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贾政倒也说话数话,见黛玉上了马车,便命人将雪雁放了,雪雁跌倒在地,哭喊道:“姑娘……”
张惜若忙走过去扶起雪雁,暗骂这贾府真是道貌岸然,做事的手段远不如表面上的那个光明。
王夫人一行,女的乘坐马车,前后或有几辆,黛玉的马车挟在中间,男的骑马,一路回到贾府。
进府时,贾老太君一直站在中堂后面,看着黛玉踏进来,又愧又喜,老泪纵横,不敢出去眼见这个孙女,蹒跚着步子走了。
一行人拥簇着黛玉,回到潇湘馆,还令紫鹃过来侍候,明着侍候,实为看管。
黛玉眼见紫鹃,心中一疼,因轻笑道:“紫鹃姐姐,近来可好?”
紫鹃自知自己对不住黛玉,见黛玉笑问,双脚刹时一软,跪倒在地,哭道:“姑娘,对不起,我贪生怕死,不敢跟随姑娘,姑娘要打要罚,但凭姑娘一句话,紫鹃不敢有怨言。”
黛玉淡然一笑,道:“紫鹃姐姐,快起来吧,我受不起姐姐这么大的礼。”
紫鹃知道黛玉心冷了,尤不甘心,跪在地上,用膝盖一步一步挪过去,跪到黛玉的跟前,含泪道:“姑娘,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往后,你还在这园子里,紫鹃一定伏侍你到老。”
“你也希望我在这园子里?你可知道我这回回来会是什么事吗?怕是不如你心中想的那么美好。”黛玉一时来了气,倏的站起来,避开紫鹃,声音冷冷的道。
“姑娘,我听老祖宗说了,只要你回来,嫁给十王爷,将来贾府还和以前一样,您也也一定会幸福的。”紫鹃含泪道。
黛玉听得这话,登时只觉得血往向涌,眼前一暗,差点跌倒。跟了她这么多年的紫鹃,一直唯她为中心,当年北静王没出现时,紫鹃极力举推宝玉;后来北静王出现时,又极力举推北静王;如今出现一个十王爷,又如此这般费力的举推十王爷;若是将来皇帝要选她去充宫,紫鹃是否也会极力劝她去呢?
这么多年来,黛玉一直看重紫鹃,有时候,甚至超过她的雪雁,其时看来,雪雁竟是高贵过紫鹃千倍万倍的。
黛玉又气又急,心中发冷,声音都是凉的,“紫鹃姐姐,你到底是真的单纯呢,还是心机太重,你跟了我不下十年,难道我的心意你竟是一点点不懂的吗?亏得我对你掏心掏肺,竟是全白白浪费得一干二净。你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说罢,竟然痛哭出声!
紫鹃心中又痛又悔,知道自己是彻底在黛玉的心中失去了信任,一颤一颤的自地上爬起来,泪流满面的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黛玉心痛如斯,到此时,方才想得透彻,紫鹃,真的不是和她一条心。
正在痛哭出声,只见远处走来了宝玉,远远的,宝玉静静的看着黛玉,眼神中,有伤痛,有欣喜,有感怀,有渴望……
许久……
静静的看着黛玉,许久……
最后,慢慢的走了过来,越过一片斑竹林,站在黛玉的身旁。
黛玉感觉到了宝玉的注视,心绪慢慢稳了下来。
宝玉低低的,饱含深情的,充满忧伤与渴望的唤道:“林妹妹……”
黛玉抬起尚在流泪的如水双眸,轻轻看了宝玉一笑,勉强笑道,“宝哥哥,让你见笑了。”
宝玉轻轻摇了摇头,自怀中拿出一声丝帕,轻轻递到黛玉面前。
黛玉犹豫的看了看,伸手缓缓接了过去,轻轻的拭了拭泪。
“今天,我想去来着,太太不让……”宝玉低低的道,又像是解释,又像是道歉。
黛玉勉强一笑,道:“宝哥哥不必愧疚,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宝玉轻道。
两人沉默起来,气氛有些僵硬,谁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黛玉将泪水拭干,将丝帕仍旧递到宝玉面前,要还给他。
宝玉心里一疼,轻道:“林妹妹留着吧,就当是个纪念。”
说完,也不敢等到黛玉回话,便转身要走,还未抬脚,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粉色衣裳女子。
抬头一看,正是宝钗。
宝钗双眸看了看宝玉,又看了看拿着丝帕的黛玉,淡笑着走了过来,仿若轻描淡写,又仿若话里蕴藏深意的道:“宝兄弟来得好及时啊,林妹妹刚好哭了,宝兄弟就出现了,这帕子,怕还是当年写了诗的吧?”
宝玉脸上一红,“宝姐姐,你……”
宝钗笑得很优雅,“怎么?我说错了?”顿了一顿,话锋一转,刺向黛玉,嘴角一抹不明意味的冷然,冷冷一笑道:“林妹妹,真好本事啊,才和北静王分开,便迫不及待的和宝玉卿卿我我了啊。”
黛玉之前一时沉默,也不想理会,然宝钗越说越难听离谱,顿时脸上一冷,疾喝道:“够了!宝姐姐!”
宝钗吓了一跳,顿时发怒,手指着黛玉狠声道:“你竟敢这样吼我……”
宝玉只觉得心痛如斯,他简直不敢相信宝钗能说出这样没有水准的话来,看来他真的错了,从上次暗室一事以后,他以为,宝姐姐会变,仍旧会变到以前优雅端庄,大度温柔的宝姐姐,想不到她是变本加厉。
他摇着头,看着宝钗,尔后转身狂奔而去,眼中,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看着宝玉消瘦而受伤的背影,黛玉冷冷一笑,道:“宝姐姐,难道你这样侮辱宝哥哥,你不心痛吗?你爱他,你应该与他温柔相待,而不是处处侮辱他,你得不到他,所以你就要慢慢的毁了他吗?你扪心自问,你的心真的不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