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元代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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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铁木真减克烈部王罕之战(1)

铁木真自称汗后,经二十五年,始统一蒙古诸部。蒙古旧部长逃亡于突厥克烈部王罕之下者多人,铁木真汗一向父事之王罕对此批逃亡者皆收留之,对于向其投降者亦收受之,又听信若辈之谗言,欲围害铁木真汗。于是双方由相责而相战。在一边作战一边和谈中,铁木真汗对之实施奇龚,一举而击减克烈部,王罕父子走死道途。此宋宁宗嘉泰三年,金章宗泰和三年,公元1203年秋之事也。

一、铁木真汗与王罕闻之失和

突厥克烈部长王罕,为人贪财,蒙古铁木真汗则贪得实力,其二人所欲不同,冲突较少,在他们东西各有强敌伺隙时期,各需要外力支援,故二人可以彼此尊重而合作无闻。等到东方之屈敦多被消减后,王罕又于贪财之外,也贪得实力,收纳铁木真汗之叛逃者,又单独接受札只剌部长一度会为东方古儿罕之札木合之降,于是,他们间之合作,便发生裂痕。

札木合投降在王罕手下,王罕待之如上宾,使札木合有机施展其阴谋。因而相机向王罕进谗言,以挑拨王罕与铁木真汗问之感情,王罕作贼心虚,怕铁木真汗真会突然向他进击,乃乘夜拔营,离开金边着阿剌勒河(在今外蒙古克鲁伦西北阿尔新之东)畔之与铁木真汗共同驻冬地,溯怯绿连河(今克鲁伦河)南岸,连夜向西急行,回到其秃拉河(即今土拉河)流域旧牧地。因此遂招致与铁木真汗之破裂,已见前章战后之政局节中。

斯时,王罕之子亦勒格鲜昆驻冬在者者额温都山(一作折额儿山,元史本纪作折连都山,亲征录作彻彻儿运都山,蒙语高山意思,在今外蒙古西库伦西南杭爱山之东,今名花高山)北,以防御乃蛮。

王罕回到秃故河(土拉河)上游黑林之地,其父子两军虽尚距离数百里,但总可互为支援,不怕西方或东方之袭击。况有王罕之弟札合敢不投降于铁木真汗后,即驻在秃拉河上游之东北,其东即铁木真汗胞弟拙赤合撒儿罕军驻冬之地。彼此一向合作,常作友好之支援,即使铁木真汗要来袭击,至少札合敢不会念手足之情,向王罕暗中通消息,故王罕斯时,有恃无恐。

铁木真汗东征札木合时,会留下十三翼军之五军,守在斡难河(即今鄂嫩河),怯缘连河(今克鲁伦河)、秃拉河(今土拉河)三河源头原根据地之基地上。其五军之将领是,其弟拙赤合撒儿在西北方;其伯父主儿扯歹在东方;其后父蒙力克在南方;其第三弟窝阔台在西方;其从弟忽亦勒答儿在北方。各选定向阳之平川地驻冬,以防乃蛮与蔑儿乞人之优袭。而铁木真汗自己,则率领其十三翼军之八军东征,于消减蒙古各部之后,留在东方驻冬。其两地相去约有一千五百余里,虽传骑络绎于道,终是实力分散,故不便开罪于王罕,仍诚心恭事之,问安入贡,信使往还,藉求暂时相安。欲等待东方完全平定之后,再行处理过去彼此不愉快、不融洽诸事。盖以为王罕西受乃赞威胁,绝不敢冒腹背两面受敌之险。

二、札木合之离间成功

札木合投降王罕之径,会千方百计,离间王罕与铁木真汗之感情,使之发生冲突,自己好乘间图利以复其国。

他首先促使王罕不告而西归;继又阻止铁木真汗向王罕亲上加亲之提议;随后,想促使王罕乘铁木真汗所部东西分离之际,袭取他西部留守在三河源头之五翼军。王罕由于显虑较多,执意不肯。

元朝秘史中记载王罕之言曰:“在前他的父亲(也速该),将我输了的百姓,救与了我。如后他儿子(指铁木真汗)将我输了的百姓,又注四杰来,救与了我。欲报他们的大恩,天地获助知也者。也速该安答(盟友),他父子两个为谁这般辛苦来?我如今也老了,后来这百姓敌谁管?我的弟们都无德行,止有一子桑昆(即亦勒格鲜昆)亦如无有。可教帖木真(即铁木真汗)做桑昆之兄,使我有二子,岂得不安。”札木合心知这些言语,必为王罕之子亦勒格鲜昆所忌,因乃改变计策,去说其子。(元朝秘史,卷五)

猪儿年(宋宁宗嘉泰三年、金章宗泰和三年、公元1203、岁次癸亥)元旦之日,札木合以贺年为名,西往者者额儿温都山(今杭爱山东之花高山)的山地中,为王罕之子亦勒格鲜昆拜年,蒙古诸部逃亡者阿勒坛,忽察儿、答里台、汪忽哈忽出、忽里勒、哈儿军太石、客连黑儿、察兀忽儿、额不格真,合儿塔阿特,脱斡邻、合赤温别乞,忽先札木儿等,皆随之往。这群人各以花言巧语,先告亦勒格鲜昆诃谀称赞,然后说出其父王罕欲将百姓教铁木真汗管理等言语,最后鼓动必将与铁木真汗一战,不然势难生存。元朝秘史中记载其言语有:“札木合同桑昆谗说:“铁木真与乃蛮塔阳(即大阳汗)使臣往来通话。他口裹虽说父子,动静却恁。莫还倚仗他么?若不预先除了,你行如何肯服?若除帖木真呵,我自横街入去。”阿勒坛、忽察儿话:“阿额伦(铁木真汗之母)母的众儿子们,俺与你杀。”额不格真、合儿塔阿特说:“他的手脚,我与你孽。”脱斡邻说:“不如去掳他的百姓,若掳了百姓,他待如何?”合赤温别乞说:“桑昆你想做甚么呵!长的梢头,深的水底,我与你同去。”……这些言语,亦勒桩鲜昆听后,尚在犹豫,札木合说道:“不乘其分故的千载一时机会击他,他将来要作你的兄,就管你的百姓了。”亦勒格鲜昆遂心中大动,认为其父确是人老糊涂,引狼入室。(元朝秘史,卷五)

战场地理形势

一、王罕父子之战略观点

王罕之子亦勒格鲜昆,听信札木合诸人之言,觉得自己处境,已是前门有虎,后门进狼之局面。更觉得有“为求打虎必得先行除狼”之势,于是,乃下定决心,要与铁木真汗决一死战,便派人暗地连络已投顺铁木真汗之叔父札合敢不,及已降铁木真汗之旧克烈部中之秃别干(即秃马兀特)与董令亦特两部之人。其叔父札合敢不此时也正欲脱离铁木真汗而去自立发展,遂与秃别干、董合亦特两部人取得连络,原为其侄亦勒格鲜昆作内应。并告知铁木真汗在西方基地五个军及老小等驻冬地分散实况,与可以进袭之详细道途,以及如何可以形成包围攻击,一举盛俘其全部力量等。

亦勒格鲜昆因有彼等为内应,又明了铁木真之详细兵力驻地实情,取胜信心大增,遂使其左右手撒亦罕、脱迭额二人为使者,前往秃拉河(土技河)黑林,去说其父王罕。王罕听二人所说,即道:“我的铁木真儿子行,你们为什么那般想?现在倚仗他了,若如今那般歹想呵,天必不爱让咱们。札木合的言语,狂诞不可信。”亦勒格鲜昆使人往说其父,王罕仍坚决不从。亦勒格鲜昆觉得其父人老昏庸,只好用“兵谏”一策。乃尽起其守在西方之兵力东行,亲自往说其父。他到秃拉河黑林,入见其父说:“你如今现存,他俺行不当数。若父亲老了呵(指去世),将俺祖父辛苦着收集之百姓,如何敌他管?”王罕道:“你在忽刺安忽特(地在今乌里雅蘇台之东)地面,与乃蛮澈卜剌黑作战,马腿中箭,几乎被人拏去间,咱们的妻子百姓都为乃蛮得了,铁木真在途中闻变,立遣其四桀之将往救你,将咱们输了的妻子百姓都救回来与了咱们。我欲报他的恩,天地护助知也者。你自的行,我怎生弃舍得。现倚仗他,想歹呵,不宜,天必不爱护咱们。”亦勒格鲜昆乃对其父分析引狼入室,克烈部将被铁木真污灭亡吞并,以及目前之战略形势,是唯一得能保国术民,转败为胜之机会,并怪其父不该不辞而离开东方战场;不该收容对方叛逃,不该据受札木合之降,更不该听谗言拒绝联婚等,今器隙已成,裂痕已一再扩大,如不动手,早晚将为敌擒之局势下,犹视敌人为义子,认为自己亲生骨肉不足继承,要把祖宗遣留之百姓交给义子,而舍弃亲生儿子,故今不忍坐视不问,更不能坐以待毙,只好早些逃命远去。说罢之后,便烦恼走出。王罕知将发生变乱,乃急唤回,沈默许久,然后说:“天莫不不爱护么!儿子行,你怎生要舍弃!你但去做可以胜他的事。你自知者,现在倒是胜他的好时机呵!”于是,父子乃共商如何作战。(上引见元朝秘史,卷五)

二、铁木真汗之判断错误

王罕父子商量一毕而袭取铁木真汗之战略,因设计,首先诳取铁木真汗之信任,使之轻骑西来,自投罗网,质其本人,然后直以兵袭取其西方基地及东方基地。甚至于怎样分兵,怎样利用道路,怎样连接内应,怎样裹应外合,怎样壮大声势,怎样怎样不战而屈其东方之军,以收全胜之功。

王罕认定,铁木真汗远在东方捕鱼儿海子(即今兴安省贝尔池)以北,拒其西方基地,有一千五百多里,其闻变西还救援,需得5日方到,能与自己开始接战时间,总在第六天以后。现今王罕父子兵力已合在一处,距离铁木真汗三河源头基地,仅半日行程,一旦动手,又有内应,可以一举而尽取之。然后乘胜余威,用以逸待劳之势,迎战远道疲敝之救兵,但此一胜算虽多,尚不及不战而胜,不战而胜之策,就乃设计先将铁木真汗诳来擒获,使其大军失掉统率,便可在一袭之后,闻声而溃。因为王罕知铁木真汗正准备东征宏吉剌部,不会移军而还,便在不动声色之中,设计引诱铁木真汗必愿西来见面相会之计,以便从中取事。

铁木真汗对于王罕行动之判断,则以为王罕虽独纳札只剌等部札木合等人之降,因得财物过多,怕自己朋分其肥,故其称西方有警,先行回军西去,因王罕在与铁木真汗西袭乃蛮北部时,会有此种行动,以致其弟其子将家属财产几乎尽失于乃蛮南部撒卜剌黑之截击。人老而益贪,实为可笑而已。及自己提出联婚要求,系受札木合之蛊惑与破坏,始遭王罕拒绝,但并非王罕对自己怀有惑心。因此认定,王罕之西方,隔杭海大山(即今外蒙古杭爱山)

就是乃蛮,乃蛮虽与克烈部同为突厥人,但与王罕却有深仇,绝无和解与合作之可能。王罕之西北方,隔斡儿寒河(即今鄂尔浑河)本是蔑儿乞诸部之牧地,王罕几次对蔑儿乞战争,已将斡儿寒河流域占领,将蔑儿乞人逐退至薛灵哥河(即今色楞格河)以西,是王罕与蔑儿乞已结有深仇,彼此也不可能妥协。既有强敌伺隙其旁,在此情势下,以王罕之老谋深算,绝对不可不头一切,冒险同其盟友挑战之理。是故,铁木真汗对王罕未加防范。

铁木真汗也闻王罕之子亦勒格鲜昆已放弃其西方驻多之地,移军东来,与其父会兵一起。但认为斡儿寒河上流地处山阴,冰雪融解较迟,非是防御西方敌人,本不甚适宜大军驻冬之用。秃拉河(土拉河)流域地较向阳,冰雪融化较速,春季早到,枯草早荣,适于初春融雪季节放牧。且其东来之后,别无动作,可见无甚特殊原因,只是为牧畜方便,而例行移军,较往年稍早月余者,或亦偶然与会。故铁木真汗对此也未作深思。

东方之宏吉剌部乃金朝女真族之一支,为东胡各部落之领袖,久与札木合部合作,前虽会一度疏远札木合,旋又参加札木合之同盟。其后当札木未投降之前曾大掠其部,在札木合投降王罕之后,宏吉剌部持有金朝为其后援,未投降王罕,也不肯投降铁木真汗。铁木真汗此时决定准备征服东方宏吉剌部,完全清除后顾之忧以后,再行转回西方基地,以与突厥人争衡。

一、王罕之阴谋及其泄漏

王罕父子与札木合及蒙古,束胡各逃亡领袖等,在秘密研究中所得之结果,以为铁木真汗既未对克烈部发生疑心,当设法投其兴趣所好,使之毫不疑心坦然西来,请君入瓮而自就死地。于是,亦勒格鲜昆对其父王罕说:“铁木真汗会索咱妹子察兀儿别乞,为其长子术赤之妻。如今旧事重提,可遣人去许婚,而约定铁木真汗亲自来吃许婚酒。铁木真汗必愿前来面释前愆,与咱你亲上加亲,以增其势力。咱们待他到来时,就这里将他拏了。然后进袭他的西部根据地,而尽取之,使其东方大军不战而溃,遣人往招之来降。”于是王罕首肯,即由王罕出名,差人东去,约定日期,请铁木汗准时前来吃许婚筵席。

铁木真汗果中其计,以为王罕老于世道,深明利害,必不生见害之心。为表示坦诚,乃率领十骑,欣然离开捕鱼儿海子(今贝尔池)驻冬营地,残踏化冻猾寒之冰泥,向西而行,欲到秃拉河(即土拉河)南岸黑林中之王罕营地,赴许婚筵席,以当面解释前此一切嫌隙,免得小人在其父子板加入谗言。也使义父义予之好,一变而成为姻亲之好,所谓“疏不问亲”,从此可免去许多可疑传言。因而一路兴高采烈,行走5日,在其后父蒙力克营地中住宿。

在蒙力克营中,铁木真汗与蒙力克炉边夜谈,蒙力克老人对铁木真汗道:“王罕他家的女子行,咱索时,他做大,下觑着,不肯予,如今怎生特地请叫许婚筵席,其中莫非有诈?我看,你且先回东方军中去,在此地只遣二名使者前往,推说春问马疲,难以远行,待将养马力后,才能向西远行,看他们如何反应?待探得王罕真意之后,再行定夺为妥。因为我军中的突厥降人董合亦特部中有与外暗通消息嫌疑,是不能不防备的。”于是,乃与之述说俺巴孩如何以许婚而塔塔儿所诈,塔塔儿部长如何以婚姻诈取王罕祖父等故事。铁木真汗听了悚然惊心,乃令不合台、乞剌台二人为使,往王罕处赴筵,自己即连夜回转东方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