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练达一咕噜从卧铺上起来，也坐到窗前的凳子上，听朗逸彤的讲述。
朗逸彤说，咱们从古籍里找老哈河的历史。颜之推的《还魂记》中记载：燕之祖泽当国之大祀。《山海经·海内西经》：东胡，在大泽东。如果仔细推理，那就是老哈河，源出于七老图山谷中，众多的支流流经宁城、平泉、承德，在黑城附近汇合，由建平、赤峰、新惠、开鲁，注入西拉木伦河，周时称屠河，汉时称土护真水，魏书称乌（土）候秦水，隋书称托纥臣水，唐朝称土护真水，外译通古斯河，将土护读为库，讹书为莫，读成库莫奚，唐末契丹称老哈河为托果斯穆棱，或称陶土猥思没里。宋简称土河。现称老哈河，为契丹语，简称老河。可想而知，老哈河蕴含着深远民族文化的宝藏。从老哈河的历史名称的变化中可知道老哈河的重要性，这是被历史古籍中提到很多的一条河，如果不重要，可能不会有这么多的朝代都提到同一条河流。
李练达说，是啊，我们卖菜有时就去内蒙的一个地方美丽河，我们那里的乡亲都读美丽为Mole河，看来历史真的很奇妙，在以讹传讹的流变中总能保存最远古的一丝线索。在这几千年的时空里，总有一些细枝末节会被保留下来。
朗逸彤说，你可能知道鲜卑、乌桓、契丹、女真、满族等民族的演化史，这个演化史都离不开这条被称作徒河土河的老哈河。伏羲氏被奉为“三皇之首”、“百王之先”，据我父亲研究传说中的伏羲也叫土奚，伏是土的讹书，甲骨文的土字是就是伏字。在华北仰韶期，彩陶装饰图样中的**纹样。在不同的古书中也叫伏犠《春秋·内事》、宓犠《史记》、《太平御览》、包犠《易经辞卡》、庖犠、伏戯《庄子》、虑戯《太史公传》、戯皇《尚书·大传》、鞄戯《汉书·律历志》、皇羲、太昊。古人重声而不重形，结果产生这种积非成是的现象。《史记·封禅书》中说：三代之居（君）皆在河洛之间。其实中华民族的多民族，大多都来自一个族群“奚”，伏羲（土奚）蕴藏在新石器时代红山文化的老哈河流域，有其传承的时空背景。历史上的夏朝其实也是奚朝，甲骨文中从来没有夏这个字，夏即奚的讹书。奚族被商灭亡之后向四处逃窜，或沦为商的奴隶。《括地志》：夏桀无道，汤放之鸣条，三年而死，其子獯鬻妻，桀之众妾，避之北野，随畜牧徒。他的后代逃往了更远的北方和南方，有一部分据守在大鲜卑山。这也就是鲜卑慕容和鲜卑乌桓等的发端，《魏书·序记》：国有大鲜卑山，因以为号。其后，世为君长，统幽都之北……《山海经》：北鲜之山鲜水出焉，北流注入余吾水。这句话是说土河从七老图山流出，注入西拉木伦河。推知大鲜卑山即为今大兴安岭，鲜卑山最初为七老图山。另一部分继续向北逃至西伯利亚（Siberia），散居在通古斯河（Tungns）流域，此河南岸亦有大鲜卑山，足见“奚族”虽迁徙异地，不忘故土，见山曰鲜卑，见水曰土护奚。向南迁徙到湖南、湖北、广州等地。《宋书·蛮夷传》：居武陵者有雄郤、樠郤、辰郤、酉郤、舞郤之五郤蛮。其中田园诗人陶渊明即奚人。向西部迁徙的有突厥、吐蕃等。溪、壮族，古称“西瓯”。布土现称侗族，白族史称西躸人，土家族，土族，独不见夏族。其他，如矢比、室韦、实伯、须卜、挹缕等不胜枚举。奚族自远古经历了漫长时空转移的自然变迁，不断向外周而复始无数次的拓展和回迁，被千山万岭分割了不知多少形形色色的族群。奚族以鸡为图腾，将鸡视为神鸟异兽，所以把归宿寄托在自然界中具有特性的鸡，冀求灵魂不灭。鸡是古代奚人渴求沟通天地的宠物。从现代北方殡葬仪式上可窥见一斑，人去世后，都要选择大白公鸡用以在坟地上祭祀，鸡在古代能通天体。
李练达说，我们那儿有这样的丧葬风俗。在为离开的人送盘缠时都要指路，指的是西南大路，我听我爷爷说那是人灵魂归去的地方，也是最初先民来的地方，依此推测，我们可能来自遥远的两河流域和古埃及，那大概在6000年以前，希伯来人，鲜卑人，好像是同音呢？
朗逸彤说，我也听我父亲说过这种理论，这是两种理论，一个是中华文明的自源说，一个是外来说。我刚才讲的老哈河时空构架里的红山文化是迄今在国内发现最早的东方文明。老哈河的历史也是中华文明史的一个支流。
李练达说，我听明白了，伏羲和女娲是中国的始祖，而老哈河也可以说是伏羲或土羲生存之地。远古的人类是随着气候的大小年迁徙的，在那个年代可能老哈河、燕都一带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后来随着战争和灾难，不同的人迁徙到不同的地方，这就形成了后来的不同的种族，其实他们是一个祖先。契丹族的驾青牛小车的仙女和骑白马的少年起源传说是不是也说的是伏羲和女娲呢？是不是说也是亚当和夏娃的传说呢？
朗逸彤说，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这时候我们再讲慕容家族的故事你就会知道了，他们的先祖曾经在老哈河一带居住过，后来迁徙到大鲜卑山，被称为鲜卑慕容，宇文氏、拓跋氏也一样是来自大鲜卑山，在古时这些民族有一个统称叫胡人。胡人是不是也是土人的讹传呢？慕容家族现在似乎已经消失，都改为慕、牟、荣等姓氏。他们可能已经不记得在一千七百多年前慕容家族曾经是这片土地上的统治者，是英雄的缔造者。慕容家族注定是要败落的，慕容家族有一首叫《吐谷浑阿干歌》的悲歌，你听听这首歌的歌词。
阿干西，我心悲，
阿干欲归马不归。
为我谓马何太苦？
我阿干为阿干西。
阿干身苦寒，
辞我土棘住白兰。
我见落日不见阿干，
嗟嗟！人生能有几阿干！
这首悲凉的歌其实是一个谶言，预示着慕容家族的每一代都会兄弟相争父子相残，为了王位。慕容涉归是能慕容家族能确定的始祖，从慕容涉归的儿子就开始了兄弟残杀。慕容廆是慕容涉归的嫡子，也是第一个称王的慕容英雄，他的同父异母哥哥吐谷浑亦是雄才伟略，慕容家的男人个个骁勇善战，个个都可为王。这是慕容廆的心病，总想除之。有一年春天，青草发芽，马儿发情，吐谷浑和慕容廆两部的马儿耳鬓厮磨，慕容廆借机训斥他的哥哥吐谷浑，父亲把你分离出我部，为何不远徙，而致马斗相伤？吐谷浑赌气说，今日我将离你万里之外。于是吐谷浑率部西迁。慕容廆心中懊悔，派长史追赶致歉，请吐谷浑还乡。吐谷浑决计要走，就用马儿演绎一出好戏，如果马儿东归人就东归。马儿被赶往东边，可是头马领着马群往东数百步后回头向西悲鸣，声若颓山，老长史只好跪地长叹天意啊天意。慕容廆闻此做歌以警后人，当慕容廆的子孙建立了“大燕国”之后，《吐谷浑阿干歌》就作为皇帝出巡或者祭祀宗庙时演奏的“鼓吹大曲”。吐谷浑远在万里之外的青藏高原上创建了一个绵延数百年的王国。慕容廆的弟弟慕容耐为了篡位，也曾派人去暗杀慕容廆。
燕国的故事很多，我就给你点题，以后你可以细读，惊心动魄的历史故事。
慕容廆十八岁东征扶余国，强盛数百年的扶余国被夷为平地；慕容廆以几万之力击败鲜卑宇文部、鲜卑段部和高句丽二十七万联军，事情的发端者崔毖逃往高句丽，成为鲜族崔姓的始祖……
慕容廆的儿子慕容皝被描绘成版齿龙颜，长相不帅，却称燕王，迁都龙城建立了大燕国，慕容皝曾率军踏冰渡海直取平郭（盖州），慕容皝在燕都建造了东北第一个壮美的城市，也就是我们这座城市，宫殿取名和龙宫……
慕容廆的长子慕容翰被百余骑追杀，慕容翰百步穿环，震慑追敌……
慕容皝四子慕容恪十五岁以两千精兵击溃后赵三万悍士……
慕容皝五子慕容霸十三岁以先锋的身份征伐高句丽……
慕容家族的男儿们个个都是战神，慕容廆生有慕容翰、慕容皝、慕容仁、慕容昭几位英雄人物。而慕容皝有六个儿子，其中四个成为后来两晋呼风唤雨的人物，他们是次子慕容儁，后来成为前燕皇帝；四子慕容恪，十六国第一名将；五子慕容垂（霸），后燕的开国皇帝；小儿子慕容德，南燕的开国皇帝。但是他们的命运都很悲惨，等你高考之后可以仔细读一读《两晋演义》，还可以读一读《史记》、《尚书》、《晋书》，《黄帝内经》也一定要读一读，这是一本神奇的书。
火车扭转着在承德站停下来，李练达想象着那些清朝建造的山庄，可是他没有看到。夕照在朗逸彤的脸上雕刻着质感的金色。夕阳穿透车厢，迷蒙的夕照将承德湮没，在荒芜萧索的火车站，李练达想象那些迷茫的光芒中那些人影像是前朝的人物，他们在历史的碾压中不断地出生不断地离开，而土地一直都在，尽管这些土地被不同的名字和建筑所改变，但是本质依然。李练达想自己和朗逸彤其实也是这些匆匆行走人的一个影子。李练达想这列车如果是一个没有尽头的列车就好了，那么他会和朗逸彤一起到天涯海角到每一个有爱的地方。
火车穿行在奇绝的群山和长城之间，火车就是移动的城堡，而在这个城堡中李练达像是进入了慕容家族的故事，朗逸彤和他都是那些传说中的一个名字，列车驶向黑暗的尽头，驶向慕容儁建造的第一个城邦，驶向红太阳升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