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犬来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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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十一

海平像平常一样的吃过午饭在寝室休息,宿舍的电话就那样滴滴滴的大声响了,舍友接了电话问找谁。对方粗鲁的乡音说找海平,海平听了就像弹簧弹出去一样跑过去接电话,心里隐隐约约感觉事情不妙。海平接了电话说:“我是海平,什么事?”对面声音粗鲁的让海平感觉到了是大伯父,大伯父说:“是海平吗?”海平说:“是,我是。你是大伯父吧?”大伯父说:“嗯,哎呦!找你电话找了半天喏,我跟你说啊,你爸爸逝世了!”海平听了那重重的语气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拿着电话一动也没动。大伯父在那边没有听到回音,便加重语气说:“你爸爸死了!你晓不晓得?”海平轻轻的说:“我晓得。”大伯父说:“跟你哥哥说一下,没你哥哥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海平说:“我马上跟他说,最迟三日,最早明后两天,我兄弟两个肯定会回去。家里先拜托你帮我照看一下。”大伯父说:“你说什么呐?大点声说呐!”海平提高了一点声音说:“我说家里先拜托大伯父你帮我照看下,我兄弟两个过两天就回去了。”大伯父还是一样的没听清似地说:“什么?”大伯父旁边的表哥听了说:“说先拜托你,他过两日就回来。”大伯父说:“哦。好。”

电话挂了,海平心里一阵乱麻,有种六神无主的感觉。强自镇定了一下,给哥哥海龙打电话。电话好一阵才通了,海龙宿舍的同学正在睡觉。海平也不管打不打扰人家休息了,问道:“海龙在吗?”接电话的同学说:“不在呢,一会再打过来吧。”海平说:“你能帮我找找吗?我是他弟弟,要他立马打电话给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接电话的同学说:“哦,好吧。我帮你找找。”

海平想想海龙可能有事不在宿舍,自己该怎么办?这不是真的,刚才我还在睡觉,我在做梦呐!于是跑到床上接着睡觉,把头蒙住,可泪水就这么不争气的哗啦啦流了下来。半个多小时后,电话响了,海平挂着泪痕飞速接了电话。海龙在那头一口嬉笑的说:“什么事啊?还要我立马回电话。”海平尽量平和了心绪说:“你先做好心理准备。说好听一点,爸爸去天上去了。”海龙也是钉子一样的一怔。海平等电话停了几秒说:“你还有几门课没考试?”海龙说:“就两门,没关系可以缓考。我马上回去!”海平说:“不要太着急,先把学校的事尽快处理。然后买票回去,我说了我们两三天就到。”海龙说:“嗯,我知道怎么做,你还有几门考试?”海平说:“还有五门。我先问下有没有票,一会儿再联系。”

海平打了老乡会长电话问能不能想办法买到今明两天的票,他说搞不到票呐,要不你去火车站问问。海平赶紧到火车站问了,车站售票员说:“没有,站票都没!”海平沮丧地回了宿舍。刚到宿舍,舍友说:“海平你妈妈来电话了。”海平赶紧打了电话给母亲,母亲一头吵吵闹闹的说:“一群这样的人,你爸爸过了还不想让我晓得,要不是海保给我打电话,真的是一点都不晓得。”海平懒得跟她发火,说:“你先回去,多带钱,棺材买了没?纸钱、墓碑这些都要赶紧准备。”母亲一头不耐烦的说:“我晓得!还要你教!”海平不再多说,挂了电话再打海龙宿舍电话。

海龙说:“我都弄好了,你怎么样?”海平说:“票不好买,你买到票了?”海龙说:“买到了,那你不用着急回去了。你还有那么多考试呢!考完了回来吧!”海平说:“算一下,三天差不多到家了。要他们慢点下去,等三天。”海龙说:“嗯,晓得。那我先回去,你考完试再回。”海平说:“好。”

冬日的阳光没有普及大地,阴阴沉沉的天气,牛叔又起晚了。照例地早饭做午饭,端到海水房中的时候,却看见海水已经走了。嘴巴张大的能塞进拳头,仿佛要吃掉整个世界般可怕。眼睛突兀的好像电灯泡,却再也没有了一丝光泽。还没有变色的皮肤依旧是那么苍白,没有血色。牛叔呼天抢地一样急匆匆开始叫人,叫二伯母,叫大伯父、大伯母,叫海保给华叔海华打电话。海保急急忙忙地开始操办,打了各人的电话,搜不到海龙、海平的电话。幸好海卫打工回家,知道海平电话号码,赶紧打电话通知。

海龙急匆匆跟导师说了,然后买了个傻瓜式相机,他想的是留下父亲的遗照。同学中知道情况的纷纷表示支援,其中一个叫做海超的拿了四百块钱二话不说塞进海龙的口袋说:“给我拿着,有用!”海龙也不推辞,收拾了几件衣服就直奔车站。他跟海平电话说买着火车票了,其实没买着。先坐火车到了中转站,然后眼巴巴的等着有一个去老家的火车直接上车了,站了一宿补票到了家。

海平那天下午也没心思看书了,待在寝室发呆。舍友有几个嫌自习室不好找也待在宿舍学习。下午四五点的样子,母亲又打电话过来了。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抱怨:“海平你说牛仔把家里橱、柜什么都撬开了,那些金银首饰全拿走了,说什么怕我会抢了,等你两兄弟回来再还给你们。”海平像死了一样的木然口气说:“要他拿,过两天哥哥就回去了,到时候会给。爸爸事情处理怎么样?”母亲说:“怎么样?你不要钱吗?钱都让你牛叔拿走了,什么值钱的家什他都拿走了!”海平居然没有半点火气的说:“那你带了多少钱?先把爸爸的事处理好,等哥哥回去再说钱。”母亲说:“没带,我哪来钱啊?你爸爸这么多兄弟,要他兄弟出!”海平没再多言语说:“等我哥哥回去跟你说吧,记住要他们等两天,很快回去。”母亲说:“他们会等?八仙什么的都请来了,菜都安排人去买了,还有我什么事?”海平说:“那你回县城去吧,没你什么事。爸爸在世上说过,哪天他死了不要你进家门。”说完也不管母亲什么反应挂了电话。舍友被海平的电话吵了还是去自习室了,其中一个说:“今天电话真多啊!”

大伯父等华叔来到,海保自动地来帮忙,一起商议派谁谁谁去请八仙,谁谁谁去镇里买菜、买纸、买墓碑,谁谁谁去挖墓室,墓地选哪,谁谁谁去叫人。看见了房中挂着的寿衣想着棺材还是就近买海根家的,贵就贵点。八仙在村里只有两位,还得去别村再请。看见阿爸的眼还在突兀,一个八仙过去抹平,却怎么也抹不平,其他牛叔、华叔、大伯父去了都没反应,八仙说:“没用,他在等他儿子回来呐!嘴巴也是要等儿子来说几句话才肯合上呐!”二伯母边上说:“嗯,是这样的。我家的那个眼睛也是这样,谁抹都没用。那时候我儿子在身边,他还有点怕,他一抹就闭上了。”又要牛叔烧了开水,牛叔以前是个剃头匠,先给阿爸剪了发,母亲、二伯母、大伯母这些人开始给阿爸擦洗身子穿寿衣。寿衣是普通的上七下五,即上衣七件裤子五件,蓝褐两种颜色,穿好就准备放进棺材了。准备放进去发现没有穿袜子,找了房间一圈也没找到干净完整的袜子,帽子也是破破烂烂的将就着戴了。旁边的一个八仙喃喃的说:“嘿!可怜,打赤脚下去。” 合上棺盖准备钉钉子,母亲在那叽叽喳喳的说等两天海龙就回来了,先别钉上钉子。华叔海华说:“没工夫等了,钉上,等他们两兄弟要等到几时?”

第二天,老天就这样飘飘洒洒的下起了大雪,用村里老人的话说:“这世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八仙们开始抱怨:“嘿!这雪,如果是这时候过了,用八抬大轿请我来,我都不来!”大早的海卫、海保就去镇上买菜,到了镇上海保先垫钱把菜买了。趁着中午时分赶回了家,先请八仙、亲戚、村里人吃了。墓室也急急忙忙挖好了,华叔开始抱怨村里的海勇家一个人都没来。牛叔说:“还不就是上回他们家里的事,我们家就去了一个人,说我们没帮忙。他们不就赌气不来么?”华叔不再说什么,该怎么办的还怎么办。临了下午准备把棺材抬到墓地去,问海平母亲带钱没,按规矩这时候要把钱给八仙呢。海平母亲一脸的泼相说:“钱都好让你们兄弟拿了,我哪有钱?”华叔没说话,问婶子要六百块钱给八仙。婶子也是一脸的埋怨:“不是你一个人的兄弟,他有老婆子女,要你出什么钱?”

八仙们气的抬起棺材就走,牛叔说:“爆竹还没打!”摸索着找了半天找到了半封潮湿了的鞭炮响了几声算是放过了。远嫁几百里外的二姑姑一鼻子酸的说:“真的是可怜死了我的老弟啊!活在世上受了几多苦哦!死了还这样可怜呐!”选的墓地离村落不远,地皮也不贵,紧挨着二伯父的坟冢。请了村里的海善刻了墓碑,杀了鸡。先把鸡扔在墓穴里扑腾死了,拿出来,再把棺材推了进去。立了墓碑,周围砌好石砖,竖了两个小竹筒,竹筒里装了生糯米用白布裹紧,表示有两个儿子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