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若你我从此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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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假丈夫ABC (1)

随后的几天,我都乖乖地每天晚上回家和他一起吃饭,他也因为我把晚餐从五点挪到了六点。而我总是忍不住在他面前说“好饿,好饿”,他总是笑我。

一个周末,我正在家码字,接到了同事的电话。小美和丽娟在逛商场,想到我说过住在附近,便问我住哪个小区,哪幢房子,要来我家坐坐。

我顿时如坐针毡,不知所措,结结巴巴,想着怎么蒙混过去,骗她们说不在家。可还没等我开口,小美就说:“你不是说要在家写稿子吗?不会打扰你吧?”

“哦,不巧啊,我刚出门没多久,想到家里很多生活用品用完了,就去超市买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如果我们还没走,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们还没去过你家呢。”

“要不改天吧,家里乱得很。我估计要逛好一会儿呢,要不你们来超市,一起逛?”

“那算了,改天吧。”

“好,下次提前跟我说,我好准备留你们吃饭啊!”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几次三番被问到是剖腹产还是顺产,我随口说了顺产;然后问我顺产痛不痛,用了几个小时生下来的;然后那些生了孩子的女同事跟我一起聊带孩子多么不容易。小美和几个年轻的小姑娘问我跟老公怎么认识的,几次央求我讲相识的过程……我真害怕有一天会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而露馅。

晚上去Daniel家吃饭的时候,我无意中跟他提起同事要来我家,而我没敢让她们来,感叹好惊险的一天!

“Why?” Daniel不解地问。

我将事情的前后经过给他讲了一遍,他表示完全不能理解。在他们国家,女人不会因为婚姻和生育问题而遭到歧视,否则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的。

在中国,虽然女人的地位提高了不少,但依然被认为是要在家相夫教子和做家务的。并且女人本身也渴望找一个能够照顾自己、养得起自己的男人,否则现在的房价物价又何至于这么贵?你别以为只有丈母娘的推动,还有女人的默认。

Daniel说,在美国,几乎有一半的女人承担着家里大部分的经济来源,女人的地位已经大大超过从前。而她们希望和丈夫之间是互相尊重互相照顾,而并非依赖。

“虽然我希望有个男人照顾我,能力比我强,但是在相互尊重的领域是不可让步的。不能作为附庸,而要平等。女人要撑起半边天嘛!”我又想起《致橡树》,要做一棵同担风雨的树,而不是只能被欣赏被玩弄的花朵。

Daniel赞赏地说:“Good!”

我说:“其实我也能理解那些企业,毕竟企业的目的是为了盈利。”

他就说我很善良,增加员工福利并不会影响利润,而一切以牺牲或者扼杀员工利益为手段的企业文化都是竭泽而渔。

和Daniel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觉得他像一首诗,越读越有味道。

“下周二你别做饭了,我请你!”我想到马上就要聚会了,之前找各种借口,金姐已经表示不满了,如果再推托估计要被怀疑了,于是跟他说:“我们公司要聚会,他们非让我带老公和孩子过去。我上哪儿变出来啊?你不正好是现成的吗?你能不能帮我?”

“这是欺骗!你以后都生活在这种欺骗中,要为此付出很多代价。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中,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虽然有时候由不得我们选择,但是不能为了得到一些身外之物,而让自己身在谎言中。欺骗是不能被原谅的!”他每次说出一些话,都让我感觉他整个人像金佛一样浑身发光,一派正气。

“社会如此,我被逼无奈,再说也不伤天害理。帮就帮,不帮拉倒。”虽然我同意他说的话,但还是生气他见死不救。

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对我说道:“那你答应我,就这一次。”

“好。”我满心欢喜。

周二晚上,我告诉他打扮得成熟一些,一定别显得像我小弟—我很介意别人说我老牛吃嫩草。他显得不高兴:“我很小吗?”

求人办事的时候,人家都是皇上,我们就是妾,得哄着供着,时不时还得揣摩圣意。感觉到他不高兴,我马上哄起来:“你很成熟了,我这不是紧张嘛,对不起!请原谅!”

他严肃又委屈地说:“我不喜欢别人说我年纪小,尤其是你!”

我马上讨好他说:“我错了,我口无遮拦,我不应该老刺激你。主要是我老觉得自己太老了,所以看谁都年轻。你那么帅,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他听我这么说,来了句:“OK,我原谅你了。”

我告诉他,以后别动不动就夹杂几个英文单词,让人感觉很装。但他表示很困难,很无辜地说:“我不知道啊。”看来,就算他长了一副中国人的脸,中文说得也不错,可到底是在美利坚合众国长大的,没有英语活不了。

同事们一起吃饭,女人多,免不了要八卦,说什么终于见到姐夫了。Daniel到的时候,还是一身黑色的休闲装—看得出是在我的要求下特意选的一款又庄重又成熟的衣服。

“老公,这边!”我冲他招手,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他有些不自然,害羞的老毛病又犯了。

“待会儿叫我老婆,别穿帮!我们有个五岁的儿子,记住!”我不忘提醒他。

小美看到Daniel,羡慕地说:“豆子姐,姐夫好帅好年轻啊!你要是不说,谁看得出来你们儿子都五岁了!”

“是啊,这是女才男貌啊!”

我来介绍他们认识,挽着Daniel,一脸幸福地说:“这就是那位整天很忙,你们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姐夫,我老公温嘉琦,大家都叫他Daniel。”然后将小美、胡丽娟、金姐等同事一一介绍给Daniel。

整顿饭,话题一直围绕我和Daniel是怎么认识的。大家貌似都觉得我找到这么个老公是烧高香了,是祖坟冒青烟了。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差!

“豆子,你老牛吃嫩草,还赶流行。”胡丽娟说。

“姐弟恋多的是,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小美到底是年轻人,见怪不怪。

看他们聊得高兴,我也就不管Daniel了,上厕所的时候也忘了叮嘱他别没事乱说话—谁知道这一会儿工夫就能出岔子呢?

“Daniel姐夫,给我们讲讲你和豆子姐是怎么认识的吧。”

Daniel讲起来:“大概十年前,我在朋友那儿看到她的照片。那时候她才二十几岁,站在花丛中,笑得非常美。后来我来到中国,在公交车上遇到一个女孩,竟然就是豆子。那时候我不熟悉中国的交通,她帮我指路,但是却指错了,害我多走了好多路,所以我印象深刻。”

“那你们是怎么确定关系的?”

他生搬硬套,将我们在玉龙雪山守夜的事讲了出来,说就是在那个我们一起等日出、一起抗寒的晚上对我表白的。

等我从洗手间回来,他们诧异地看着我,说我不够义气,讲的竟然和Daniel说的不一样,要罚我喝酒。

“豆子,这么浪漫的事你干吗要隐瞒?之前让你带Daniel来,你还总说他嘴笨又木讷,我看人家Daniel比你实在多了。”金姐说。

我慌张起来,看着Daniel,不知道他都说了什么。如果我们连结婚纪念日和结婚几年都说得不一致,金姐岂不是要怀疑我的人格有问题?幸好没有更大的错误,我只说我记错了,没有Daniel细心。

因为Daniel讲的是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事,而我讲的是我和朱叶生之间发生的事—我的刻骨铭心。

记得那时候他们问我,和老公是怎么相爱的,我告诉他们:那时候我们都在上学,我去学校报到,别的位置都坐满了,只有他身边还有空位,我便坐了过去。他开始跟我聊天,而我害羞得不敢看他,只是听着他好听的声音—这是初识。后来,接触多了,有一次在操场上,我们谈文学,谈人生,一直讲到无话可讲。他一路都在紧张,我隐隐约约觉得他有很重要的话要讲。我一直在等他说出来,可最终他也没鼓起勇气。

等到我说天晚了,要回去的时候,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说:“豆子,跟我在一起吧,我会一直疼爱你,保护你,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

我点头答应,一颗心已经怦怦跳得厉害了。

后来,这份爱情渐渐变质了。他不再信守承诺,当初许下的诺言变成了随口说说的谎言。我也不再是点完头就满心欢喜地等待春暖花开的小女孩了。终于有一天,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爱情和生活中所有的故事一样,开始得美好,结束得平淡,中间或漫长或短暂,已经成了遥远的记忆。

“豆子姐,你是不是怕有人把姐夫抢走,才一直藏着掖着啊?姐夫对你那么好,才不会出轨呢!”小美说。

我认罚喝酒,Daniel说女人喝醉不好,代替我喝了。没想到,关键时刻他还挺爷们儿的。Daniel与他们很能聊,平时一问一个单词回复我的ABC,居然这么能侃,是不是美女多可以激发男人内在的潜质呢?

回去的时候,我有些醋意地问他:“平时我问你话,你不是‘OK’就是‘I see’,怎么跟他们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还有理有据?估计继我们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之后,你是他们新的崇拜偶像!”

“不是你让我好好表现的吗?”他无辜地反问我。

“你跟别人说什么毕业于斯坦福大学,还双硕士学位,博士毕业于美国最牛的哈佛大学,在国内最大的电子产业公司做研发,为了孩子才和我回无锡定居。你瞧那些女人看我的眼神,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就那么差吗?好歹我也是国内名牌大学毕业,你吹那么大,看以后怎么圆场。告诉我不能撒谎,可你比谁都会骗人。”

“我没撒谎,是真的。”他认真地跟我说。

本来正走着路,我突然停下来,盯着他看。眼前这个男人,博士毕业,哈佛的。我还总在他面前卖弄,现在才知道人家是真人不露相,不屑于显摆而已。我遂对他刮目相看,深表佩服。哈佛?那不是朱叶生读博的大学吗?

“你认识一个叫朱叶生的人吗?他也在哈佛读的博士。”

有时候你会发现,当你决定遗忘一段受伤的记忆时,它总会时不时被提起,让你不得不回忆。人们之所以热衷于回忆,是因为它再也不能有了。即使受过伤,那伤也在天长日久的回忆里变得遥远而珍贵。

他摇摇头。

“算了,你肯定不认识。”是啊,哈佛那么大,他们学的又不是一个专业,怎么可能认识呢?

我发出一声叹息,说:“一个普通朋友而已。”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往往越强调就越在乎。我不禁想他现在在干吗?也许跟新女友在一块儿甜蜜呢。有时候想起这些会不甘心,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才导致他连分手的理由都不给就一拍两散,各安天命,各自天涯。他欠我的这个解释,会时不时地折磨我,让我胡思乱想。就像王大江和陆雪一样,其实很多爱情并不见得是谁离不开谁,只是离开得不明不白。

“你很爱他吧?”在我们各自沉默了许久之后,他问我。

“说过了,是普通朋友,谈不上爱不爱。”骗别人连自己也骗进去,我以为谎言只要说久了,就能成真,只要我坚定着不爱,这份爱就能递减,直到消亡。可是我分明觉得眼角湿润,喉咙哽咽。

“一些人不值得你回忆,还有一些人却值得你去珍惜。”他说,仿佛是懂得什么。

走回去,在即将分别的楼道里,他说:“如果心情不好,请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闷着。”

我佯装无事,耸耸肩:“没事,今天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