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听禅闻道静思语:佛学中的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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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风流境界:寸丝不挂,好个入处

这一境界中的人或公然招收女弟子,一起游方,或不讲男女之大防,打情骂俏;或作艳诗,咏美女,醉唱柳永词,公然宣称“大道真体,不离声色”。当然,这个境界中人,也有为人做事上的风流洒脱,不拘于物,不守陈规。

临去秋波那一转

丘琼山经过一所寺院时,看到寺院的墙壁上都画着《崔莺莺待月西厢记》中故事情节的图画,他十分惊讶,就问方丈:“佛门中哪里应该有这种东西?”方丈说:“老僧我就是从这里悟得禅宗的玄妙道理的。”丘琼山好奇地问:“你是从何处悟得的?”老僧回答说:“就在她离开寺院回眸顾盼、投来深情的目光那一瞬间。”

禅思禅悟

禅宗有语云:大道有体,不离声色。要想认识真正的“道”而达到禅悟之境,声色之道自是难免。“一切声,是佛声;一切色,是佛色”,从声色处悟道,不必压抑自然的本性,去拥抱“佛”的化身。只要心中有佛,一切机缘皆可悟。

两个文殊菩萨

天台山的丰干禅师有一次进山,遇到一个老人。丰干见他长得皓首慈眉,神秘异常,惊道:“莫非是文殊菩萨?”

老人笑道:“难道这世上还有两个文殊吗?”说完摇身不见了。

有人把这件怪事讲给赵州和尚听。赵州大笑……说:“要是我就不奇怪。”

问他:“若是你,你会怎么说?”

赵州说:“这有什么难,我回答那老头就是。”

问:“如何回答?”

赵州道:“文殊、文殊。”

言下之意,天下就是有两个“文殊”了!

禅思禅悟

赵州之所以成为得道的高僧,可谓是盛名之下必无虚士。他用超逻辑思维,证明他的确是一个能把握自己命运、不拘泥于偶像崇拜的参悟佛法妙理之人。世人所以对偶像敬仰不已,皆因其思想有一主宰自己命运的神灵在。超越自我,你就是自己的“文殊菩萨”。

机锋如剑

涌泉景欣禅师是一个手握禅机太阿宝剑的高人。有一天,他没有披袈裟就到斋堂来吃饭。一位禅僧借题与他斗机,说道:“僧人不穿袈裟,岂不就成了俗人?”

涌泉景欣反问:“难道穿上袈裟就是僧人了吗?”

是啊,光头的并不都是和尚。僧,是一种心灵清净的象征。并非穿上袈裟,就能做到心地清灵、明净。

景欣禅师有一个忠诚的伙伴——一头水牛。耕田种地,他与它一起劳作;闲暇之时,他就骑上水牛,任它慢慢悠悠地行走。有一天,涌泉景欣禅师又骑牛出寺,在野山野水之间悠然自得。也巧,山间寂寞的小路上,走来了一位禅客。他看到了牛,也看到了骑牛的是一个老和尚,于是就来了精神,说道:“好一头水牯牛,蹄角分明,可惜,骑者没见识。”

自从马祖肇建丛林,牛与禅便密不可分。这位禅客,更是以牛为契机,公然挑战。涌泉景欣禅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与他擦肩而过。

这位禅客好不得意,对着远去的牛与人放肆地大笑。或许是笑渴了,他就到路边的树阴下拾柴煮茶喝。

茶水未开,山野里传来一声牛吼:哞——

牛吼之声,像一根拴在树上的透明丝线,又将老和尚连同他骑着的牛拽了回来。景欣禅师从牛背上滑了下来,合十问道:“禅客最近离开什么地方啊?”

这位禅客哪里想到,这普通的问话里蕴藏着峻峭的机锋,他随随便便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说:“那边。”

景欣禅师禅意凛然地问:“那边的事怎么样?”

“这边”“那边”,象征着迷与悟。二者的境界,如何能言说,又如何能说得清楚?这下,禅客知道遇到了强劲的对手,便提起茶盏——他想以此示意,在禅的境界里,这边与那边是一样的。景欣不予认可,说:“此犹是这边事,那边事怎么样呢?”

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谁叫你先有了那边与这边、牛蹄与牛角之分呢!禅客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莫说骑者无见识。”

景欣禅师笑着说。他又悠闲地跨上牛背,自由自在地哼着小曲走远了,不见了,似乎融化在了远方的山岚之中。

禅思禅悟

开悟的禅师,真理在胸,如同宝剑在手,他的机锋,如刀光剑影,杀伐于无形。世人若能有此在手,自可挥断三千烦恼丝,万丈贪嗔结。醉入禅门

欧阳修,字永叔,号醉翁。他年轻时期,不仅诗文学习韩愈,更像这位前辈硕儒一样激烈地排老辟佛,曾经作《本论》三篇,对佛教大肆诋毁攻击。

然而,中年以后,这位一代文宗、北宋古文运动的领袖却发生了“信仰危机”,最终被禅的神奇所倾倒,成为了一位虔诚的佛门弟子——六一居士。

一代硕儒,何以在自己的后半生归入禅门呢?

首先打动他的,是禅师们的风采。庆历年间,他第二次被贬出京城,在安徽,他不止一次听说,临济宗高僧浮山法远慧眼通天,禅法深不可测。于是,他专程来到舒州,要亲自看一看,法远的禅法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欧阳修一行登上浮山,来与法远禅师相会。进得山来,他发现法远禅师正在下棋。

欧阳修是历史上罕见的大才子,苏东坡说他“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马迁,诗赋似李白。”此外,他还下得一手好棋。现在,见人家神仙一般悠闲自在地坐在棋盘旁,他不禁灵机一动,请法远禅师就棋理阐述佛法。

大白天,当然没有什么星星。聪慧异常的欧阳修知道法远禅师是在说棋。他低头观看,果然在左上角星位上发现了妙手,能够在对方的太空之中活出一个肥角来。棋局终了,双方竟然下成了围棋中罕见的平局。

法远禅师正色说:“佛法大事,岂能草草?”于是,令唯那立刻击鼓,僧俗人众齐集法堂。法远禅师高升狮子座,就棋理开示佛法:

“若说修禅这件事,就像两个下棋的人一样,怎么说呢?敌手遇知音,当机不让。如果是推三让四,又一路互通,那只能算一般棋手。只懂得关门求活,不懂得夺角冲关,破局后徒自周折。所以说,肥角易得,瘦肚难守。过分思虑,犹豫再三,往往反而失策,分心旁骛,则会处处碰壁。”

欧阳修暗自惊叹:这老汉,句句不离棋理,却偏偏透露着滚滚禅机……

法远禅师的锐利的目光捕捉住了听得入神的欧阳修,说道:“休夸国手,漫说神仙,赢局输筹即不问,且道黑白未分之时,一着落在什么地方?”

欧阳修大汗淋漓,头脑里一片空白,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而,他却又分明感到,似乎有一种天地洪荒、宇宙苍茫、混混沌沌、迷迷茫茫的疑团在他的心灵深处萌生出来,渐渐湮灭了他的整个身心……

一片寂灭中,忽然有电光闪现;一片死寂里,突然有惊雷炸响:

“从来十九路,迷悟几多人!”

是法远禅师,也只能是浮山法远!法远禅师扔下拂尘,跳下法座,扬长而去。

欧阳修万分震惊,嘴张得老大,半晌才合拢上。后来,临下山,他对陪同前来的同僚说道:“修初疑禅悟为虚诞。今日见此老机缘,所得所造,非悟明于心地,安能有此妙旨哉!”

嘉祐之后,欧阳修仕途一帆风顺,官位不断升迁,至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副丞相)。然而,他向往的却是隐居生活,挥笔写道:

“集古一千卷,藏书一万卷,琴一张,棋一局,酒一壶,一老翁于五物之间,称六一居士。”

禅思禅悟

欧阳修一生历经变故:时居庙堂之高,时处江湖之远,但他都能“以风节自持”,宠辱不惊,物我皆忘。这全得益于他悟到禅的智慧心要:“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于心寓之于酒也。”正是:执一柄禅机在手,世间何难不可解?

色即是空

一次,洞山禅师问云居禅师道:“你爱色吗?”

云居正在用竹箩筛豌豆,听到洞山这样问,吓了一跳,筐里的豆子也洒了出来,滚到洞山的脚下。洞山笑着弯下腰,把豌豆一粒一粒地拣了起来。

云居禅师耳边依然回想着洞山禅师刚才说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有办法回答。

“色”包含的范围太大了!女色、颜色、脸色……

你穿衣服挑颜色吗?你吃佳肴喝美酒看重菜色、酒色吗?你选宅第房舍注意墙色吗?你会按照别人的脸色行事吗?你贪恋黄金白银的财利吗?你恋慕妖媚艳丽的女色吗?

云居禅师放下竹箩,心中还在翻腾。他想了很久才回答道:“不爱!”

洞山一直在旁边看着云居受惊、闪躲、逃避,他惋惜地说:“你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想好了吗?等你真正面对考验的时候,是否能够从容面对呢?”

云居大声说道:“当然能!”然后他向洞山禅师的脸上看去,希望能得到他的回答,可是洞山只是笑,没有任何回答。

云居禅师感到很奇怪,反问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行吗?”

洞山说:“你问吧!”

云居问道:“你爱女色吗?当你面对诱惑的时候,你能从容应对吗?”

洞山哈哈大笑地说:“我早就想到你要这样问了!我看她们只不过是美丽的外表掩饰下的臭皮囊而已。你问我爱不爱,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心中有自己坚定的想法就行了,何必要在乎别人怎么想!”

禅思禅悟

在禅宗看来:一切声,是佛声;一切色,是佛色。声色之途,也是悟道之径。走自己的路,随便别人如何去想。这正是禅宗的“真风流”。

拾得自己方是拾得

寒山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去无踪,神秘莫测,而拾得整天在国清寺里做杂役,言谈举止颇为奇特。一日,拾得正在扫地,寺主(当家师)问他:“你名叫拾得,是因为丰干将你拾回来的。你究竟姓什么?”

拾得放下扫帚,叉手而立。姓名,不过是个记号,悟到佛性,才是自己的本来面目。所以,拾得不以言语回答,而是以禅机示之。

可惜,寺主不悟,依然陷在世情妄执里,再次问道:“你究竟姓个什么呢?”

拾得拎起扫帚,扫地而去。一旁的寒山却捶胸顿足地痛哭起来:“老天爷,老天爷……”拾得问他干什么?他说:“你没见过?东家死人,西家助哀。”

是啊,寺主就像一个死汉,眼看大好禅机白白错过,怎不叫人痛心疾首呢。

拾得旁若无人地吟唱道:

从来是拾得,不是偶然称。别无亲眷属,寒山是我兄。

两人心相似,谁能徇俗情。若问年多少?黄河几度清。

有一天,寒山问拾得:“人家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蒙骗我的时候,应该如何应对?”

拾得回答说:“只可忍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

好一个不要理他!活灵活现凸显了一位禅者的风度。

拾得在厨房干活时,发现晾晒的米面经常被鸟雀啄食。吃就吃吧,它们往往还要在上面留下一些黄白之物——鸟屎。拾得不去赶鸟,而是拎着禅杖来到伽蓝殿——寺院供奉护法神的地方。他一边棒打那些神像,一边数落它们:“你们这些饭桶,白白享受香火,连粮食都不能看护,怎么能保护寺院呢!”

禅思禅悟

鸟雀糟蹋粮食,拾得却棒打神像。忍俊不禁的同时,我们也自然会思考:若是被我们虔诚供奉着的“神”们不能保一方平安,又有何用?禅僧从来就不相信神灵,他们唯一相信的是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满堂月光

有一个老和尚到了垂暮之年,想把衣钵传给一个弟子,在他众多的弟子中有三个悟性高的,于是他给每人发了一块铜板,让他们各去买一样既便宜又能塞满禅房的东西来。

有两个弟子拿了铜板就出去了,另一个却端坐着打禅。

不久,第一个弟子买来了几车干草,老和尚十分失望,第二个弟子端来了一杯茶,顿时,茶香飘满了整个禅房,老和尚满意地点点头。只见第三个弟子将铜钱还给了老和尚,然后推开禅房的门,只看见天上一轮满月,金色的月光撒满禅房。

这个弟子说:“月光既出,玉宇澄清,月光可谓九天之中最无价之物!今我不取一文得到我佛,只因我心中有佛光!”老和尚闻言,脱下袈裟披在这个弟子身上。

用心感悟生活,好比一颗明月般纯洁的心灵,在平常的事物中也会有深刻的幸福。“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一般清新味,料得少人知。”有明月之心的人,在这幅“月明风清”的图画中,也会感受到清新意味,只是少有人知罢了。在生命的镜花水月中,无不是人间的道场,在一场游戏一场梦中,也有美丽的心情。

禅思禅悟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正是禅宗的快乐生活。在繁忙的生活中,在人生的道路上,保留一份禅心,用它去感悟生活,自会体味到月到天心的光明,花满春枝的美丽。

一枚纽扣

有个年轻人非常急躁,做什么事都安不下心来。有一次,他与情人约会,由于他来得早,而性子又急,在树下坐立不安,转来转去。

这时候,一位白眉垂肩的老禅师来到他身边,飘飘然很是有些仙风道骨。禅师拿出一枚纽扣对年轻人说:“你要是不想等待,只需将纽扣向右一转,你就能跳过时间,要多远有多远。”

年轻人想我该不会真遇到罗汉大仙了吧。他试着将纽扣一转,情人出现了,正向他频送秋波。他心里想要是现在能进行婚礼,那就更好了。他又转了一下:隆重的婚礼,丰盛的酒席,他和情人并肩而坐,周围管乐齐鸣,悠扬醉人。他抬起头,盯着妻子的双眸,又想,现在要是只有我俩该有多好。他悄悄地转动了一下纽扣:立刻夜阑人静……

他飞速地转动纽扣,他有了儿子,后来又有了孙子,转眼间已是儿孙满堂。然后又四处为官,到处受人吹捧,年轻人真是喜上心来!

纽扣转到最后,年轻人已是老态龙钟,衰卧病榻,几个不孝子把家产挥霍一空,还狠心地把他扔到荒郊野外。又饿又累的老人终于仰面跌倒,被乌鸦老鼠咬成一堆破烂……

年轻人看得头皮发麻,心底直冒冷汗。“怎么样?”老禅师问道,“年轻人,你还想不想让时间再快些?”“我都死了,还快个啥呢!”年轻人答道,此时他已像泄了气的皮球。

正当他万念俱灰的时候,禅师收回了纽扣,于是年轻人又回到了那棵生机勃勃的树下,继续等待着他可爱的情人。这个时候,年轻人觉得沐浴在和暖的阳光下,听着鸟鸣,看着草际间蝴蝶在飞舞,等着自己的情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一场虚惊使这个急躁的年轻人明白了:一味追求结果、忽视过程的人,怎么会领略到等待的那种复杂、彷徨、甜美的滋味呢?

禅思禅悟

等待也赋予了人生别样的魅力。在等待中,我们体味艰辛,咀嚼痛苦,感受无奈,沐浴忧伤……学会等待,实际上是学会了珍惜自己,珍惜生命的价值。别样的等待,是时间对生命一种诗意的安排。

师姑是女人做

智通禅师在归宗禅师处参禅时,有一天晚上巡堂,大叫道:“我开悟了!我开悟了!”

三更半夜地众多僧人听了吓一跳。第二天上堂,归宗禅师集合大众问道:“昨夜是谁自称已开悟了,请站出来!”

智通走出来,直接地说道:“是我!”

归宗以为他悟到了什么高深的禅旨,问道:“你是悟了什么呢?”

智通答道:“我悟的道不能说。”

归宗:“如来降世,为示教利喜,总可方便一说。”

智通禅师低声细语地说道:“师姑原来是女人做的。”

结果自然是众多僧人哄堂大笑,只有归宗禅师惊异地看着这个和尚说:“是的,你果真悟道了。”

师姑,是在家学佛的女居士,师姑是女人的问题,自古就没有人怀疑过,但智通经过千辛万苦才懂得这问题。

智通禅师说:“师父,现在我要告辞了,我要下山去云游。”

众僧又吃了一惊,这个和尚悟到了“师姑是女人做的”,本来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他居然因此就下山云游,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

可是归宗禅师却不是这样想的,他认为这个和尚是到了下山的时候了,于是不再挽留他,提着斗笠率领众僧送他出寺。到了寺门外,智通和尚接过斗笠,大步而去,再也没有留恋之意。

众僧向归宗禅师问道:“他真的悟道了吗?”

禅师感叹道:“这个和尚实在是前途无量啊,连‘师姑是女人做的’都参透了,还有什么禅道悟不出来呢?‘师姑原来是女人做的’这个道理众人皆知,可是有谁能从中悟到佛理呢?这句话从智通的嘴里说出来,却蕴涵着另一种特殊的意义——世间的事理,一通百通。”

禅思禅悟

真理其实很简单,可是,寻找真理的过程往往是艰辛复杂的。没有坎坷的经历,也就没有跌宕的人生。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它的历程。

物我皆一

禅者认为,真正的创造是“无”的创造:我看到了大梅山时就创造了大梅山;我说柏树时就创造了柏树。是人境不二、物我合一的境界。真正生活在这种对一切等量齐观、对物我不置偏颇的境界中的人,就是真正的禅者。

有一天苏东坡和秦少游在一起吃饭,两个人因为才华都很高,往往为了谈学论道,互不相让。

这天刚好看到一个人走过,由于许多天没有洗澡,身上爬满了虱子,苏东坡就说:“那个人真脏,身上的污垢都生出虱子来了!”秦少游坚持异议说:“才不是呢?虱子是从棉絮中长出来的!”两人各持己见,争执不下,便决定去请佛印禅师做个公道,评论虱子是怎么生成的,并且互相争议输的人要请一桌酒席。

苏东坡求胜心切,私下便跑到佛印禅师那里,请他务必要帮自己的忙,过后,秦少游也去请禅师帮忙,佛印禅师都答应了他们。两人都以为稳操胜算,放心地等待评判的结果,禅师评断说:“虱子的头部是从污垢中生出来的,而虱子的脚部却是从棉絮中长出来的。”禅师就这样做了一次美妙的和事佬。

有诗云:“一树春风有两般,南枝向暖北枝寒;现前一段西来意,一片西飞一片东。”

这是说“物我的合一”,物我是一体的,外相的山河大地就是内在的山河大地,大千世界就是心内的世界,物与我之间已没有分别,而将它完全调合起来,好比一棵树上,虽然接受同样的空气、阳光、水分,但树叶却有不同的生机,而能彼此无碍地共存于同一株树上。

禅思禅悟

禅宗讲究天人合一、物我两忘。只有精神上相通了,行动做事才能处处圆融,大道无阻。

别是人间一段禅

黄庭坚在江南芜湖时,连续两天梦见自己在一个地方吃芹菜面,醒来之后,嘴里似乎还存留有芹菜的味道。更奇特的是,他依稀记得那间房屋的模样。于是,他出了县城,凭着直觉信马由缰寻找去。

当他踏入一座院落时,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这里宛若他的旧居一般。他梦游一样直奔一扇门前,像是回家一样随手将门推开,自然而然走了进来。

房间里,一位老婆婆正在一个牌位前上供,供品居然就是芹菜面!

老婆婆说,这是他女儿生前居住的房间。女儿奉佛甚坚,矢志不嫁,终日读诗作文。可惜,年纪轻轻便……女儿终生茹素,最爱吃芹菜面,今天是她的忌日,所以这几天就用芹菜面供奉她……

黄庭坚不知为什么对墙角的一个柜子发生了强烈的兴趣。老婆婆说,自从女儿去世,就找不到柜子的钥匙了,所以一直没有打开过。黄庭坚想都没想,伸手从梳妆台后面的夹缝里摸出了一把钥匙。老婆婆惊呼一声:“天哪,这正是柜子的钥匙!客官,你怎么知道我女儿将它藏在那里的?”

黄庭坚挠挠头,也感到莫名其妙。好像,这钥匙就是他自己藏在那里似的!他打开柜子,翻阅了一下那姑娘生前写的文稿,惊诧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发现,这里面竟然存放着他今生每次参加科举的文章!

黄庭坚恭恭敬敬给老婆婆磕了一个头,将他当母亲赡养起来。

当年,黄庭坚由一缕木樨花香豁然开悟,自己题偈曰:

似僧有发,似俗脱尘。

做梦中梦,悟身外身。

然而,他的开悟,仅仅是破了本参,尚未大彻大悟。有一年,他到云岩去会见师兄悟新禅师。在方丈,悟新禅师瞪着眼睛问对大谈禅道的黄庭坚说:“这里的悟新长老我死了,你黄学士也死了,烧成两堆灰,到什么地方再相见?”

黄庭坚头脑里一片空白,无言以对。悟新禅师大喝一声:“出去!”

在黄庭坚懵懵懂懂向外走时,悟新禅师在他身后说道:“看来,你在晦堂(祖心)禅师处参悟到的禅,还不能运用自如啊!”

悟新禅师说这番话“存心不良”,就像在黄庭坚心里放进了一个疑团,使得他自觉不自觉里总是思量着它,情不自禁地参究着它。后来,绍圣二年,他被贬官到黔州的路上,忽然,那昼夜,他心中形成的疑团爆裂了,虚空粉碎,大地平沉,命根顿断,他宛若从一场大梦之中醒来——黄庭坚官场失意,却在选佛场脱颖而出,悟透了最后的禅关。

黄庭坚曾经写过一首描述修行意境的《诉衷肠》词。他效仿著名的船子德诚禅师,借钓鱼描绘禅修过程,可以说是极为传神:

一波才动万波随,蓑衣一钓丝,锦鳞正在深处,千尺也须垂。

吞又吐,信还疑,上钩迟。水寒江静,满目青山,载明月归。

黄龙祖心禅师圆寂之后,专门遗言由门人黄庭坚主持后事,可见其对这位俗家弟子的重视与信任。荼毗(火化)那天,祖心大师的弟子们礼请邻近寺院的住持大和尚举火(主持点火法事)。然而,奇怪的是,那些本来十分易燃的柴草却无论如何也点不着,总是烧不起来。黄庭坚慧眼明澈,他对黄龙宗的嗣法传人、师父的大弟子悟新禅师说:“如同佛陀的荼毗必须由上首弟子大迦叶尊者举火一样,这是师父在等待着师兄你点火啊!”

看看周围众多德高望重的大和尚,悟新禅师还想谦虚,黄庭坚不由分说,将火把点燃,塞进了他的手里。悟新禅师举着火把召唤大众,说偈曰:

不是余祸累及我,弥天大罪不容诛。

而今两脚捎空去,不做马来定作驴。

悟新禅师用火把在空中画一个圆相(圆圈,象征圆满清静的佛性),大喝一声:“就在这里洗雪冤屈!”

他一扔火把,大火熊熊,烈焰腾空。黄庭坚以诗偈凭吊师父:

海风吹落楞伽山,四海禅徒著眼看。

一把柳丝收不得,和烟搭在玉栏杆。

禅思禅悟

江西,是禅宗发扬光大的故乡,而江西诗派也发源于江西,从创派宗师黄庭坚的诗文中,我们能领悟到禅风的习习飘逸,感受到禅味的淡淡檀香。禅味,是人间诗意的酒。世人到此,有几个能不沉醉?

枯木寒岩

有一位清净的和尚,生活非常清净严谨,几近圣人的境界。因此,在他的身边不乏众多的追随者。其中有一位老太婆更是对这位清僧仰慕有加,就这样,二十年来她从从未中断过对清僧的供养。

不过,说到这位老太婆的供养方式却是相当奇特的。她总是挑选一些美艳的少女来服侍清僧的饮食起居。然而,美女对清僧而言,究竟是金币对猫一样,根本不起作用呢?还是鱼干对猫一样,具有极大的诱惑?这就不得而知了。

二十年过去了。

“该是时候了。”老太婆心中暗忖着。

于是有一天,她特别嘱咐少女去引诱和尚。

“来嘛!好不好嘛!”受嘱咐的少女摆出妖媚的姿态,在清僧的耳边发出娇嗔的声音。这时,清僧却说道:“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气。”

三冬,指的是孟冬、仲冬、季冬。也就是冬天的三个月份。在寒冬的季节里,依附在断崖绝壁上的枯木更加没有温暖的气息。清僧说这句话是表示他的心已经因彻悟而显得澄静清明,丝毫不为美色所动。看来,这位清僧或许真是修到“如如不动”的境界了。

少女回去之后便把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老太婆,老太婆一听之下立即勃然大怒道:“我竟然供养了这个俗汉二十年……”说罢,她立刻将清僧赶出了茅舍,而且还放火将茅舍烧个精光。

这就是“枯木寒岩”的典故。

和尚之所以“枯木寒岩”,可见他并未悟透红尘,受制于情色之间,仍是在自我克制,故言心中奇寒无比。

禅思禅悟

禅宗认为“起心即是妄”,和尚不能超越善恶,所以他只是个俗汉,反而不如婆子为得道。如有所彻悟,又何以言寒?禅本是使自性得度,为事自在,若总是心存外物,又何得自在?所以,学禅第一步,便是去觉察自己的心识活动。如果能够觉察,心便得以自由,可说是向禅迈进了第一步。

红尘迷心

一个老和尚与一个小和尚相依在一所小庙中。一日,师徒二人在山上采药的时候,救得了一个跌落山崖的姑娘。于是在庙中为她养伤。

姑娘经过数日,身体逐渐恢复。她那形体的美和自然散发的香气使已经长大的小和尚触动凡心。但他并不晓得此心会在日后重下什么样的因果,于是迷茫。

在世俗欲望的驱使下,小和尚已经把所有的成规抛诸脑后,奔入凡尘。规矩终敌不过天性,老和尚也明白,只能有点失落地静静送走爱徒。爱徒走时带走了佛像,这恰恰说明,在他心中修佛只是一种习惯一种形式,还没领悟个中真谛。

时光渐渐流逝,老和尚老去,小和尚长大,老和尚仿佛预见到一切,安详地等待小和尚的归来,等待为爱徒上宝贵的最后一课,也为自己的人生划下完整的句号。

许多年已经过去,尝到生活苦涩的小和尚终于回到了小庙。而老和尚已然不在人世,留下的只有那等待的尸骨。顷刻间,小和尚顿悟人生。

禅思禅悟

欲望对凡人的诱惑力量是巨大的。不能抗拒者,自会归为臣虏。要知道,人生本来就是一个挣扎的、痛苦的、幸运的、快乐的、探索的、自得的过程。因为信,所以循规;因为疑,所以迷失;因为思,所以叛逆;因为悟,所以蹈矩。选择过那一种生活,是你自己的权利;如何掌握好人生的航向,也是你自己的责任。路,就在你的脚下;道,只在你的心中。

禅化顽石

韩愈是历代排佛派最坚决的一位。唐宪宗崇信佛法,迎接佛舍利入殿供养。一日,殿中夜放光明,群臣都向皇帝祝贺,只有韩愈不贺,并且说:“此光是神龙护卫之光也,非佛之光。”斥佛为夷狄,触怒了皇帝,于是被贬为潮州刺史。

潮州大颠禅师道行超迈,为大众所推崇。韩愈于是以算命游乐的心态去拜访。到时,正当禅师入定坐禅,因此,苦等了很久,侍者看出韩愈的不耐烦,遂上前用引磬在禅师的耳边敲了三下,轻声对禅师说道:“先以定动,后以智拔!”

意思是说禅师的禅定已打动了韩愈傲慢的心,但现在应该用智能来拔除他的执著了。韩愈听到侍者的话,立刻行礼告退了。

可韩愈心中疑团仍不解,又去拜访大颠禅师,问道:“请问和尚春秋多少?”禅师手拈着念珠回答说:“会么?”韩愈不解其意说:“不会!”

韩愈仍然不能明了其中的含意,次日再来请教。看到一位小沙弥,就上前问道:“和尚春秋有多少?”小沙弥闭口不答,却扣齿三下,韩愈如坠五里雾中,又进入谒见大颠禅师,请求开示,禅师也同样扣齿三下,韩愈方才若有所悟地说:“原来佛法无两般,都是一样的。”

韩愈问春秋有多少?是立足于常识经验,对时间想做一番计算,事实上,时间轮转不停,无始无终,哪里可以谈多少呢?在无限的时间、空间中,生命不断地轮回,扣齿三下,表示在无尽的生命中不应只逞口舌之能,除了语言、文字之外,应在实际中去体证佛法,认识自己无限的生命,见到自己本来的面目,寻找三千大千世界中的永恒性。

一向对佛教桀傲不友善的韩愈,从此对佛教一改过去的态度,并与大颠禅师相交甚好,常谈禅论道。临别潮州时,曾经赠送禅师诗句说:“吏部文章日月光,平生忠义着南荒。肯因一转山僧话,换却从来铁心肠。”足见禅感人力量之深入,移情化性之真切。

禅思禅悟

禅,可使顽石点头,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禅是没有重量的力量,可穿金贯石,达无所不至的境地。用此消百结千愁,何事不能移?

婆为媳牵驴

修禅,除坐禅以外,还要虚心地倾听那些过去的禅宗祖师们是如何参禅悟道,又如何教导他们的弟子修禅。即去学习这些祖师大德的生活态度、言行举止,以及对事物的思考方式,等等。

首山省念禅师是宋代的高僧。一日,一位修行僧问省念禅师:“如何是佛?”

禅师回答道:“新妇骑驴,婆婆牵。”

是说:甫新婚不久的媳妇骑在驴背上,而由婆婆为她牵着缰绳,引路回家。

这样看来,禅师回答的话岂不是违反了“常理”吗?是有悖中国的“孝道”的。如果把原因解释为媳妇太疲倦了或因为怀孕在身,婆婆为了疼媳妇而让她骑在驴背上,这样不就合理了吗?而且这一幕看起来是多么温馨感人啊!

禅思禅悟

禅就是让我们的心脱离人情世故的羁绊而去自由自在地思考。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解决问题,也许会达到很好的效果。

木樨花香

黄庭坚未出仕时,即以诗才名动南方,尤其是他精通音律,所创作的长短句、乐府词在大江南北广为流传。所以,黄庭坚的词自然也写得香艳华丽,浓情娇柔。花街柳巷的佳丽们皆以能歌得黄词为荣。

有一年,他到家乡北面的名胜之地——庐山游玩,顺便到圆通寺去参谒住持法秀禅师。圆通法秀禅师以正直严厉著称于丛林,有“铁面秀”之称。他知道黄庭坚好作艳词,便毫不客气地呵斥他说:“大丈夫有满腹翰墨,生花妙笔,应该撰写有利于天下苍生的文章,怎么能自甘于在那些雕虫小技上耗费时光?”

法秀禅师还语重心长地教导他,并且以李伯时画马的典故来警示他。据说,李伯时画马成痴,天天臆想自己就是一匹马,时时模仿马的习性,最终,整个人真的像马一样了。黄庭坚自然不服气,油腔滑调地调侃道:“禅师大概也把我放在了马的肚子里吧?”

圆通法秀一脸的严肃,正色警告说:“你以艳丽的词语鼓动世人的淫心,败坏风气,以此造作,将来岂止生于驴胎马腹,恐怕还要堕落于十八层地狱!”

黄庭坚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惊颤,像波浪一样掠过全身,不禁冷汗如雨。他马上忏悔道:“多谢禅师提醒,弟子从此再也不敢写那些文字了。”

从此,黄庭坚自号“山谷道人”(此“道”并非道教,古代习禅亦称作修道,禅者常常自称“道人”),著了一篇《发愿文》,痛下决心,戒绝酒色,远离犬马,不沾荤腥,清心寡欲,像僧人一样学佛、持午(过午不食)。

黄庭坚的家乡有一座黄龙山,山上的黄龙寺是著名的禅宗道场。当时的住持,是临济宗黄龙派的黄龙祖心大师。黄庭坚正式拜在了他的门下,认认真真参究禅法。然而,禅山无路,禅关无门,他参禅参得天昏地暗,却茫茫然毫无头绪。有一天,他再三恳请师父指给他一条开悟的捷径。黄龙祖心禅师莞尔一笑:“你是儒生,饱读经典,久习举子课业,是否记得孔夫子在《论语》中说过‘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

黄庭坚当然对《论语》倒背如流,照文解释说:“夫子的意思是说:你们这几个学生是不是总觉得老师我留了一手,隐藏着一些奥秘没有传授?其实我已经对你们倾囊相授,毫无隐瞒了啊!”

黄龙祖心禅师道:“同样,我也是开诚布公,对你毫无隐瞒呀!从这个话头,对于禅,你是如何理解的呢?”

黄庭坚是硕儒,这个话题,他能讲述三天三夜。然而,每当他刚要开口,师父却先频频摇头否定:“不是,不是!禅,不是你要说的那样。”

我还未开口,你怎么就知道不对?

黄庭坚是旧病未除,又添新疾,雪上加霜,愁上加愁,如同坠入大雾弥漫的山谷之中,四顾茫然,举步维艰,心中苦闷不已。中秋,金风送爽,正是游山的好的时节。黄庭坚陪同师父到山中游览。脚下山路蜿蜒,头上白云悠然,禅者心儿清闲。他们率性随意,自由自在地向一片树林走去。那是一片桂花林,满枝的淡黄与雪白,如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八月桂花遍地开,云蒸霞蔚舞彩带。

他们尚未走进桂树林,一阵轻风吹过,浓郁的花香悠悠飘来。黄龙祖心禅师问道:“你闻到木樨花香了吗?”

黄庭坚知道,木樨是桂花的别称,点点头说:“闻到了呀。”

祖心禅师马上抓住这个稍纵即逝、千钧一发之际,点化道:“你看,我何曾对你隐瞒什么呢!”

是啊,桂花四溢的芳香,我嗅到了,你也嗅到了,嗅到花香的是谁?不是与你毫无隔阂吗!

“啊!”黄庭坚立刻契入了禅机,豁然开悟。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他感激不尽地说:“老和尚,你对我太慈悲了!”

祖心禅师笑道:“还不是为了让你及早回家(回归心灵的家乡)。”

禅思禅悟

有许有人会说,这样的开悟似乎很简单。其实正是这样的,禅悟有什么复杂的呢?“夹岸桃花风雨后,马蹄何处避残红?”禅,宛若满地落英缤纷,要想不触及到它反而很难。禅机,就蕴含在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万事万物都是自性的作用,悟与不悟,一则功夫用到,二来看每个人的机缘。

佛语心为宗

精神生活不是从百物不思或一心养静之中证悟,而是在实现人生中证悟。而实现人生之要就在于真空妙有的心路历程上。人唯有透过生活的实现,而又不受制于实现,那才是净心,才是真空妙有,入无生忍。反之,若一谈修行,便一切放下,心灵成为废墟,不但助长无明,也走向断灭。

有一位打铁匠,每天为了养家活口,工作极为辛苦。有一天一位高僧向他化缘,他顺便向这位僧人请教解脱之道。他问:“怎么样才能使自己有较好的精神生活?”

这位高僧便告诉他念佛法门说:“你每打一下铁念一声佛,每拉一次风箱念一声佛。”

于是铁匠照此去做。

这一来,打铁匠的工作有了精神生活上的意义,又加上念佛法门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每天工作得非常喜悦。几年下来。这位打铁匠精神生活上已提升到法界或净土世界。

有一天,他很快乐欢喜地沐浴完毕,告别了家人,提起平常用的大铁锤,再打了几下铁唱着:“叮叮当当,百炼成钢,太平将至,我往西方。”

禅思禅悟

生活历练了“心”,心因生活的历练而更觉醒,更有能力,更丰富,更光明。生活中能如此去做,就是真修行,就是实现的人生。生活之妙存乎一心,精神生活之培养亦存乎一心。所以说:“佛语心为宗。”

会禅的婆婆

南泉普愿与麻谷宝彻曾去杭州参谒过另一位国师——径山国一。那次,与他俩结伴而行的是另一位师弟——大慈寰中。他们走到半路,遇到了一位蓬头垢面的老婆婆正在收割水稻。

麻谷宝彻走上前向她打听道路:“到径山的路怎么走?”

“照直去。”

老婆婆努嘴的方向,出现了一条溪流。好像,那潺潺流水就是从她嘴里流出来的一样。溪水横亘,哪里有路?宝彻又问:“水深不深?过得去吗?”

老婆婆翘起脚,亮出鞋底:“不湿脚。”

这位叫花子一样的老婆婆,其貌不扬,但说的话却十分耐人寻味。

三个禅师知道遇到高人了。麻谷宝彻试探着问:“一样的水土,怎么上岸的水稻又密又好,下岸的却又稀又弱?”

老婆婆望一眼稻田,大有禅意地说道:“总是被螃蟹吃掉的吧。”

宝彻紧接着赞道:“禾好香!”

老婆婆马上接过机锋,说道:“没气息。”

这老婆婆在何地修禅,如此炉火纯青?三兄弟上前打探老婆婆的住处。

“喏。”随着婆婆的手指,他们看到一处简陋的路边店。看来,这里是一座招呼过往行人的茶棚。老婆婆,自然就是“火炉煮开三江水,茶壶泡出千山春”的茶婆了。三位禅师依次坐定,老婆婆为他们每个人都斟上了一杯茶,还说了一句话:“师僧,有神通就请喝茶。”

喝茶,还要现神通吗?喝茶的神通如何现?三位禅师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看老朽自逞神通啦!”说着,老婆婆将那三杯茶一一泼了。

三位禅师大眼瞪小眼,等他们醒悟过来,那老婆婆早已无影无踪了。

禅思禅悟

说白了,禅宗编造这个故事,就是想告诉世人一件事:老婆婆就是一个乡下老婆婆,并非什么世外高人。它想提醒世人的是:若能悟得人生三昧真火,何处不是禅修地?

寒塘渡鹤影

一日,有人拿了一件烟花女子佩戴的精致小肚兜给东海寺的泽庵和尚看,有意想难他一难。

不料和尚破颜一笑,口里一边说:“绣得多么好!老衲也喜欢有这等美人陪伴哪!”一边动笔写了一段偈语:

佛卖法、祖师卖佛、末世之僧卖祖师。

有女卖却四尺色身,消安了一切众生的烦恼。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柳绿花红,夜夜明月照清池,心不留亦影不留。

禅就是空虚。此空虚非彼空虚也。空即智慧,虚即虚怀。而学禅的目的本就是为清心寡欲、开发智慧、慈悲心提升的。若心不可静,纠缠于外物,以世俗的心态去面对事情,又何以修禅?故,心清万事静,心不留则影不留,一切皆“空”。

禅思禅悟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谓“色”,泛指一切有形之物,只有在“心”的感受下才发生作用。若心不留色,一切“色”便化作了“空”。寒塘渡鹤,身过影相随;心湖留波,形在意已逝。一切皆空,一切皆缘。

是凡是圣

岩头禅师的名气也不小,据《五灯会元》卷七记载,他第一日参德山,刚跨进庙门便问:“是凡是圣?”

德山闻言,忽然大喝一声。岩头无法回答,于是便礼拜。德山还曾示众“骂”道说:“这里佛也没有,法也没有,达摩是老臊胡,十地菩萨是担粪汉,等妙二觉是破戒凡夫,涅磐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典鬼簿、拭脓纸,四果、三贤、初心、十地是守尸鬼。”

禅思禅悟

凡与圣也是相对的。执著于任何一面都为魔障。真理就是最直接的东西——就像几何学上说的:“两点之间最近的线是直线。”,这一喝,就是喝破心中的“我执”与“法执”,让人从此不可再执著。

同圆种智

晦堂祖心禅师号宝觉,广东南雄邬氏子。曾亲近过黄龙惠南禅师,平时与文人黄山谷私交甚为密切。有一天黄山谷前来谈论禅道,晦堂禅师问道:“孔子不为二三子隐,这可能与禅法不说破相同,你认为呢?”

黄山谷回答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后来两人一起去巡山,看到满山谷百花开放,花香扑鼻。

晦堂禅师又问道:“怎么样?闻到花香了吗?”

黄山谷答道:“闻到了,好香噢!”

晦堂禅师别有所指地说道:“所以说嘛!我并没有对你隐瞒什么!”

黄山谷似懂非懂,两人巡山以后,归来午餐,黄山谷忽然问道:“禅师!经云‘有情无情同圆种智’,此话当真?”

晦堂禅师答道:“此话本真,但因出之你口,所以非真!”

黄山谷不解似地问道:“这为什么呢?”

晦堂禅师不回答黄山谷的话,此时刚好有一只狗趴在桌子底下,晦堂禅师随手用筷子打狗,狗“汪”地一声跑掉了。禅师也用筷子打了桌子一下,这才以问代答道:“狗属有情,遭打即跑,桌子则为无情,任打仍在,情与无情,如何得成一体?”

黄山谷茫然不知所对。

但禅师又随口更正道:“山有山神,水有水神,花有花神,树有树神,大地山河无尽妙用。青青翠竹无非般若,郁郁黄花皆是妙谛,故情与无情,当能同圆种智。”

晦堂禅师的话,听得黄山谷疑云满腹,认为禅师的话前后矛盾,禅师总结道:“才涉思惟,即非禅道,何曾万物为己哉?”黄山谷终于有所契悟。

禅思禅悟

禅宗也有情,只不过它是升华后的情。俗语说:多情之人必寡情。禅宗视情与无情其实为一体,多情也即是寡情。这是禅的智慧,也是生命的真言。

答与不答

云岩昙晟禅师,是药山禅师的弟子,洞山良价禅师的老师。有一次,他对众人说:“有一个人,凡是向他提问题,他没有不能回答的。”

洞山问道:“他屋里有多少典籍?”

昙晟说:“一个字也没有。”

洞山问道:“何以他如此多知呢?”

昙晟说:“他日夜都不睡觉。”

洞山问道:“我可以问他一件事情吗?”

昙晟答道:“他的回答,就是不回答。”

洞山问道:“既是没有不能回答的,为什么不回答呢?”

昙晟答道:“因为不回答,才是真正的回答。”

禅思禅悟

禅门的疑问,是心智的开花;不说破。不说破,才是禅者用力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