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局长还没有醒过来,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两天没醒,我两天没睡,每隔几分钟,我就跑到急救室打听一次消息。这次出事,是我开的车,洼东乡的高等级公路筹集款到现在还没交上来,郝局长说要亲自去一趟。哎!他为什么要亲自去一趟呢?要是……天!我不敢再往下想。
医疗小组的几个教授,一致认为,不能再等待病人的自然苏醒,要果断地采取措施,换脑。否则,病人的大脑一直处在思维停顿状态,会死亡的。
换脑绝对是一项重大手术,这种手术所必需的不仅仅是技术设备,还要有机遇,要等待一个猝死者,在一定的时间内,将死者的脑组织取出来给病人换。专家组的医疗方案,已经出台好几天了,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今天一早,我看见医疗小组的几个专家,突然都到了办公室。医生护士也比往常紧张起来,楼上楼下,白大褂们忙忙碌碌地跑,就跟要打仗似的。
我认识的一个小护士,从过道那头走来。我就迎上去小声问她,医院出什么事了,大家突然这么紧张?
她匆匆忙忙告诉我,说洼东乡一个农民,早上割电线触电,送到医院来抢救无效,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医院征求死者家属意见,同意将这位农民的大脑组织取出来,换到郝局长的脑胪里。小护士说,这种手术的成功率,世界上也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
百分之二十左右?我的心又一下暗淡下来。万一郝局长……我眼泪都下来了!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手术才进行完。
我认识的那个小护士一出来,我就跟她打听情况。她说,郝局长的手术做得极其成功。是一位老专家做的。不过要等到一个礼拜,才能脱离危险期。
我和郝局长的家属在过道里,又度过了无比漫长的七天。
第八天,我认识的那个小护士出来告诉我,说你们郝局长命好大,今天竟能睁开眼了。我问她,能睁开眼,是不是意味着已经过了危险期。她说,不一定。知道睁开眼,仅仅说明他的脑组织已经激活,但思维能力还没有恢复。
又等了几天。
我认识的那个小护士高兴地对我们说:“太不可思议了哎!你们局长尽能说话了也!”
我一听,激动得差点把楼过道蹬通,抓着那个小护士的手:“能让我进去看一眼吗?只看一眼,求您了!放我进去吧!”
那个小护士人也好,她眼对四周一瞄,把一根小指头往小红嘴上一横,叫我们别大声嚷嚷,轻手轻脚,把我们带进郝局长的病房。
郝局长一看见我,眼瞪得好大,而后慢慢地说话:“你是开车司机?是你开车送局长到洼东乡要钱的吧?修他妈球的高等级公路?一出口,跟我们每个农民要两百块!我们拿球交呀?早晨,趁天没亮,我想割点电线卖……”郝局长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听懵了,天!这是郝局长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