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中庸全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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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德化:弘扬德行的最高境界

【原典】

《诗》曰:“衣锦尚。”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

《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

《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钅夫钺。

《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

《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

《诗》曰:“德车酋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译释】

《诗经》上说:“穿着锦绣的衣服,外面罩上麻布套衫。”这是为了避免锦衣花纹大显露,所以,君子的道,隐含不露却日益昭显;小人的道,显露无遗却日益消亡。君子的道,平淡而有意味,简略而有文采,温和而有条理,由近知远,由风知源,由微知显,这样,就可以与达到圣德的人相匹配了。

《诗经》上说:“潜藏虽然很深,但也会很明显的。”所以君子自我反省没有不安,心志也没有惭愧。君子的德行之所以高于一般人,大概只是在这些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也能严格要求自己吧。

《诗经》上说:“看你独自在室内的时候,是否能无愧于神明。”因此,君子就是在没做什么事的时候也是恭敬的,就是在没有对人说什么的时候也是信实的。

《诗经》上说:“奉献祭品,诚心诚意,感通神灵,肃敬不语,没有争执。”所以,君子不用赏赐,老百姓也会勉力从善;不用发怒,老百姓也会很畏服。

《诗经》上说:“弘扬那德行啊,诸侯们都来效法。”所以,君子诚实谦恭,天下也会太平。

《诗经》上说:“我怀有光明的品德,不用厉声厉色。”孔子说:“用厉声厉色去教育老百姓,是最拙劣的行为。”

《诗经》上说:“品德像羽毛一样轻。”轻如毫毛还是有物可比拟。又说:“上天覆载万物,既没有声音也没有气味。”这才是最高的境界啊!

1君子之道不可急功近利

这是《中庸》全文的最后一章。作者在把儒学的基本原理和它的目的、意义尽兴阐发之后,在这里苦口婆心反复叮咛,谆谆告诫我们,君子之道不可急功近利,要有一颗平常心,耐得住寂寞。要退藏己身,修明道德,反身而诚,慎独笃恭。它向我们展示了君子那“德”化的生命由显入隐、不大声以色、以至于无声无臭的行程。随着这个行程展开的是“进德”的“功夫”越来越细密无间、绵延不断、纯粹唯一、彻始彻终。换言之,是无息的至诚。

真正有道之人,他的一言一行,皆是真性自然流露。其兴邦济世,普利群生,也是进退适时,无丝毫牵强,完全遵循本心和道义。其德行之高妙,乃至无声无息之中,感动天地,变化人心,匡扶大道。学者必须专诚务本,力戒浮嚣,这样才能日臻至善,克除种种迷误,最后达到本性的彻底复归,体悟天地,顺应时代,完成自己的人生使命。

事实上,在《中庸》文本中,我们已经看到对“德”的意义的强调:“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中庸之道必须由中庸之“德”来开启,而中庸之“德”展开为一个由浅而深、由疏而密的动态过程:由修道者“智仁勇”之“三达德”、到君子在“诚之”过程中打开的“诚”、再到圣人无息的“至诚”之德。通过上述循序渐进的行程,《中庸》在最后一章回答了这样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德行如何来到自身?它与生命究竟处在怎样的关系之中?

没有实质内容、没有真实性情做基础的“文”其实只是浮华与装饰,由此,衣锦尚纟冋,锦而衣之,表达了由“饰”返“文”的内在要求。在浮华尽去之时,也正是真淳呈现之际,君子由此而生活在“文明”之地,而伴随着“文明”到来的,总是那“黯然”的、“不大声以色”的质朴。唯其质朴无华,不急功近利,因而内容充实;由于内容充实,所以,那黯然的不在声色之中表现自己的东西又必然不可遏制地“日彰”不已,将自身开放在烂漫的光辉中。正如生命往往在其晚年才重返回天真,文化在它的盛极之时,抵达的却是平淡、简单与纯粹。在那时,生命与文化皆为诚所化,那不是在虚伪的克制中、在虚假的抑制中就能达到的境地,而是天真地自然而然地绽露、涌现与发生,是天文之自明、自行给出自身的过程。

但只有对那“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的生命来说,“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的君子之道才能打开,也只有对这样的生命,才得以在无声无臭的天命的滋润中,发现君子的真正居所:文明伴随质朴,生活归于简单,心灵到达纯粹。只要文明还由浮化来规定,还仅由主体的意志与欲望所推动,那么,人文就处在与天文相互脱离的过程中,“朴散为器”——从质朴、纯真走向功利主义(器具化、实用化)就是一个难以阻止的过程。

只有质素平淡,才能革去偏杂,而进入中庸境界。在修身活动中,君子始终倾听着来自生命深处的质朴与真诚的要求,安居在“不大声以色”的平淡之地,正如天道在不言之中给出了百物与四时,一切声色唯有在平淡之地被收纳,这种接收也是淡化;在平淡之中,世界(包括声色等)被具体地给予。

如果说从“己所不睹不闻之地”到“人所不睹不闻而己独知之地”,表明了君子动察之密、静存之固,那么,从“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到“不动而敬,不言而信”则表述的是其德日彰之实。如果说在这里德之日彰还表现在君子个人的身体中,那么,从“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钅夫钺”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君子之道以德行的力量、文化的力量,于无声处影响着、滋润着、化育着世界。从“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到“德车酋如毛”再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中庸》一步一步地将德行的力量引向精密神妙的地带,此时,至德不德,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然而,也正是在寂静神妙之中,那不显之德,反而具有一种更为巨大的生育抚养的力量,其日彰之实,也达到了盛极不可加的极境。

2把民众培养成有德的君子

本章是《中庸》全篇的结尾,重在强调德行的实施。从天理到人道,从知到行,从理论到实践,从“君子笃恭”到“天下平”,既回到与《大学》相呼应的人生进修阶梯之上,又撷取《中庸》全篇的宗旨而加以概括。各段文字,既有诗为证又引申发挥。难怪朱熹要在《中庸章句》的末尾大发感叹:“这样反复叮咛以教人的用意是多么深切啊,后世学者难道可以不用心去钻研体会吗?”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注意提升自身的德行,但仅仅做到这一点还不够,有德的君子,特别是对于居上者来说,还需要把民众培养成有德的君子,否则,用“警察抓小偷”的管理模式,居上者会疲于应对,也难以取得良好的管理效果。如果民众都成了有德的君子,管理起来自然轻松很多。

子思在《中庸》的开篇就说:“天命之谓性。”所以,居上者要对人性有深刻的了解,通达人性,人的一些毛病,如怠惰懒散、自私自利、浮躁,都是外表的,都是因为现实的污染。人还有他超越的、深刻的、内在的、本质性的能力。

人人都有光明的天命之性,人形而上的原初的天性,具有永恒的力量,但它常常被埋藏了。为什么它被埋藏?因为有现实的种种障碍,有的人是埋藏得已经比较深、比较隐秘,这种人生命就比较混浊;有的人埋藏得比较浅比较薄,这种人就比较清明。所谓“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孟子》)尧舜的德是从他们的天性而发,所以几乎没有障碍。自从汤武以下就要反一下,反省一下,回归一下,就要冲破一下。他们要冲破生命现实的限制,才能发显天性。

连汤武周公这样的圣人也要反一下,何况一般人呢?人有现实的驳杂混浊,但人类能够冲破现实的污染,消化现实的污染。

一个有智慧的领导者,就是要引导民众回归光明的本性,真诚地对待民众,信任民众,渐渐引导他们,把他们变成君子。让民众能够自己喜欢做一个有德的人,让他们自己回归到光明,这是最大的“仁”,也是最有效的管理方式。人们回归光明的思想一旦确立,其实就是他光明的自己和现实的自己合二为一。用光明的自己引导现实的受限制的自己,当人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内心的喜悦是不可限量的!这种人是有智慧的人,并且能保持一辈子这样的智慧,因为当自己跟自己有摩擦的时候,他会很快警觉,这是不对的。所以我们要让居下者永远自觉,即使没有人看着他,依旧独善其身。

不过这种德行,很难由民众自己来养成。因为我们刚才说尧舜性者也,汤武还要反之也。汤武这个反之也,是障碍很少的反之也,孔子的障碍也不大,孔子的学生颜回更厉害一点,所以颜回的天性比孔子还要更加清明一些。孔子大概和汤武一样,所以孔子不敢说自己和尧舜一样。尧舜是理想中的人格,因此不要寄希望大众成为尧舜,都是要“反之也”,要冲破一些难关。因此,居上者要对人们光明的本性有无穷的信赖,要协助他们冲破难关。

3含而不露比暴跳如雷更有效

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钅夫钺”。有明德的人是不会经常大呼小叫变脸色的。

《中庸》意在表明,那根源于天命之中、人性深处的德行所具有的不可遏止、不可名状的伟大力量,“于无声处听惊雷”,正是那在无声无臭、渊深静默中的德行,积攒着惊天动地、变易世界的巨大能量。

很多杰出的领导者都是和蔼可亲的,他们不用发怒,居下者也会很尊敬、很畏服。

所以,如果你是一个领导,希望下属注视你、尊重你,就应当含而不露。你越是大事张扬、暴跳如雷,下属就越不怕你;相反你越是默不作声、含而不露,下属就越是对你毕恭毕敬。

寓言故事《黔之驴》中,老虎被驴一开始的声势所震慑,但渐渐地就发现这只不过是驴的“日常工作习惯”而已,老虎心中暗喜,内心盘算着驴“技止此尔”(就这点儿本事了),于是便饿虎扑食,驴便一命呜呼了。

谨慎的沉默乃是精明人的庇护之所。心中一有事情就暴跳如雷,决不会得到尊重,还会招来评头论足。倘若还有什么美中不足之处,则他的不幸还会加倍。

李强是一家大公司的经理,脾气相当暴躁,经常在办公室大发雷霆,动辄扬言要把某某开掉,一开始大家都挺害怕,于是做事都很小心谨慎。但后来大家渐渐发现发脾气只不过是他的“日常工作习惯”而已,并不能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变革,于是大家便继续我行我素。李强看到这种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情形,于是便恼羞成怒发更大的脾气。就这样,大家渐渐地都习以为常了,感觉这位经理发一发脾气只不过是为了彰显他的地位,并没有实际性的意义。真正的哪一天他不发脾气了,大家反倒感觉很奇异。

在实际工作中,很多领导者都喜欢自觉不自觉地在下属面前耍一耍威风,大事张扬,以此来显示他是个领导。许多领导者认为,做领导的就要对下属吆五喝六,指挥周围的人,否则就失去了乐趣。

这种管理方式是《中庸》所不赞成的。对下属大发雷霆并不是什么好办法,有时适当的沉默、宁静可以起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作用。至于那种声色俱厉、急风暴雨式的做法,正如孔子所说:“末也!”已谈不上什么境界,不过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罢了。

通常来讲,当你训诫下属时,他的情绪波动是很大的。每个人都有自尊心,成年后更是觉得面子是很重要的。也许你的大发雷霆只是想劝导他一番,并无他意,但是无形中却伤了下属们的自尊心,让他们觉得颜面挂不住,索性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那你的大发雷霆岂不是得不偿失?不要让到处都充满你的斥责声,在你的适度批评之后保持一个沉默的空间,让下属有时间冷静地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相信这更是一种对当事人的威慑。一方面,下属会因为你的“点到为止”感谢你为他们保留了颜面;另一方面也显示出了你宽广的胸怀。你的默不作声并非是对错误的迁就,而是留给对方一个自省的余地,这样做要比大发雷霆好得多。

所以,最好不要第一次就用尽自己的全力。真正高明的领导者从来不轻易大呼小叫,让别人猜测他会不会发火,要比一开始就发威而且一成不变更有效,自己也更能获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