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道出血咒要诀之时,老夫也吃了一惊,当作是莺莺失口抖漏,但他画出的归藏逆八卦府上只我一人知晓,想来其习得血咒定是另有机缘,并非莺莺之过。我这女儿人虽小,可其行事的厉害手段却未必亚于老夫,此事交与她大可放心。再者,那小子颇为硬气,用强未必奏效,不如留着,将来或还真有用的着的时候。现既知其暗修归藏法,三界之中便再无他立足之地,有此把柄,也不需担心插翅跑了。来日方长,你我软硬兼施,定能查出其中秘密。”张天师本还想再言,但见老爷如此推崇女儿,也只得闭口作罢。商议待定,四人正要起身出门之时,这店口又走进了一老一少二人。老的短小精练,衣着华贵,一双眸子目光凶悍,一看就知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而小的面如冠玉,身形俊朗,一袭白衣,英气逼人,乃是个偏偏美少年,只不知为何眉宇间皆是幽怨之色,兀自闷闷不乐。天浩雪静见了此人都是心中一凛,不正是曾上火林山拜会比武的金面郎吗。这两人也注意到了这边,只是天浩雪静都已化妆易容,金面郎并未认出,反多留意了几眼兕异常魁梧的身躯,及其头上那顶巨大的进贤冠和身背的宣花巨斧。
天浩心中有所想,面上丝毫不露,对这一老一少犹如视而不见,可雪静却不会作伪,微一皱眉,似是感叹又是无奈。萧绰瞧在眼里暂也不说。待走出了数百步,忽然止住,对着雪静道:“现刚近黄昏,时候上早,也不急赶路,不如等等妹妹你的那两位朋友吧。”雪静奇道:“姐姐你怎知我识得那公子?”萧绰打趣道:“刚才的公子生的这么俊,姐姐巴不得多看上几眼,可妹妹你却瞥了一眼便即扭过头去,故意避开他,不正是怕被其认出来吗?这金面郎名不虚传,端的一表人才,姐姐到真想让你给引荐呢?”雪静更是瞪大了眼睛道:“你怎又知他是王家公子?”萧绰笑道:“静儿你太过单纯,姐姐不过试试你呢,看来果真不错。我瞧这二人器宇轩昂,定是出自名门大家。而妹妹你又说过从前不曾离开过炎洲,既然识得此人,那定是他去过你灵光派拜访。据我所知南仙翁老前辈性子孤傲,卓尔不群,能蒙他瞧得起,准允上得了火林山又见得妹妹你的恐怕也只有北仙翁和金剑王家。北仙翁孑孓孤身,未有子弟,那便只剩下金剑侠和他公子了。”转而又对天浩道:“眼前形势错综复杂,王家一举一动事关全局。
空桑之行晚上一日也可,我欲跟着这二人刺探王家动向,还望天浩兄鼎力相助,小妹允诺定不和他们起正面冲突,仅打听消息而已。”天浩颇是为难,但想到萧绰向来待二人不薄,也不便在兕面前和她作对,点头道:“若只查探消息,我自当相助,但此人乃师门故旧,绝计不能伤了他,也不可泄了我兄妹身份。”萧绰爽快地答应了,四人在店外守候了约莫半个时辰,方见这一老一少用完膳缓缓走了出来。远远跟随,原以为他们定会寻找今夜落脚之处,不料竟是出了芝罘城。山路崎岖,待转过个大弯,突然不见了其踪影。一行人忙停下,正感奇怪,一路上未有岔道,怎会跟丢,却见这二人从一巨石之后走了出来。矮个老者目露凶光道:“老夫与众位素不相识,为何一路跟踪我师徒?”兕满不在乎道:“爷爷我打巧路过,关你这老儿何事,难道此路是你所开不成?”老者上下大量他那高过丈余的巨大身躯,冷冷道:“看你这样子也非常人,不知死活的妖怪见了爷爷竟还敢嚣张。”萧绰见这老头识破了兕的来历,知冲突在所难免。
她对哥哥的实力颇为自信,心道若是由他使强擒住了这二人,一切便都好办,当下也不作声。兕大笑道:“不错,老子自非凡夫俗子,你又待怎样?”老者并不答话,反而转身对金面郎道:“震儿,你虽学艺二十余载,可还未经大战磨砺,前日里那上百个饭桶太不中用,不过练练手罢了。今日这难得的机会可别错过了。与魔界有染之人个个该杀,斩妖除魔不需手下留情。”金面郎恭敬答道:“徒儿尊命。”说罢缓缓上前道:“妖魔鬼怪胆敢犯我神州,今日便是尔等死期,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四个一起上?”萧绰听了此言暗暗生气,雪静心中虽是站在他二人那一边,但对其在萧园内斩尽杀绝的做法颇有异议,听了此言更是不满,暗道若只生在魔界,可却不曾作恶,难不成也该死吗?天浩见兕已是磨拳霍霍打算收拾眼前的这二人了,深知他乃是窫窳独子,既得了魔王的真传,定有过人的技艺。此人蛮横之极,若真动上手,怕是不会记住先前萧绰所许的不可伤人之诺。金面郎虽也是誉满人间的青年才俊,可若和兕交手,多半要吃大亏。他心中焦急,不得已抢先一步冲了出去。
金面郎见有人跳了出来,朗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莫做无名之鬼。”天浩此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怕一开口被其认出自己声音,泄漏了底细。明明是要护着此人,可却不得已要和他动手,为隐匿身份又不能使最为拿手的灵光法术,虽知自身早已今非昔比,可对能否胜过眼前之人又是毫无把握,盘算着现下只有期盼先以一己之力擒下这二人,莫给兕插手的机会,到时无论能否套出消息,萧绰是否应允,在私下将他们放了。念及此处,便哼了一声,也不答话,抢先攻了上去,使的全是效仿曾交过手的孙老头的招式。火林山上二人比武之时,金面郎唯恐伤人,只用了三四成力,今日性命相搏自是全力以赴。天浩功夫虽已是突飞猛进,可此时所使却都是看来的招数,章法全无,想如此擒下对手未免打错了算盘,数招间就被逼得左躲右闪,险象环生。金面郎见他上窜下跳,不正面相抗,便腾出左臂对空画圈,要以左圈手之力拉他过来。
天浩此时真力已胜过对手,本可不受其控制,但灵机一动,心道如此斗下去若不使本门真传今日非要丧命与此,不如冒险学那精精儿如影随形的功夫,绕致背后,就可想法制他。打定主意,当下装作步履蹒跚,身不由己靠了过去,待到五尺之内,故伎重演,提全身真力加速冲了过去。金面郎微微一愣,随即举拳便打,可对手顺势而来,速度奇快,竟是一步便绕到了背后,忙转身相抗,但身后之人竟有如鬼影般附在背上,连试了几次都无法摆脱。天浩心中暗暗得意,如此自是立于不败之地,正当此时,忽见金面郎不再回身,而是双掌后翻,十指便要指向自己头面,这一来可吃惊不小,无影剑指的神威心中自是了然。如影随形的功夫他不曾学过,临时效仿不过徒有其表而已,真遇上了凶险立马便手忙脚乱,不得已只能往边上闪去。此正中金面郎下怀,他早算准了对手躲避的方位,也不需转身,向后一个飞踢踹在天浩小腹之上。天浩见避无可避,暗运真气护住全身,虽不致受伤,可也踉踉跄跄退了十多步。金面郎待要追击,忽感边上杀气逼人,兕巨大的身躯已冲了过来,同时嘴中吼道:“不中用的东西,退下了。
且看爷爷来收拾这兔崽子。”原来他先前便想下场动手,只是无奈被抢了先机,待看场上走了几十招,早已不耐烦了,此时机不可失,又怎能容他们继续纠缠。二女都深知天浩实力,见他因锋芒暗藏而致落败到也不以为意。静儿终归是放心不下,还是跑过来查看,见其并无大碍方才开怀。萧绰却是对在后掠阵的矮个老者深感担忧,不停扫视此人,心中若有所思。天浩这时身在局外,反为金面郎捏了一把汗,暗暗盘算着若其遇上危险自己该当如何方能既救他性命又可不开罪于萧绰兄妹。此时二人已战到一处。兕双臂抡圆,劈头便砸,拳风扫到两丈开外,飞沙走石碎岩裂地。金面郎见这声势如此威猛,不敢硬接,连退数步。兕怎能容其有喘息之机,拳势大开大合,铁塔般的身躯竟也是轻灵如燕,丝毫不输对手,三四步便即追上,举拳再打。金面郎自是不敢跟他对拳,忙闪身拔出腰间佩剑斩其左臂。哪知兕竟是避也不避,照着明晃晃的锋刃抡了过去。
耳中只听吭锵一声,一柄上等的长剑断为两截,而那血肉长成的臂腕仍是安然无恙,金面郎一招失算,忙施展左手无影剑指的看家功夫,射其咽喉,可兕竟还是置之不理,反趁对手近在咫尺之机上前一把将其揽住。指尖剑气刺在颈上,当一声响,便似击锣一般,只添了个淡淡红点,有如挠痒。这一来可惊坏了金面郎,此时他腰身已被抱住,无法再行闪避,若是无影剑指仍伤不了对手,那非被眼前这蛮力无边的怪物活活勒死不可,情急生智,忙抬手急射对手双眼。兕金钟罩的功夫已有七八成火候,全身刀枪不入,可一对招子却是死穴,不得已只能放开到手的猎物,举右手挡下剑气。金面郎侥幸脱身,惊出一身冷汗,直退到三丈开外,屏息待变。兕纵身又上,金面郎吃过了亏可不敢再让这怪物近身,忙左臂虚划。天浩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暗道王家公子左圈手功力尚浅,这功夫对上灵动异常而气力不及他之人正是制胜法门,但怎能挡住如此蛮横的兕。待十余招后定睛再看,此次打斗却是有趣,,二人之间有如顶了一根长杵,不管兕如何进击,对手始终双足不动,左手画圈,身子却与他同进共退隔开三丈之远,而右手则不停催动无影剑指射其双目。
天浩瞧的明白,心中暗赞金面郎了得,这逆运左圈手的功夫甚是高明,虽功力不及兕,无法阻其步法,但可反使原施于对手之力推在己身,如此便似二人隔了一道屏障,却又同被无形气场禁锢一处,自己脚下不使劲,进退全由对手身法而定。又斗了十余招,兕颇为恼怒,虽气力远胜,近不了身却是被动挨打,正侧首躲开指间剑气之时,见不远处矗立着一块巨岩,灵机一动,正面直撞了过去。金面郎不知身后有异,忽觉背上一阵疼痛,碎石纷飞,心下一惊,忙止住左圈手,回头才知背后竟是块六丈来高,五丈见宽的花岗大岩,而自己以被撞入其中半尺有余。兕得了如此机会怎能放过,乘对手微一愣神的机会飞身直进。金面郎回过劲来,见这怪物已然离得近了,忙故技重演射其双目,要他举手隔挡,待遮住视线之时便可借机脱身。兕已料到对手企图,不再抬手,反一低头,撞了过去。剑气正中他头上进贤冠,噗噗两声,若大的帽子被打落在地,露出那一尺来长的巨角。金面郎大惊,心道若被顶上了非开膛破肚不可,但身在岩中要转身躲闪已来不及了,忙四肢后背反贴住山石,施展绝技有如壁虎游墙一般顺着笔直的岩壁徒然而上。
兕却是一头撞了进去,顿时石屑飞舞,他见又被对手逃脱,恼怒已极,一使蛮力,竟用头上之角将这小山般的巨岩高挑过顶,随即朝那始终一言不发在旁观战的矮个老者甩了过去。天浩雪静见了皆是大骇,巨岩少说也有百吨之重,而他竟是有如儿戏一般将其挑起,又旋即甩出十余丈远,这般怪力可真是闻所未闻。一声巨响,飞尘四起,巨岩碎为数块。
沙石之中,一老一少缓缓走出,金面郎脸上忿忿不平,还待再上,老者却拦住他,淡淡道:“震儿,先退下吧,头上长角又精通金钟罩功夫的似是只有窫窳老妖的崽子,你现下还非他对手,今日走了近五十余招而不败已是颇为了得,你爹爹弱冠之时也尚且不及。这硬爪子就由为师来收拾。”萧绰见这老者已识破兄长身份竟还敢上前,心中更是担忧。兕则得意大吼道:“老匹夫,既识得你家爷爷,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可是活得不耐烦了?”老者不答话却是嘿嘿冷笑,回身对金面郎道:“给我看住其余的,今日一个活口都不可留,否则走漏消息,让老妖怪得知他的宝贝儿子死在我师徒手里可是后患无穷。”说罢抽出一柄长剑,锋刃间隐隐透出青光,一眼即知绝非凡品。老者栖身而上,来速极快,拦腰便斩。兕仗着一身刀枪不入的功夫,仍是不躲不闪,挥拳直打。萧绰心里打了一个冷颤,猛然想起一人,大声提醒道:“小心青锋剑,此乃李天王麾下猛将梼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