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着摇光的话倏然明白我当如何做了。
千年伤情怨恨如浮云过,我从高台之下缓步走,我本当此番见了司禄星君定然能把我心内千年的怨气撒个干净,可不曾想,揣着的却是更不妥帖的心走下来。
情爱使人卑微,哪怕是对方一点点的不如意,都会让辛辛苦苦建立在心里的仇恨瞬间坍塌,恨曾经如草长,不恨却又在一念之间如抽丝般容易。没了六识的司禄星君,我到底恨他恨得是个什么劲儿。
摇光说等天魔两界的喜事办得妥当,才起身去荆山,但我想,司禄星君身边缺不得顾看他的人。虽然云曦明日下嫁给他,但我却觉得,云曦不是顾看他的良人。
眉心纠结,以为曾经过去的情劫,却还绕在我命盘里,我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当口,我抬眸见的却是东离俯首而立站在云梯之下,月色华光把他包裹得愈加金灿灿,我光顾着看他,没有收住下云梯的脚,一脚踏空,我忘了要使个定身法,竟直直的朝着他而去。
他身子往后侧了半步,我摔落在他身前,他撩起袍角俯下身来,嘴角扯出一抹邪魅的笑,有些像他去魔罗之域捉弄我时的神情,我本能的身子往后蹭了蹭,他挑起我的下额,“见了?”
他没有像在天河拉我起身,而是站起来,仰头看看高台,我急急的起身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不是应当在陶镜公主那儿么?”
他低头看我窘相,漆黑的眼眸明明泛着笑意,却让我本能的觉得冷,我禁不住后退了半步,他幻化出一把折扇,轻轻的磕打手心,半晌才偏过头来,眉心微拧极其漫不经心的说:“刚回。听闻你来天相宫,我想着明日他大婚,你若踏平了天相宫,倒显得我们小气了。”
我扑打裙角灰尘,身子又侧开,给他让出一条路来,本意是让他先行离去,我还要在这等瑶敏。他却看我半天,又拿折扇磕打他的锁骨:“走吧。夜深露有些重了。”
“瑶敏姨娘已经先行一步了。”他走了几步停下身子说道。
我这才动了步子,他没有招祥云,俯手走在我前面,我心里盘算着的是,有些话自然要和他说清楚,于是快了几步,挡在他身前,他挑眉看我。
“后日大婚,可你知我原本没有嫁你的心。”
他只是笑笑,折扇还是攥在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磕打着,在夜色里听得出噼啪的声响,我垂眸看着脚尖儿,还抽空看他袍角绣着的是湛蓝的龙纹,“你为琼光的爹,我虽不愿但这是事实,所以,我陪你做这场戏。”
他还是没有说话。
“你为两界太平也好,为天下苍生也好,戏做完了,我自然是要走。”我顾自的说着,“你心有陶镜公主,我心有他……”
“司禄星君并不是因你才落得如此下场,你不必内疚。”他在我慌神的时候插过话来。
我拧着挂在腰际的腰坠儿,不知道捻了多少圈周转了多少心思才应他的声,“他是我命中的劫,千年前如此,如今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