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贴上她的唇,冰凉的液体落在她的鼻尖。
“我不想死,因为死就意味着失去你。”
她磨着他的唇,她的牙齿都有些颤抖,喉咙哽咽住,手也贴上了他的脸颊。
然后,终于来了,这一天。
屋外还好,至少天气不错,尹瑟顶着双熊猫眼站在一脚远远的看着玛丽在他身上打针。
牧晟宸眉头都不皱一下。
范希文昨天就来了,他站在尹瑟身边,尹瑟额呼吸声,他都听的一清二楚,紊乱不均匀。
“都做好准备了。”玛丽对牧晟宸说道。
牧晟宸点了点头。
“你……”玛丽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相信我。”
牧晟宸浅笑:“自然。”
玛丽有些感叹,郑老师说的没有错,给他做手术算是一件幸运的事,他淡漠的态度总是能给医生莫大的鼓励,无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玛丽转身,对上尹瑟,神情微微有些复杂,甚至有些欲言又止,而尹瑟走到她面前:“玛丽,我不怎么相信别人的,但今天,我不得不相信你,你该感到荣幸。”
玛丽无语的看着这个女人,这说的还是人话吗?但再想想牧晟宸,她算是懂了,这两个人是绝配,只是……
尹瑟微微笑着看着她,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而这个神情将她欲言又止的话堵了回去。
“那我去做准备了。”
“恩。”
范希文走到牧晟宸面前,那张玩世不恭的娃娃脸此刻再认真不过,他深吸一口气:“晟宸,你要我说什么吗?”
“你记住我交代你的事情就可以了。”
“交了你这个朋友,太不值了,生死关头都不知道说句好听的。”
牧晟宸伸出手,范希文微愣,而后与之相握。
“交了你这个朋友,我算是值了。”
他松开他,别过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尹瑟看到了范希文眼睛里泛着水光。
她走到牧晟宸身边,他看着她,伸出手:“再让我抱抱。”
尹瑟看着他,深吸两口气,她怕自己忍不住又做出什么丢人的事。
他轻轻抱着她,手覆在她的肚子上。
玛丽带着几个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们依靠在一起,窗外是瓦蓝瓦蓝的天空,他们之间的静谧美的让人窒息,他们的灵魂契合的如此紧密。
牧晟宸见玛丽进来,拍了拍尹瑟,尹瑟起身,只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牧晟宸躺到玛丽推进来的病床上。
他躺下的那一秒,惊涛骇浪般的恐惧朝尹瑟汹涌而来,恨不得淹没她,吞噬她。
牧晟宸看出了她神情的变化。
他伸手:“过来。”如此简单的话。
尹瑟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她的眼里再也抑制不住的流出眼泪。
“怕吗?”他轻轻的问,脸上带着笑,轻轻磨着她手上的那枚指环。
尹瑟吸了吸鼻子,擦掉那怎么也擦不完的泪水,摇着头,她说:“本小姐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这两个字,如果你不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本小姐就亲自下地狱从阎王爷手里把你带回来!”
他笑,点头:“好。”
然后护士推着床往外走,尹瑟跟在身边,一直到手术室门口,她松开他的手,他被推进手术室。
范希文站在她身边:“他会出来的。”
尹瑟擦掉自己不中用的眼泪,淡淡笑:“是出来也好不出来也好,都和我没关系了。”
“什么意思?”范希文不懂。
尹瑟摇摇头:“没什么。”
范希文直觉她又有什么事情在打算着,但现在总是不好开口的。
“小瑟,不要太紧张。”
尹瑟冲他笑笑:“我知道,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可是换了谁能不紧张?更何况,小瑞奇的死至今对她而言依然记忆犹新。
范希文坐在她身边,“是男是女有去检查过吗?”
“没有,检查出来,就没有生出来后的新鲜感了。”
范希文叹了口气,“真是羡慕牧晟宸。”
尹瑟眉头一皱,看着他,浅浅一笑:“那好,你进去,把他换出来。”
范希文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带你这样重色亲友的?”
尹瑟笑了笑:“不是你说羡慕他的吗?怎样也应该是他在里面羡慕你才对。”
就在这个时候,牧老夫人和陈管家走了过来,尹瑟瞥了一眼过去,心下只觉可笑,并不与理睬。
范希文站了起来,礼貌道:“牧奶奶好。”
尹瑟险些呕出来,牧奶奶……
牧老夫人的眼睛又盯上了尹瑟,“现在更好,连声音都不出了?”
范希文并不知道牧老夫人与尹瑟之间的过节,但还是护着尹瑟,“小瑟不是挺着肚子吗?”
牧老夫人冷嗤一眼:“那也是牧家的子孙,真不知道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会是什么样。”
尹瑟抬起头,笑了笑:“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好也好,坏也好,您也没得选,但是您放心,他绝不会和牧老夫人您一样,不把家人放在眼里。”
“你说什么。”
“进手术室的不是别人,而是您的孙子,您知道零点零五是什么概念吗?”她轻轻问着,“就是他做一百次手术,只有五次能活!”
“所以你现在是在教训我?”
“怎么敢?”尹瑟抚着自己的腹部,“我只是可怜牧晟宸,我只是为牧家如此人丁稀少感到可悲。”
“尹瑟!你敢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
“说了又如何?牧老夫人那么忙,该不会还把我的以下犯上放在心上?”
“好了,小瑟,别说了。”范希文见他们之间的火苗越来越旺,忙上去劝和。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范希文讶异的看过去……
竟是叶如风?
“小瑟。”他走到她面前。
“如风哥哥。”尹瑟淡淡的叫了一声,并没有丝毫讶异。
“牧老夫人,您好。”叶如风冲老夫人打了个招呼,老夫人看到他,眼里满是惊诧。
“什么情况……”范希文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过来看一下。”叶如风随口说完便坐在了尹瑟身边,“手术开始了?”
她点点头。
“尹瑟,你传出去了?”牧老夫人的语气相当硬。
叶如风很清楚牧老夫人在说什么,他解释道:“是牧总亲自告诉我的,您放心,我没有透露给别人。”
牧老夫人闷闷的站在那,而后看了尹瑟一眼说道,“我不和你计较全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好自为之。”
说完,陈管家便搀着老夫人走进一旁的休息室。
范希文坐在尹瑟的另一边:“为什么和老夫人呛嘴?”
“只是不爽。”
“话说叶如风,你这么有空?”
“范公子不也一样?”叶如风笑的儒雅。
范希文挺起胸膛:“那不一样,这里面的是我兄弟。”
叶如风轻笑:“是伐,那我也不一样,这里面的有可能是我妹夫。”
尹瑟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范希文黑了脸,这男人,比他还潇洒。竟然还能幽幽的把情敌当成亲戚看待。
“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小瑟,你坐一会也去休息室吧,手术时间那么长,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知道。”
范希文离开后,叶如风叹了口气:“手别攥的那么紧了,放松点。”
尹瑟这才微微松手,手心已经惨白。
对尹瑟来说,这是她所经历过最最漫长的五个小时,这就是赌上性命的赌局,从头紧张至尾,等到开盘时不是皆大欢喜便是全盘皆输。
终于,终于,手术灯灭了。
老夫人也从休息室走了出来,她紧紧拄着拐杖,严肃的脸紧紧绷着,似乎也在紧张。
尹瑟着急的起身,然而因为身体僵硬紧张了太久,险些摔倒,还好叶如风眼疾手快,抱住她。
门被打开,玛丽额头上布着细汗,她摘下口罩。
尹瑟紧紧的,紧紧地盯着她,生怕错过了她的一点点表情
玛丽露出笑容,尹瑟见了后,慢慢也笑了出来,而后,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抑制不住,她捂住嘴巴,眼泪顺着弯起的嘴角滑落。
范希文一颗心也终于定了下来,叶如风不知为何竟也庆幸起来。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那神情竟少有的充满了骄傲。
与在场所有人心情都不同的便是陈管家,他扶着老夫人,但是心情却愤恨至极……
“牧晟宸,你真是太棒了!”范希文捶着墙壁高兴的说道。
“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叶如风对尹瑟说道。
尹瑟冲他笑笑。
玛丽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叶如风,对尹瑟说道:“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尹瑟给了叶如风一个眼神,叶如风慢慢松开尹瑟,然而他手还没完全松开,尹瑟的腿就险些支撑不住跪倒……
玛丽惊诧的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孔。
叶如风将她扶起:“医生,有什么话过会再说吧,她实在是有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