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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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章 全力攻打流州

褚禄山站在沙盘前,双手十指交叉在腹前,轻轻拍打手背。

不仅仅是军事才华厚薄的关系,所站位置不同,也会影响沙场将领的思考方式。

将才和帅才,一字之差,看似咫尺之遥,但实则云泥之别。

徐渭熊坐在椅子上,膝盖上盖了一条厚重毯子,袁左宗在场,齐当国也在。

很有意思,虽然各不同姓,但都是“一家人”。

徐渭熊望着沙盘轻声道:“按照卧弓城的双方战损来看,就算杨元赞的攻城方式很‘中原’,葫芦口一样还是能以四万多人,拼掉十五六万甚至更多北莽大军。毕竟这葫芦口是越打越难的,只不过双方顶层武将都心知肚明,霞光城会是一个转折点。打下霞光后,一旦幽州门户大开,北莽就具备更多的战术选择,是骑战是步战,是围点打援,还是专门针对幽州有限骑军,或是干脆舍弃幽州城池,一门心思策应他们的中线主力大军,都可以。”

齐当国低声道:“要是北莽一开始就咬钩,全力攻打流州就好了,他们的粮草补给线就会出现很多漏洞。”

徐渭熊摇头道:“真要打流州,那就不是补给线的问题了。董卓和那位太平令有足够本事把他们的补给线变成鱼饵,反过来引诱我们上钩。”

袁左宗点头道:“百万大军全线压境,可以说北莽半座南朝都在为前线补给顺畅而在割肉,事实上不光是南朝故塞龙腰两个边州大出血,出动了不下百万头牛羊,橘子河西两州也早就开始动了。随着北院大王拓拔菩萨解决了后院风波,开始带兵南下流州,北莽已经等于用举国之力来打这一场恶仗,我们就算有心奇袭,也已经不可以称为‘袭’了。”

视线一直在沙盘上“胡乱”逛荡的褚禄山,突然盯着葫芦口某地不动,自言自语道:“要不然?”

齐当国是根本听不懂。袁左宗是在沉思,快速权衡利弊。

只有徐渭熊直截了当否决道:“不行,太冒险了。这跟我们北凉最初的策略是严重相悖的!”

一头雾水的齐当国转过头望向同为大将军义子的袁左宗,后者轻笑道:“葫芦口真正的存在意义,除了表面上的损耗北莽兵力,还有更深层次的特殊含义,葫芦口得天独厚的地域纵深,不光是带给幽州的,也是带给整个北凉的。当时义父和李先生做了最坏打算,设想凉州被破,那么有三条退路,一条是率军退入西蜀,坐蜀地而靠南诏,这是上策,现在……第二条是经如今的流州进入西域,但这是下策,在西域我们毕竟没有稳固的根基。第三条中策的退路,就是死守幽州西和北边的葫芦口,有必要的话,把河州蓟州都握在手里,不管那离阳朝廷的感受,我们北凉强行再度把横向战线拉出一条来!这条策略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把葫芦口当成中原的襄樊城。”

袁左宗指着葫芦口,缓缓道:“都护大人是想在葫芦口来一场出其不意的大战,让我或者是周将军领精锐骑军冒险奔赴葫芦口,先把杨元赞的西线大军一口吃掉。如此一来,本就兵力不足的凉州和流州就会愈发势如累卵。但是如果能够侥幸成功,风险大,好处当然也很大……”

徐渭熊沉声道:“世上没有侥幸一说!我们赌不起,北凉也没有到非赌不可的地步!”

齐当国偷偷露出个你好自为之的表情,袁左宗淡然一笑。

褚禄山想了想,说道:“我们北凉最坏的打算,说到底就是拼光了老底子,也要北莽交出六十万以上的兵力,这不难。”

恐怕换成别人来说这种话,哪怕是北凉骑军副帅周康,都要惹人腹诽一句这牛皮不怕吹破天啊,可是褚禄山来说,还真就能让人愿意真心相信。

始终十指交叉的褚禄山微微弯曲了其中一根手指,点了点蓟北方向,“卫敬塘总算良心发现,没丢弃横水城,正因为横水城还在,才能让郁鸾刀没有沦落到拿那一万幽州骑,去攻打那座差一点点就被蓟州双手奉送给北莽两万人的银鹞城。现在局势其实还算好了,顾剑棠好歹没明着跟北莽最西边的边军嚷嚷‘哥们,你们赶快去打幽州吧,别总跟我大眼瞪小眼成天含情脉脉了,你们走了,我顾剑棠保管啥都没看见’。还有,离阳那位赵家天子还没有让户部下令准许北凉百姓更换户籍,没有让河州等地像个花魁似的开门接客,不收咱们北凉的银子,还倒贴……”

袁左宗轻轻咳嗽一声。

也意识到在徐渭熊面前说这个不太妥当,褚禄山嘿嘿一笑,天不怕地不怕的都护大人也是赶紧转移话题,“我是不怎么会下棋,嗯,要是跟义父下一百盘,那还是能下赢一百盘的。”

齐当国捏了捏下巴,会心一笑。

玩笑过后,褚禄山继续说道:“卫敬塘和横秋城是变数,咱们跟北莽都一样是措手不及,就看谁能抓住机会了。何况王爷也去了那里……”

徐渭熊这一次竟是当场勃然大怒,直呼其名怒斥道:“褚禄山!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齐当国被吓了一跳,更加如坠云雾。

袁左宗轻声道:“太冒险了,就算王爷带着郁鸾刀的骑军,大破那两万长途跋涉又无依托的北莽轻骑,也许原先也就止步于此,最多向西而去,打几场小型战役,可一旦我们额外出兵,就等于是逼着王爷和那一万幽州骑军要在葫芦口外打一场大仗了。而此时洪敬岩的柔然铁骑一直没有动,幽州大军隔着犬牙交错的半座葫芦口,就算我们的骑军跟王爷汇合,还是太冒险了,这个风险比起我率军奔赴葫芦口吃掉杨元赞,还来得铤而走险,不行!”

褚禄山松开交错十指,抬起手臂用两根食指揉着眉梢,死死看着葫芦口,“你们以为这是我逼着王爷吗?不是的,是王爷在逼我们!”

褚禄山拿起一根竹竿,狠狠戳在沙盘上的葫芦口外,面容狰狞道:“王爷是想要告诉幽州,告诉整个北凉,大战之时,他北凉王,他徐凤年就在这里!”

徐渭熊似乎想要站起身,挣扎了一下,安静坐定,闭上眼睛,咬紧嘴唇沉默不语。

袁左宗开心笑了,细细眯起那双丹凤眼眸,浑身散发出异样的风采,这是他成为北凉骑军统帅后第一次如此不掩饰沉寂已久的锋芒,“那就这么办!”

徐渭熊睁眼后,神情平静,视线极其尖锐地望向北凉都护,“虎头城能坚守四十天?”

徐渭熊看着三人,沉声道:“如果做不到,一兵一卒都别想离开凉州边线!”

褚禄山冷哼道:“最少!”

不等徐渭熊望向自己,“白熊”袁左宗只留给她一个已经远去的背影。

跨过门槛后,一向极其注重仪表的袁左宗破天荒伸了个大懒腰,摇了摇脖子。

做完这一切,袁左宗快步走出北凉都护府。

当天,一支万人骑军,悄然离开驻地。

北凉三十万铁骑,雄甲天下。

而这支骑军,雄甲北凉军。

大雪龙骑!

————

一支长途奔袭的六千骑军,悍然出现在了葫芦口外。

为首一骑,披甲提枪,腰佩凉刀。

在徐凤年跟横水城守将卫敬塘见面前,郁鸾刀的幽州骑军当时已经跟那两万莽骑有过一场交锋,后者是临时从顾剑棠东线那边抽调出来的轻骑,本意是想打出一场快若疾雷的奔袭战,一口气将孤悬塞外相互依托的横水银鹞两座空城“吃掉”,便可以顺势将幽州万骑压缩在蓟北一带,届时幽州骑军粮草不济,这支孤军深入的北凉左翼奇兵自然就会老老实实无功而返,但是因为卫敬塘和横水城的存在,迫使惊疑不定的北莽骑军不敢冒失南下,等到他们斥候探知地理位置更西边的银鹞不同于衡水,已经“如约”撤军,两位原本暴跳如雷的北莽万夫长静下心一商量,觉得大不了舍弃衡水占据银鹞,照样可以对幽州骑军造成一定程度的震慑,只是战场上机会稍纵即逝,在他们在横水城以北驻足不前一天后,等到他们精疲力竭的两万大军扑向银鹞,在距离那座边城百余里处,大军腰部遭到了五千幽州骑军在侧面发起的突袭,两名万夫长和幽州骑军主将郁鸾刀都心知肚明,两支骑军都很疲惫,关键就看谁的紧绷着的那根弦先绷断。

郁部骑军先前在明确无误得知银鹞弃守后,副将就提议迅速返程,郁鸾刀的执拗这个时候得到淋漓尽致的展露,执意要以不惜祸害战马体力和大量骑卒掉队的巨大代价,也要赶在北莽获得两座边城前狠狠打上一仗,两名性格持重的副将都不赞同,但是北凉将士绝对恪守军令的本能,让两位将军没有办法违抗主将郁鸾刀的大胆行事,最终郁部幽骑在三日疾驰五百里的强行军途中,逐渐分割成了三股骑军,马匹脚力更优骑卒战力也最强的郁鸾刀亲率先锋五千骑,也终于及时赶到了战场,如同一枚锋锐箭矢毫无征兆地直插北莽大军肋下,完成了战于蓟北城池之外的战略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