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薛蟠没与她心有灵犀,听不见她的心声,只听那边薛蟠颤抖着,断续断续的道:“元宵节先天晚上……是我家妹妹通知我,说第二日她们要出府游玩的……于是我就叫推荐的那四个保镖把林姑娘给劫了……”
“你为什么要劫林姑娘?”直听得那人气得咬牙切齿,一鞭子呼的一声抽在薛蟠身上,薛蟠痛得一声嚎叫,身子在地下似是滚了一圈。
宝钗气得一身哆嗦,遂紧闭了双眼,又是不忍听得薛蟠这惨状,更是气他如此怕死,将自己眼睁睁的供了出来。
只听那边薛蟠痛哭道:“是十王爷要我们劫的,他许了我好些银子,要我注意着林姑娘的行踪……”
“十王爷为什么要劫林姑娘?”那人凶神恶煞的一吼。
吓得薛蟠又是一哆嗦,连忙接道:“在下不知道啊,他只说要我注意着林姑娘的行踪,一旦林姑娘要出府,就第一时间告诉他,我见妹妹在府中,方便盯梢林姑娘,就将这话告诉妹妹,所以元宵节那天,我才知道林姑娘要出府的。”
“你妹妹是何人?她为什么要听你的话?难道她和林姑娘有仇?”
问到这里,那薛蟠似乎是不太肯说,支支吾吾的想蒙混过去。
宝钗也是一身哆嗦,竖起耳朵听着,只希望那人赶紧放过薛蟠,不要再她的事情全数抖了出来。
那边的人一见薛蟠这个样子,便又是一鞭子下去,呼呼几声抽,直抽得薛蟠皮开肉绽,痛哭流涕的告饶,才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道来,“我妹妹是贾府中薛宝钗啊……她恨那林黛玉坏了她的亲事,夺了众人对她的喜爱,恨她夺走了宝二爷的心呐……妹妹一心一意经营的宝二奶奶的位置,被那个贱人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坏了,妹妹才恨呐,换做你们,你们也会恨啊……”那薛蟠仿佛把自己当成了宝钗,越说越气,说到最后,竟是声斯力歇。
宝钗在这边听着,如同亲历,薛蟠这一番苦痛抖了出来,心中竟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薛蟠帮她解了一口气,神情狰狞又痛苦,紧抿着嘴,睁开眼来,竟是满眼是泪。
原想着那边的人会有些动容,哪料那人气得吼道:“你妹妹怎么这么歹毒的心肠,你们家宝二爷不爱她,那是宝二爷的事,怎么和林姑娘有关呢?她自己没有本事让众人喜爱,这又关别人什么事?”边吼边又是几鞭下去,竟是使了狠力的。
薛蟠几欲痛得背过气去,他长到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便是他两次进监,也没有谁敢这样拷打过他。
那人又问:“那后来那一次,林姑娘出府去北静王府,是不是你妹妹告的密?”
薛蟠只想快点解脱,遂道:“是,是我先前叫姐姐注意那贱丫头的行踪的,一旦出府,便赶紧告诉我,我便告诉十王爷和那边疆的王子,和我妹妹无关……”
只听得那边那人气得又是一鞭子,道:“若是和你妹妹无关,你又怎么会被我们逮来这里,若是和你妹妹无关,林姑娘又怎么三番五次的受劫?”
那边薛蟠杀猪般的嚎叫,到底是块软骨头,竟是晕过去了。
宝钗又是一阵心痛,一是心疼薛蟠受的这样的苦,二是心疼自己始终落在林黛玉的后头,虽然每一次自己差点得手,最后都栽得彻底,愈来愈恨林黛玉,不知道那林黛玉到底哪里来的帮手,将宝钗的计谋一一拆破。紧闭了双眼,精神临近崩溃,一双玉手死死的掐着,直掐到肉里去,此时,反而不怕了,只想着往后绝不放过林黛玉,死也要拉着她一起死。宝钗脸上是狰狞恐怖的寒笑。
正在心里用腹语将黛玉千刀万剐,只见突然那块木板往旁移开了点,对面的光线猛然射了过来,直射得宝钗眯紧了眸子。
宝钗看向那边,只见十来个同样蒙面大汉子,站在暗室中央,其中一人拿着一个粗大的马鞭,面前倒着已经痛晕过去的薛蟠。
宝钗干瞪着眼,嘴巴开了又张,张了又开,看着薛蟠的惨状,心中又痛又恨。
正思着,只见这边的一块石壁突然响了一下,接着便有一道薄薄的石门被推了开来,从里面走出一行人来。
宝钗看只,惊得声色俱变,只见为着的是贾宝玉,后来是北静王和淮南王,最后是黛玉。
四人一步一步缓缓从石壁的隔层里走了出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宝钗。
尤其是宝玉,看着宝钗的神色中,是万分的不可思议,脸色苍白,双唇抖动,眼神是装满了不敢置信和绝望,仿佛自己一直敬重的人,却原来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宝钗看到宝玉这样的绝望而又痛苦的眼神,心中的疼痛愈来愈强,她知道,她在宝玉心中的形象马上就快要倾塔了,她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快要报废,神思妙想的苦苦伪装的表相,也要被揭露了,她也许,真的要失去宝玉了。
宝钗看着宝玉,无声的落下泪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北静王对着宝钗身后的汉子一施眼神,那人心领神会,走向前来,嘶的一声替宝钗解了哑穴。
宝钗还是死死坐在凳子里,闭着眼睛流着泪。
宝玉见宝钗这模样,似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带着凄笑,趋步走到宝钗跟前,惨淡而又笑得柔和,颓废而温柔的问道:“宝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声音竟是带着一种绝望的肖魂,听起来让人痛入心肺,又绝望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