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梦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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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储备干部

全胜想,女孩子关心的,也正是很多应聘这一职位的应届毕业生所关心的。这是涉及到应聘人员切身利益问题。招聘与应聘双方是平待的,又是自愿的。招聘者就该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向应聘者实实在在地讲清楚。不能像有的公司那样,以招储干为幌子,实际上就是招一线工人。从职业道德上看,这是在欺骗应聘者。不仅是对人才的不负责任,而且更是不良的职业行为。

“我跟你实话实说,就放到车间当一线工人。工资待遇和工人一模一样。”

听了全胜的话文晓燕沉思不语。

赵全胜看到女孩子有些犹豫,有些动摇,就接着追问了一句:“你觉得怎么样?能甘心当工人吗?”

因为在他的招聘经历中,有许多大专应届毕业生前来应聘储干这个职位,可是,一听说要到车间当工人,脑袋就摇得像个波浪鼓似的走开了。

面前的这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女孩子,能吃得了这份苦吗?能在车间的生产一线干下去吗?他真的有点怀疑。

女孩子听到全胜在问她,就再一次地打起了精神,略显天真地问:

“那要在车间一线干多长时间,才能成为干部?”

“这个真的不好说。我也不能给你打保票,保准多长时间就能成为干部。就是现在我说了多长时间,到时候不是那个样子,你不是要骂我是骗子?”

听了全胜实实在在的话,女孩子笑了起来,笑得那么天真,那么那么甜蜜,那么质朴。两个浅浅的酒窝里透出少女的清纯。

笑过之后,她再次关心地问:“那工人的待遇是怎样的?”

全胜如实地告诉了她。

“那我想去,你真的能要我吗?”

文晓燕的眼中发出渴望的光。

“那你可要想好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找我哭鼻子。”

文晓燕的眼睛里含着笑,紧闭着双唇,用力地点点头。嘴上坚定地嘣出三个字:“不后悔!”

全胜开出了一张《复试通知单》,递给了她。

次日,文晓燕来公司面试时,全胜再一次地让她好好考虑,现在后悔也不晚,她坚定地表示,我要留下来。

文晓燕那种不畏困难的坚定的目光,让赵全胜感动不已,也让他牢牢地记住了这个个头不高,白白胖胖的小姑娘。

两天后,文晓燕就出现在益达公司装配车间的生产线上。

此后的一段日子,每当赵全胜下车间巡视,他都会来到文晓燕所在的拉线,在她的身旁站一会儿。看到她连头也不抬一下,聚精会神,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工位前的每一个部件的装配作业,他的心中都泛起一种莫名的滋味,是关心?是怜悯?是不平?还是……他说不清楚。

后来,车间要补充一个生产文员,经人事课的安排,文晓燕厂牌上的职位,就换成了“生产文员”。也就是由储干变成了干部,……

赵全胜不再想下去,他抓起电话,拨通了装配车间的号码。

“喂?是姜主任吗?”

“我是姜显明,请问……”

“我是赵全胜。”

经过几个月的打拼和取得的有目共睹的业绩,此时的赵全胜在益达已是赫赫有名,行政人事课的地位也随之攀升。各个部门都高看一眼,下面的生产车间,更是不敢小视。

“噢,是赵课长,请问有什么指示?”

“我想从你那要一个人……”

“噢,没问题,我拉线上的人多得很,只要你说出名字,我立马给你送过去。”

“我要文晓燕!”

“文晓燕?赵课长,你快饶了我吧。她到我这当文员这才几天哪,刚熟悉点工作,你把她要走了,那我怎么办?”

“我再给你安排人吗!你还不相信我?你可要知道,那个文晓燕可是我给选去的。”

“好,好,我的赵大课长,你可别给我翻后帐了,给你行了吧?那你什么时候再给我补上?”

“三天之内!”

“三天?!我说课长大人,你是知道的,我这可是几百号人哪,每天杂七杂八的事情多得很哩。你让我怎么办?”

“好啦,别在那没完没了啦,明天就给你到位!”

“是!谢谢课长大人!”

下午一上班,文晓燕就坐到了行政人事课的办公桌前,从此她就离开了生产车间,离开了生产第一线,加入到了白领的行列。

一天上午,赵全胜被马副总叫到了办公室。刚坐下,马副总就语重心长地说:“老赵啊,你手下的那几个女孩子可要管好哇,不然真的会给你惹出麻烦。”

“此话怎讲?”

赵全胜瞪着两眼盯着马副总,不知他出言何意。

“有人向我反映,说你们的两个小文员,好像是一个姓刘,一个姓文的,在食堂吃饭,那么多的人,那样的公开场合,她们两个就在那里大张旗鼓无所顾忌地谈论公司里一些人的工资和福利。你很清楚,我们的工资一直是保密的。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中旁若无人地随意谈论呢?这可是违背人事课工作规则的!”

赵全胜听了马副总的话,脸上泛起了潮红,有点坐不住。他是一个一贯要强的人,总是要把份内的工作做得无可挑剔,对自己的下属也是要求严格。

此时他清楚地知道,马副总的言外之意,是自己对下属疏于管理,教育不够,产生了负面影响,这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不过,必须承认,前段时间自己忙于保安队的事,忙于安全消防的事,忙于处理食堂火情,对这两个新来的文员确实没有进行过系统培训。再加上她们都是刚走出校门,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对行政人事课的工作准则,她们实在是不知不晓。这是自己的责任,应该被打板子的,倒是他这个课长!

回到人事课,看到刘利和文晓燕一脸轻松,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他无奈地摇摇头,心中又有些恻忍:唉,孩子们也都是无辜的。

“你们两个到小会议室来一下。”

刘莉和文晓燕突然被课长传唤,不知是福是祸,脸上显出了紧张的神情。互相看了一眼,就先后走进会议室。

“你们两个知道不知道,我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事?”

全胜一脸严肃地问。两个人又相互看了一眼,木然地摇摇头。

“你们做了什么事,犯了什么错不知道吗?”

赵全胜故意拿出上司加长辈的口吻。看着面前两个呆楞楞的女孩子,心中就有些憋不住地乐。

两个人立刻在瞪大了的眼睛里露出惶恐的目光。再一次地相互看着,心中猜测着课长问话的用意。两双黑眼珠在眼眶里快速地滚动,看样子是在追忆着往日发生的事情。

全胜憋住笑,不声不响,不露声色地看着她们两个的表情,等待着她们的回答。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转过神来,一脸自信地说:“没的哇?!没有做什么事情啊?!”

“是吗?真的没有吗?”

两人又想了一会,再次摇摇头,肯定地表示:“没有!真的没有!”

“那好,那你们再帮我回忆一下,在没在什么地方说过什么话?”

两个女孩子听了他的话,又都坠入到云里雾中。

全胜看到她们两个云山雾罩的样子,也不想再为难她们,就提醒了一句:“你们两个在食堂里都说过什么?”

这时刘莉忽然睁大了眼睛,似乎恍然大悟。

“啊,课长,我想起来了,昨天早上我和小文一起在食堂吃早餐,她问我的工资是多少,我就告诉了她。又问我们课里其他几个人的工资,我都告诉她了。就这些,再没有什么。”

刘莉在说这些话时,显得很平静,根本没有犯了错误之后的那种害怕和愧疚的感觉。

“没有了?”

两个人点点。

“真的没有了?”全胜提高了嗓音。

两个人看到课长一再地追问,又瞪大了疑惑的眼睛,不知所以地看着他。

“这些就够了。你们就惹麻烦了!”

两个人脸上再次现出惶惑的神情,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知道不知道,公司里每个人的工资都是保密的?”

两个人的头又都摇了起来。

看到两个人一脸无辜的样子,赵全胜这才无可奈何地把马副总的话,向她们两个转述了一遍。

两个人这才张着吃惊加后悔的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看到她们惊慌失常的样子,全胜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这能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的教育引导没跟上。帐还是要算在自己的身上。孩子们是无辜的。俗话说,不知者不怪嘛!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可是让他大动肝火。

由行政人事课牵头组织的,写字楼里各部门的中秋晚会过后,剩下不少吃的喝的。全胜都一一地收到了办公用品仓库里。其中有半袋子炒花生,半袋子炒瓜籽,还有半袋子水果糖。准备留到“十一”,再搞活动时就可以少买一些。

“十一”前,镇上的几位官员到公司检查消防。这几个人全胜也都见过两次,也算是熟人。

检查结束,全胜把他们让到了小会议室。叫前台的小孙去取些花生,瓜籽,糖块来招待客人。可是,过了一会小孙回来,俏俏地把他叫了出去,焦急地说:“课长,那些花生瓜籽都不见了,糖块也只剩下一点点。”

全胜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见鬼了?那么多东西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难道是让老鼠吃了?

想到这,就急着问:“看到地上有花生皮和瓜籽皮没有?”

小孙摇摇头。

没有办法,招待客人也只能是清茶一杯了。

全胜心里清楚,办公用品仓库的钥匙就在刘莉和小文手中,这事她们两个一定知情,脱不了干系。

待客人走后,他立马把刘莉和文晓燕叫到小会议室。还没等两人坐下,劈头就问:“你们两个给我说实话,仓库里的花生瓜籽都哪去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红着脸,低下了头。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全胜这时真的有些生气了。

“让我们给吃了。”两个人仍然没敢抬头,嘴里小声嘟囊着,不得不说了实话。

全胜心里这个气呀,真是气得牙根痒痒。

“就你们两个能吃了那么多东西?快说,还有谁?”

“还有孙立华。”

全胜听到还有小孙一个,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个孙立华,刚才你来报告的时候还装着没事人的样子,结果你们几个是共犯!

“快去把小孙给我叫来!”

刘莉开门出去。转身回来时,小孙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两只手在身前搓着。

“我说孙立华,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你刚才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能说,我不知道她们说没说,我不能出卖朋友。”

全胜听了小孙的话,快要笑出了声。他强忍住笑,仍然厉声说道:“好啊,你们几个还跟我搞攻守同盟。我真佩服你们,还挺讲江湖义气!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你们到是谁也没出卖谁,可你们把我给出卖了。让我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

三个人的头都低到了桌面上,一声不吭。

“告诉我,那么多的东西,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吃掉了?”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出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跟我捉迷藏,快说,到底咋回事儿?”

还是刘莉胆子大一些,低着头,小声地嘟囊着:“我们每天中午和晚上在口袋里装一点,回到宿舍吃。”

“我说呢,就是吃了还有皮在呢。你们几个大老鼠,偷吃了东西都不留痕迹。你们比老鼠聪明多了,是不是?”

赵全胜终于憋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声。三个低着的头这时才敢斜眼偷偷地看他一眼。知道课长已经不生气了,这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抿着嘴。

她们心里非常清楚,课长是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因为自打赵全胜走进行政人事课那天起,在他的眼里,部门里的几个人,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跟自己的孩子一样地关心她们,爱护她们。

而在几个孩子的心中,课长就是长辈,就是父亲。虽然平时在工作上要求非常严格,有时过于严厉,但每一人的心里都非常清楚,也都有一杆称:课长是好人。

自从赵全胜走进益达公司那天起,有件事他就一直觉得很不正常。直到现在也没得到确切答案,没有破解其中原因。

这件在他心中一直悬着的事,就是公司里的人员为什么流动得这么大?流动得这么快?

一直以来,每天早上一上班,行政人事课的门口接二连三地走进来的都是车间文员。每个人的手中都提着一把厂牌,一进门就哗啦一声,把手中的十几个,二十几个厂牌往前面的办公桌上一丢,嘴里说了一声,“辞工的”,就转身走了。

这些所谓“辞工的”,都不是来行政人事课办理了正常的辞工手绪,领了该得到的工资报酬而离厂的。她们一个个的都是“自离”。也就是我什么都不要了,交出厂牌,提着自己的行里,就离开了工厂。

在益达公司的几个生产部门中,除注塑,丝印,移印三个部门外,其他几个部门全都是劳动密集型的。特别是水转印车间和装配车间,一走到车间门口,就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头和几百双紧张劳作的手。而这些地方,人员进出的频率也最高。

赵全胜让刘莉下车间摸情况,去了几次,回来报告的结果有这么几个:

一是工作太辛苦。在八小时的工作时间里,除了上侧所和喝口水的时间,都是在工位上紧张地劳作。

装配车间订单一多,要货一急,拉线就开得很快。每个人的动作稍稍慢一点,工位前的工件就堆成了山。拉长就不停地吼。逼得大家连侧所都不敢去。她们怕上侧所耽误时间,上班前和工作中都不敢多喝一口水。

水转印部的水贴车间,每天的生产任务定得特别死。完不成就罚款。

二是生产环境不尽人意。装配车间人多,拉线多,通风又差,坐到里面不用说干活,就是坐在那不动,汗就流了下来,只一小会,衣服就湿透了。如果再遇到高温天气,那就更是闷热难耐。

再如水转印部的水贴车间,每人面前一个水盆,八个小时都是在水中操作。两只手一直泡在水里。姑娘们的手掌都是白白的厚厚的,十根手指也都是白白的胖胖的,像是十根小白萝卜。几乎每个人的手都裂纹纵横,血丝渗出。好多人的手上都有贴着白花花的胶布。

姑娘们最害怕的,最打怵的,是每天上下午两次双手刚下水时的那一刻。

三是管理过于严格。上班时间内,上侧所,喝水,都有严格的时间规定。上侧所最多不能超过十分钟,喝水最多不能超过五分钟。而且每次都要请假,拉长,组长批准后再到车间文员那里领“离岗证”,回来时交上去,文员记录时间,每次都记录在案。月底按超时多少给予罚款。

据女工们反映,她们每个月都盼着发工资,又害怕发工资。因为每个月的工资条上,应发工资不少,都是一千以上。可是七扣八扣的最后到应得工资那一栏,就只剩下几百块钱了。

比如,伙食费,宿舍水电费,厂服成本费,生产欠单罚款,离岗超时罚款,等等,都要从应得工资里扣除。

有的甚至一个月下来,领到手的工资也只两三百块钱。女孩子们花销大,每个月都是紧紧巴巴的。很多人都在寅吃卯粮,靠借钱过日子。

就这样,每到发工资时,女工们看到工资条上的那一点点工资,再想想一个月来的辛苦付出,车间里就是哭声一片。

这些还是主要的,再加上住宿以及伙食等因素,就使得益达公司的人员流动有增无减。

赵全胜让刘莉统计一下三个月来的员工流动率,结果是1:1。也就是百分之百。进多少出多少,进出平衡。人事课的工作就是每天不停地招人,招人,再招人。

员工们的反映,刘莉的报告,自己下车间的亲眼所见,让赵全胜心急如焚。

眼看着这些十七八岁,二十来的花季少女,为了自身的生存,为了减轻父母和家庭的经济负担,小小年纪就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在艰苦的环境中忍受着,坚持着,他的心在隐隐作痛。

而作为行政人事课课长的他,又能为那些如花似玉的少女们做些什么呢?能帮到她们什么呢?

他想了很久很久,决定给老总们写份报告,把这一切真实的情况反映上去。

然而,他又有些犹豫了,公司里每天每月都在发生,都在重复的情况,老总们就真的不知情?而且这一系列的制度规定,政策措施,在制定和执行之初,老总们也一定是签过字的。他们应该是非常清楚的,同意的,认可的。

如果这样,自己的报告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是,女工们一张张脸上痛苦与无奈的表情,那车间里,宿舍里一阵阵的哭声,一堆堆交上来的厂牌,又让他再次坚定地提起了手中的笔。

十几页上万字的报告,交到了马副总的手中。

一个星期后,赵全胜被蔡总叫到了办公室。蔡总表情淡漠,嘴上仍叼着“哈瓦那”。呶了呶嘴,让他坐下。

蔡总一开口,就亮出了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老赵啊,我从欧洲一回来,马副总就把你的报告送了过来。我认真地看过,你关心员工,关心下属,关心公司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报告上反映的情况都是事实。我也知道,你不仅为员工着想,更是为公司着想,为公司的进一步发展着想。就从这一点上,我先谢谢你。”

听了蔡总开场的一席话,全胜的心里很是受用。心中念道:老总就是老总,看问题就是不一样,说出话来也让人也听着心里舒服。

然而,接下来蔡总的话,就让他不舒服了,甚至有些脑怒。

“可你不知道我的难处啊。你报告上写的那些改进措施,我可以实实在在地告诉你,我真是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呀。”

蔡总的话停了下来,心事重重地用力吸着雪茄。一脸无奈的样子。

赵全胜利用蔡总说话的间歇,不失时机地陈述利害,想以此引起老板对此事的高度关注。

“我们现在每天几十人的进进出出。我们人事课的压力很大。这还都是小事,我们多出点力也没什么。我就是担心,这么多人离开益达到别处去,每张嘴都是一个小广播,会给公司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有损公司声誊。”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们的市场在国外,远在欧洲。客人要的是货,要的是货真价实和物美价廉的产品。我们只要把公司运作好,把员工管理好,把订单保质保量按期完成,按期走货,接下来的,就是大把的银子装到腰包里。哈哈哈……”

蔡总说到这里,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让赵全胜有些莫明其妙,有些心生反感。看到蔡总的笑声停住,脸上也恢复了常态,他再次不无担心地说:“我还有一种担心……”

没等他说完,蔡总就一脸无所谓,也有点不耐烦地抢着问“你还担心什么?都说出来!”

“我是担心从公司走出去的那些员工,都去了附近别的公司。他们的传言会使我们今后的新员工招聘受到影响,受到冲击。”

“我说老赵啊,我看你是有点杞人忧天哪。你想一想,中国大陆最大的资源是什么?”

全胜一脸不解地望着蔡总那张略显兴奋的脸。

“是人嘛!是劳动力嘛!我告诉你,现在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每年来广东打工的就有上千万,我们还怕招不到人吗?!我们来大陆办厂,就是看到了大陆的劳动力资源丰富而且廉价。我腰包里的银子从哪里来?啊?哈哈哈。再说了,厂房,设备,原料,那可是要用真金白银去买呀。少了一铜板人家都不会给你。而劳动力呢?啊?哈哈哈。”

赵全胜听了蔡总的一大套自鸣得意的高谈阔论,真是感到不寒而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中恨恨道:这就是资本家!这就是资本家的逻辑!这就是资本家榨取剩余价值的生财之道!

此时,赵全胜的耳边又响起了蔡总那得意的声音:“只要你们人事课下点功夫,多动动脑筋,劳动力多的是!不愁招不到人!”

赵全胜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行政人事课,坐到了自己的坐位上。考虑此事如何向女工们解释和交待。他看到公司的态度与女工们的要求相去甚远。在利益面前双方都难以让步。脑子里来想去,仍毫无良策。

然而,有一条他已拿定了主意。那就是这件事一定要和平解决,一定不能让事态扩大。如果是那样的话,对任何一方都没有任何好处。而受伤最重的,还是那些女工们。因为她们所拥有全部只是一双劳动的手和一张能够吃下任何苦难的嘴。她们是一群处在社会最底层的“打工仔”。是真正的弱势群体。而老板们手中所拥有的,是强大的财富资源、政治资源和社会资源。

到了末了,他想到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双方坐下来,通过谈判的形式,协商解决。如能达成协议,那是一个皆大欢喜结果。如果此路不通,也只好走第二条路,那就是通过法律途径。走劳动仲裁甚至法律诉讼。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孩子们走上罢工这条路。这条路的最终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最后吃亏的还是这些孩子们。

因为他坚信,我们的国家必竟是共产党执政。虽然改革开放这么年,引进了大最的外资企业,但他们的经营活动必须在法律体系的框架内。任何违法事情在法律面前都是通不过的。而且政府也一定会维护劳动都的合法权益。

想到这些,他心中虽然敞亮了许多,为了事情更加稳妥,还是思索着事情进展的每一步,每个细节,考虑着解决问题的上、中、下策。

第一步,先找女工代表,向她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尽最大的努力说服她们通过协商办法解决解决问题。再让代表们与公司谈判,全力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让公司做出让步,补偿女工们的损失。如果能达成协议,这是上策;第二步,如果谈判破裂,公司拒绝女工们的合理要求,就申请劳动仲裁。这是中策;第三步,如果仲裁不成,那只有步法律诉讼这条路,这是下策。

此时,赵全胜的耳边再次响起了女工们临走时的那句话:明天听答复!事不宜迟,他立刻把刘莉和文晓燕叫到了小会议室。

“你们两个马上去水贴车间,观察员工的情绪和动静。再侧面了解在女工中间是谁在给她出主意,谁最有号召力的影响力。你们俩做这些时一定要不露声色,就像平时一样,只是观察,不要过多打听,不然会引她们的疑心。下班回来向我报告,听明白没有?”

刘莉和文晓燕一齐点点头就走出了会议室。

赵全胜坐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待现个小“特使”的报告。心中盘算着怎么样向女工们解释,并把她们的思想做通。

下班前的半个小时,刘莉和文晓燕满脸是汗地回到了办公室。全胜让她们喝了口水,又一起来到小会议室。

刘莉首先报告:“车间里的女工情绪很高,一进门就听到她们在吵吵嚷嚷议论纷纷,与往日大不一样。以前车间里静悄悄的,都在低头忙自己手里的活儿。可今天都坐在水盆前,很少有认真干活儿的,全都在议论这件事。”

文晓燕报告:“我看到车间里说话最多的,起作用的还是那几个组长。我私下问了几个人,她们说最先提出对工资不满的是一组组长柯丽,她和几个组长一串连,就闹起来了。”

赵全胜听后立刻明白十有八九。因为组长的月薪是本组工人的平均工资,奖金也是与产量挂钩。就是说,她们的利益与姐妹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是同命相连,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他抬手看看表,离下班时间还有十我分钟,就大步地走回行政人事课,立即拨通了水贴车间主任的内线。

“喂?是荆主任吗?”

“我是荆南,你是哪位?”

“我是赵全胜。”

电话里立刻响起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男子响亮的声音:

“啊哟,我还在想是哪一位呢?原来是赵大课长啊,请问课长大人有什么分付?”

“啊,是这样,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聊聊,下班能不能到我这里来一下?”

“啊哟,很不巧的。我答应我老婆下班后陪她去超市买衣服的。”

“这件事很得要!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再说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不会耽误你做模范丈夫的!”赵全胜的声音严肃了起来。

“啊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下班后就过去。”

下班的铃声响过,写字楼里响起了一片杂乱的说笑声和脚步声。随着声音的远去,空荡的大楼里立刻静了下来。

赵全胜独自一人默默地坐在办公室里,两眼直直地望着窗外,焦急地等待荆南的到来。十五分钟后,窗出现了荆南的身影。他立刻站起身把荆南迎进了办公室。待他坐下,全胜就开门见山:“你们车间女工工资的事,你一定很清楚吧?!”

荆南点点头。

“那好,我把相关情况先向你通报一下。再把我的想法与你进一步沟通。今天早上,她们一帮人来我这吵了好一会儿,我做了一些工作。她们临走时扔下一句话,说明天得不到满意答复就要罢工。她们走后,我向马副总做了汇报,他的态度也很强硬。如果这样的话,双方僵持起来,那事情可就要闹大了。最后吃亏的一定是女工。我们都是在外打工的,每天辛辛苦苦的不容易。每月的那一点工资都是用汗水换来的。所以,我想此事一定要和平解决,闹罢工是不可取的。是下策中的下策。荆南,你说我的想法对不对?”

“我觉得课长说得有道理。我们都是打工的,我非常同情她们。我虽然拿的是固定工资,可我看她们一双手整天泡在水里,特别是两只手刚一下水时,都是呲牙咧嘴的,有的还长一声短一声地叫,我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就拿这件事吧,这本身就是公司的不对。说不好听的,这不在玩儿我们吗?你要上调工价可以,但要在月初向大家讲清楚。现在已经是下一月了,到了发工资的时候,你咔嚓一下就把工价调下来,打在工资条上。你老板是不吃亏了,可亏的是辛辛苦苦了一个月的几百个女工啊!你说,老板这不在拿工人开刷吗?所以,早上她们到你这里来,我也就没拦着。我看闹一闹也好,也让老板知道,这些女工也不是随便就能咋样的!不过,话又说回来,闹罢工我也是不同意的。咱们不是怕,关键是担心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自己吃亏不说,把工作搞没了,不得出去找。虽说能找到,不也是要搭钱搭时间?”

“好。既然你也不同意罢工,那我想咱们这样,明天早上上班后,你把车间工作安排一下,然后叫那几个组长到我这来,我向她们把道理再讲讲清楚。然后呢,让她们选出两三个代表,找老板们据理力争,争取协商解决。如果解决不了,再去镇上找劳动部门进行劳动仲裁。再不行就告到法院去!反正这件事一定要有个结果。而且还要为女工们争得到合法的权益。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说之,罢工不是最好办法。”

“好!我同意。就按课长说的办!”

写字楼的小会议室里,水贴车间的六个组长齐刷刷地坐在会议桌前。脸上都是愤愤的表情。

坐在她们对面赵全胜,看到面前六双急切的眼睛正在等待他的答复,他尽可能地显现出长辈慈祥的神态。想以此来缓和女工们的激愤情绪。他不慌不忙,和和气气,用商量的语气:“昨天你们走后,我立马就去见了马副总。把事情的原委和你们的要求都一一地向他讲了。马副总呢,也知道这些情况,他很同情你们。但瑞公司也有难处,水贴车间一直在亏损。如果工价不调下来的话,公司在经营方面就很难运作。不过呢,这也是权宜之计,是暂时的,以后经营状况好起来了再调上去……”

还没等到他把话说完,一个坐在中间的组长就喊了起来:“不行!他有难处,能比得上我们的难处吗?他亏损,他少去几次酒楼,少蒸几次桑拿,少去几次澳门那样的大睹场就什么都有了!”

“哼!难怪他还个副总,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觉得脸红?!”

“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他蔡老板去澳门,哪次不是十几万几十万地输?!”

“哼!跟我们算小帐,亏他想得出!”

“别的都不说,我们还是那句话,上调工价,补还工资。还答复我们,哼!”

“对,不答复我们就罢工!谁怕谁呀?!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

看着眼前几个愤愤不平的女工,赵全胜没有急于拦住她们的话头。因为他知道,她们的心里憋着气,窝着火。此时让她们把憋在肚子里的话往外倒一倒,心中会舒服一些,气也会消一些。这样,下面的工作也就能好做一些。看到几个人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就不失时机地进行开导。

“你们先别急,听我慢慢说。你们是打工的,我也是不是老板,不也是打工的一个?我只是觉得解决这件事不是只有一条路。咱们先试着把能走的路都走一走,实在都走不通,咱们再闹罢工也不迟。到那时,咱们就豁出去了。就像你们说的,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我也一定坚决地站在你们一边,坚决地支持你们。可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我今天请你们来,就是要和你们商量,咱们先别和公司对着干,咱们先向公司据理力争……”

“那你说我们据什么理,怎么争?”

又是那个坐在中间的高个子,约有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瞪着眼睛问。

赵全胜仍然不慌不忙,语气平和地说:“我是这样想,首先呢,在你们六个人当中选出三个代表,去和公司谈判。理由就是抓住一个,下调工价为什么不事先通知?在工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公司擅自下调工价,这是不合理的。你们就抓住这一条,要求公司先补回被扣掉的工资。至于以后工价上不上调,什么时候调,咱先不说。”

“那以后不调怎么样办?”

“那是以后的事,咱一步一步先争最主要最关键的,这些争到手了,咱再考虑下一步,再争下一个。你们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几个组长嘁嘁喳喳地讨论地会,都点头同意。

“那好,你们几个谁作代表?”

嘁嘁喳喳地讨论一阵。最选取出三个:一个就是坐在中间的说话最多叫柯丽高个子女孩;另外两个,是一个叫周红的,一个叫李月香的。

赵全胜把这三个人留下来,又进行了更加全面的引导与布置。三个人走后,他再次来到马副总的办公室。

马副总似乎有所察觉,全胜飓一坐下,他就单刀直入地问:“还是为了那件事?”

“是。公司的态度我已经反复向她们讲了,讲得很清楚。也做了许多安抚工作。但女工们对公司的这种做法难于理解,很难接受。按她们的想法是,如果公司不答复她们的要求,就准备停工。我再三做工作,她们才做出让步。”

赵全胜没有说出“罢工”这个词,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平和。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激努马副总,不然,下面的话说无法再说下去,事情也就不好往下进展了。

马副总听到“做出让步”这句话,眼睛里放出得意的光。

马副总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表情,赵全胜都看在眼里。这时他换了一种语气,把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

马副总立刻变了脸色,瞪起了双眼,抢过话头急着问。

“她们已经选派了代表,要与公司谈判。要争回她们应得的权益。”

此时,马副总脸色已经很难看。他阴沉着脸,还没等全胜说完,又再次抢过话头,高声道:“有什么好谈的?!一帮小孩子,我和她们谈什么?!你去告诉她们,这是公司决定,不可更改!我也不和她们谈!”

马副总恨恨地边说边抓起桌上的“大中华”,从烟盒中抻出一支,叼在嘴上,双抓起打火机点燃,很很地吸了几来,办公室里立刻烟僚绕。

对马副总的态度,赵全胜早有思想准备,也好了对策,更准备好了规劝之词。他用平和的语调,不慌不忙地说:“马副总,你此时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公司的难处大家也都知道,可女工们的要求也不过份。她们也就是要求补回她们的被扣掉的工资。这也是她们应该得到的。退一步讲,公司在这件事上也有不周之处。”

马副立刻取下嘴上吸着的“大中华”,瞪走眼睛看着他,等到待他的下文。

赵全胜似乎没有看到马副总的这一举动,只是缓了一口气,抬眼向马副总瞟了一下,仍不紧不慢地说下下去。

“按说呢,按照正常的工作程序,公司的决定是应该事先发布的,是应该事先晓喻大家的。也就是先要出一个安展告示。可这次,公司没有这样做,而是在员工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优质出的决定。更说不过去的是,根本就没有公布,就把工资给扣了下来。员工们不理解,心里有气,我看也是情有可原,也属正常。现在,她们有说要说,要和公司对话,如果公司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是不是在胸怀方面……”

赵全胜的话虽然不软不硬,但话中已是绵里藏针,稍露锋芒。特别是最后一句没有结尾的话,更是意味深长,其中的含意,马副总是应该清楚的。

马副总的目光中也包含着复杂的内容。他一时没有言语,只是不停地大口大口吸烟。看得出来,此时他正在品味全胜的话,正在权衡利弊和事情的轻重。过了一会,他突然转过脸,两眼盯着全胜的脸,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和她们谈?”

全胜点点头。

“谈可以,要补回工资,我还要考虑!”

听了马副总话,看到他的态度有了一些缓和,赵全胜稍稍松了一口气。这必竟是让了一步。下一步谈得如何,就看几个孩子们了。

“那您看准备什么时候见她们?”全胜不失时机地问了一句。

“下午吧。这事虽然不大,但闹到这个程度,我还与身在国个的蔡总沟通一下。”

“那好,下午我就让她们到你的办公室来。”

“不!不要到我的办公室,让她们到小会议室等我!”

马副总用命令的口吻下达着指令。话语中显然带着几分气

下午,三个代表早早地就坐到了小会议室里。一个个都高高地挺着胸脯,拉开一副必胜的架势。一直等到二点一刻,马副总才在李秘书的陪同下姗姗地走进了小会议室。

八双眼睛发出的目光瞬间碰到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有表情,每双眼睛的目光中都包含不同的意义。胸中都揣着不同的心事,心里打着不同的算盘。

这是一个值得记忆的时刻。因为在益达公司的发展史中,老板与员工第一次这样平等地坐在一起;第一次以平等身份开始对话;第一次代表着各自的利益坐到了谈判桌前。

马副总用威严的目光扫视着面前身穿益达工服的女工,仍然摆出老板的姿态。三个女代表也不示弱,也都昂首挺胸。对马副总射来的威逼目光并不回避,而是以更加咄咄逼人的目光回敬过去。

李秘书清了清嗓子,说了一段开场白。

“听说你们要与公司老总们谈谈,老总们对你们的要求非常尊重。马副总的事情很多,也非常忙,他推掉了手上很多重要的事情来接见你们,你们有什么话就尽快讲吧。”

坐在中间的柯丽,再次地把胸脯往上挺了挺,就亮起了嗓子。

“我们知道老板很忙,马副总能在百忙中来见我们,我们表示感谢。我们也没有更多的话,更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就是一条,把这个月我们应该得的补回给我们!”

“该发的都发给你们了,还有什么应该得的?”马副总显是在耍滑头,他想避重就轻,想蒙浑过关。

柯丽听了马副总不讲道理的话,立刻提高了嗓音,语音坚定地强调了一句:

“把下调工价的那部分补给我们!”

马副总不愧是职场上的老油条,谈判桌上的老手。对柯丽的话他没有直接做出正面回答。而是打起了太极,绕起了圈子。他不紧不慢地问柯丽:“你在这做了多长时间了?”

“快两年了。”

“这就对了!你在这做了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工价不是固定不变的,是根据经营状况可以随时调整的。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柯丽针锋相对,不给马副总任何回旋余地和喘息机会。马副总的话音刚落,她就不卑不亢地说:“简单呀,复杂呀,那是你们老板的事,我们就是要我们应该得的。”

坐在她身边的周红抢着说:“我们辛辛苦苦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地的干了一个月,满指望能多开一点,可工资条一下来,哼!我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你们调工价,我们也不反对,可你们为什么不事先公布?不通知我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调就调了?就扣就给扣了?”

周红的愤愤诉说和李月秀有理有据的诘问,让马副总有点意想不到。他今天显然是低佑了眼前的几个他心中的小毛孩子。也根本没有把她们几个当成谈判对手。而到了此时,他才知道,眼前的几个人是有备而来,每个人的目光中都有透着杀气。

但他必竟是老于世故,又过于圆滑。听到李月秀的诘问,他心里十分不悦,没有立即回复。而是若无其事地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了一口,目光在几个女代表的脸上扫来扫去,想以静制动,把几个女孩子的气势往下压一压。然后再寻找机会争取主动。

马副总在过足了烟隐之后,慢悠悠地打着官腔:“我刚才说过,工价呢,是可以随时调的,至于公开公布或事先通知,那是运作上的事。方便的时候就公布就通知,不方便的时候就不公布不通知。”

他的话显然是在强词揍夺理。不仅反映了老板的真实心态,更暴露了老板们的一贯思维。

在他们的心中,员工就是有思想、会说话的工具,就是能为他们带来丰厚利润的赚钱机器。他们为员提供的必要的住宿等生活条件,只不过是为了维持员工必要的生理活动,维持劳动力的再生产;为了让员工源源不断地给他们创造剩余价值,带不尽的财源。

马副总的话激怒了三个代表。她们相互看了一眼,柯丽双眉紧拧,眼睛里射出愤怒的光。盯着马副总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是啊!你们有权有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把我们这些工人放在什么地方?!我们的利益谁来保证?如果按你们的说法,按照你们的逻辑,那我们工人也可以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不上班了?上班时想干多少就干多少了?”

“是啊!那我们没完成任务为什么要罚款?请假超时还要罚款?”李月秀抢着说。

“可不是吗!都是你们说了算。大权握在你们手里!”周红附和着。

“不管怎么说,你们不公布不通知就调价就扣款,就是不合理。我们就不能接受。就要把扣掉的工资给我们补回来!不然的话,哼!”柯丽的话已经带出了火药味。

马副总让几个女孩子呛白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紫一阵。这是他坐上公司副总这把交椅以来,头一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这样说话,这样的让他难堪,这样的威风扫地,这样地对他不尊重。

特别是柯丽的最后带通牒意味的话,终于使他脑羞成怒,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他把手中吸了半截,冒着丝丝青烟的“在中华”很很地摔在地上,又用穿着鳄鱼皮鞋的脚尖在烟头上使劲地辗了几下。两眼透着凶光,从喉咙里重重地发出一句:“不然又能怎么样?!”

柯丽并没有被马副总的一系列反常举动和恶很很的问话所吓住。她看着马副总,理直气壮,一字一顿地说:“你们不讲理,那我们就找说理的地方去。我们就不信,天底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我们就把你们告到劳动局去!”李月秀也不甘示弱。

“好啊!那就随你们的便!你们告示去!”

马副总边说边站起来,转身向门外走去。李秘书抻手拦了一下,“马副总……”

“不要拦我!她们不是能告吗?那就让她们告去!”

谈判不欢而散。

三个代表义愤填膺地来到了行政人事课。向赵全胜叙述了谈判的全部经过以及马副总的蛮横态度。

此前,赵全胜从和马副总的谈话中就已料到此次谈判一定是艰难的。但谈判就这么快地不欢而散,是这样一种结果,这让他有点儿始料不及。现在,谈判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这着棋也已不灵了,那就只好走法律程序。然而,依他目前的身份和角色都不宜抛头露面地去处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