我怎么样都要娶自己找的老婆。”大伯母说:“那要真的娶得到是你福气呢。”海方就说:“过完年还麻烦伯母这样面善会说的帮我去说呢!”大伯母说:“过完年初几的样子我有闲没闲都会帮你去说呢,现在没时间嗒。”海方说:“就是准备过完年再去呢,到时候伯母要真的帮我去呢,路费我出。”大伯母说:“唉,自己家里人,什么路费,走路去我也要帮你去说呐!”海方说:“那谢谢伯母哩。”大伯母说:“这是你自己的缘分呢,缘分到了,不要人家帮忙说,自己会成。缘分没到,说的再好也是空谈哩。都是天注定的啊!”
海平想着自己一不会说这种亲事,二没有钱,也不知道怎么帮忙。待海方和伯母停顿了便说:“海方,海莲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过小年时候,今天都小年了。”海方说:“鬼晓得,一个这样的妹妹,钱没赚到半分,要她帮忙借点钱都不晓得怎么问人家借。”海平说:“哦,海莲才刚十五,过完年也才十六啊,晓得什么呢?”大伯母说:“海平说的对呢,一个女孩子,要有海方你这么聪明能干也就晓得一点头脑,哪晓得怎么问人家借钱?”海方说:“所以说她蠢呐!”大伯母说:“怎么会?也晓得娘辛辛苦苦,哥哥努力打工,上回去打工都眼泪扑扑的呢!”海平说:“我那时候怎么不晓得?”大伯母说:“你怎么晓得?到镇里上车的时候哭的花天花地的,这是海年打电话给她爸爸说的呐。”
腊月二十五就要房前屋后的开始打扫了,还要准备柴火。海龙海平忙了一上午,下午海莲突然回来了。海平奇怪,海莲怎么没在街日里回来,海莲穿着粉色的羽绒服,头发拉直了的乌黑,粉扑扑的脸上荡起了笑,说:“到原杭村住了一晚过来的。”海平说:“那你在县城没碰到你哥?”海莲说:“没呢,晓都不晓得怎么碰的到?”问及海方准备提亲的事海莲却是早已知道,也是说着贵,不晓得海方怎么想的。
晚上还是半夜的时候,海平就听到了村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想了想,二十六立春,现在也算二十六了呢。于是也起床摸索着鞭炮放了起来。海龙懒在被窝里说:“打什么爆竹啊?吵得人睡不着觉。”海平说:“起来了,估计到四点半了。你听外面这么多人在打爆竹迎春呢!”海龙说:“不是要到过年才打爆竹的么?”海平说:“你忘了二十六立春,现在凌晨了就该打爆竹了。”海龙恍然大悟,突然没了睡意喊了句:“就是说:‘爆竹声声辞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写春联,写春联!”海平笑了说:“现在太早了,到二十九三十早上再写,写完了贴上就行了。”海龙兴奋地说:“好好好,大门对联就写:‘爆竹声声辞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海平说:“写点喜气的行不行?到时候再查吧!”海平打完爆竹掀起被子躺下再盖上准备接着睡,海龙一把拉起海平的手说:“哎呀,别睡了。起来,迎春呐!”海平说:“睡吧,还有好几个钟头才天亮呢。”海龙说:“那我现在睡不着了,我就搅你,害你睡不着。
”海平笑了说:“你怎么又这么亢奋作什么?快睡吧!”海龙说:“快说,我真的睡不着了,说下我们小的时候是怎么过年呐?”海平说:“小时候,过年的时候就正好下雪了,人们顶着雪花缩着脖子跑进了屋,双手搓搓,蹬蹬脚要火笼烤,那雪就像撕碎了的纸一样落下来,我们娃娃贪玩就捡了几颗爆竹,放在雪堆里点着了,捂着耳朵听一声‘嘭’,雪堆里就炸了一个小小的窝,窝里冒着青青的气,窝黄黄的一股怪味。”海龙听了不禁心花怒放说:“走,我们去捡爆竹。”海平说:“哈哈,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捡呐?再说雪都快化了,立春开始变暖和了呢。
”海龙说:“好吧,再说说还有什么?”海平说:“还有什么啊?还有就是快睡吧!”海龙说:“不是,还有蛮多的,你再想下。”海平说:“你自己想吧,我要睡了。”海龙就躺下对着海平说:“快想啊!”海平说:“吃了没事赌博!”海龙说:“嗯,还有呢?”海平说:“偷大人的烟吃。”海龙越听越兴奋,好像回到了十年前一般,说:“还有还有!”海平说:“玩祠堂的蜡烛,玩锣鼓钹这些器乐。”海龙说:“那个都没劲,再想想。”海平说:“没了,睡觉!”海龙推着海平胳膊说:“还有呢,你快想,快说。”海平说:“你自己怎么不想想?”海龙说:“好吧,我自己想想啊。”
海平快睡着的时候,海龙摇了下他说:“去舅舅家里拜年,还记得不?下雪,路又难走,又远,经常跌倒。”海平惺忪着眼说:“嗯,那个没劲。几年前我就说这辈子都不去他家拜年了。”海龙无趣地说:“好吧,那过年杀鸡总算吧?”海平说:“嗯,拿刀一割脖子,也算。”海龙说:“说起来干涸田里的水捉鱼也蛮有意思。”海平说:“现在也有人捉鱼,刚才杀鸡也有人杀,说小时候的。”海龙说:“那,那吃屋檐下的冰凌,吃冰凌是小时候的事吧!”海平说:“嗯,是是是。赶紧睡了,明天还有厨房要打扫呢。”海龙意犹未尽地躺下了。
早晨起来到二伯母家发现海方还赖在床上,海平想起昨夜海方家就没放鞭炮。便走到海方床前说:“海方快起来!”海方用被子紧裹着只露个脑袋说:“哎,蛮想睡。昨晚被爆竹吵死了。”海平说:“哎,就是你怎么没起来打爆竹啊?”海方说:“没,蛮冷,不想起来。再说我属牛的,听人家讲今年立春是在丑时,所以我就没起来。”海平说:“丑时?那昨晚就是两三点的时候啊?我还以为四点多了呢!这迎春跟你属什么没关系吧?”海方说:“不是没不没关系,我怕叻,不怕一万呢就怕万一,万一有什么事那不就惨了?”海平说:“哪那么多事啊?我不打搅你睡觉了。”说完走了。
海龙海平又到山上拾了些柴火,半路遇到挖笋而归的华叔。海平打了招呼,想起海林也该回来了,便问了华叔,华叔把烟头吸了几口扔地上踩灭了,低了几调的声音说:“鬼晓得他啊,管他怎样在外面,恐怕是赌博输了钱不敢回来。躲在哪里了。”海平说:“不会吧?过年还是会回来吧?”华叔说:“所以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要像你们几个兄弟样,我拍巴掌笑!”海平说:“海林也是蛮懂事的,就是爱玩了点,我们几个不都是一样爱玩?”华叔说:“他都会懂事呢!”海平想想华叔过完年整四十岁生日呢,正月初六的生日,便问华叔生日的时候请不请客。华叔说请,到时候要来帮忙,儿子不在也就自己家里人帮帮忙。海平应着肯定肯定与海龙回家了。
到了农历二十八,家中有牲畜家禽的都开始磨刀霍霍地宰杀准备过年的供品,没有的则赶了集,到镇上买肉买菜,再买些糕点水果零食,还有就是门神、春联、鞭炮、蜡烛、香等等。海龙海平一起赶集买了年货,年底通了班车,到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就能到家。归置好了年货,到了二十九就开始贴写春联门神、臼肉泥做肉丸等等的准备过大年。海方却浑身没精神的萎靡不振,要他贴春联他倒反叫海莲去,海平看不过去就帮忙贴了。问他借着钱没他说年边都要过年没人肯借呐,等过完年去拜年再顺便借钱。然后就是长吁短叹地说着真的是度日如年喏!
海龙海卫海平三兄弟就开始劝说,后来就干脆拉他起来打牌。打牌也是浑身没正经似地嘻嘻哈哈,一会儿偷摸两张,一会儿赖皮说自己出过牌了,搞得海卫一脸没劲说不玩了。海平就说我教你吹笛子吧!海方说吹笛子吹不出老婆,不学!海卫就说不要理他,我们几个去找牛叔玩。
牛叔拿了海平的那三百块钱,另外还有母亲平时给的一些,年货很顺畅地买齐备了。母亲经常怒目汹汹的看着牛叔的背影骂:“吃了明天就寻死,拿了我这么多钱。”海平听了就是一阵白眼看母亲,说:“人家辛苦照顾我爸爸,拿点钱有什么?”母亲就红了眼说:“他服侍的好吗?你爸爸不定是他不给饭吃饿死的!”海平说:“不要乱说话,说别人,要是你自己会来服侍,还会是这个下场?”海龙听了却有些将信将疑地说:“说不定还真是让他早饭作午饭吃,午饭作晚饭吃饿死的!”海平就又白了海龙一眼说:“真的是你读这么多书白读了。”海龙一脸认真地说:“真的可能。海平你想想,爸爸死的时候我们都不在,就凭牛叔一句话,怎么让我们相信?”海平不多解释,说:“都二十九了,明天就过年了,该忙什么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