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一团浓云将卯时日头遮住,头上金冠已然因为半路颠簸斜斜的歪着,发丝也在清风中胡乱的飞舞,虽然笑意在他脸上,但我知道他在替我担心,我忍着疼把泪含在眼底,避水珠在我口中我不能开口,只能摇摇头。
我不知道怎么让去喜欢一个人,但我知道,我不能让他担心。
他轻轻的摩挲我的脸,看看天色,云将日头遮得天色昏暗,他又垂下头来,说道:“瑶池中的有一株墨莲……”
我把着玉石池边,歪过头去看,花开百年不凋谢的莲花在乌云下摇曳生姿,淡粉色莲花中未见一袭墨色,我又掉转头来,东离抬手往更远的地方指了指,“在那里……去把那株墨莲摘回来。”
我嘟着嘴,避水珠险些咽下去,那么远,我不想去。
“你含着避水珠,不会落到水里……”东离揉乱我额前发,但我依然不想动。
“九重天上传说,能摘得瑶池中的墨莲,两个人才会长长久久。”
他说这话时,我才抬了头,挑着眉头看他半晌,直到他嘴角勾起的笑意越来越浓的时候,我才欢快的放开把着玉石池边儿的手,在水中扭了半边身子,忐忑的看着手中的身子,虚飘在瑶池水中,我想这个避水珠是个上等的货色,所以愈加欢快的往池中而去,走了一会儿,我回过头,我以为东离会一直看着我。
可他,总是会不着痕迹的让我失落。
他还是那般盘膝的姿势,眼神盯着的却是天穹中滚滚而来的乌云,八月已会入初秋,不若六月天会随时下些什么雨,而九重天又是列位仙家长生之处,若照着常日,应当不会落什么雨点,但今日我瞧着有些奇怪,浓云压境,那是落雨的前兆。
我有些失落的扭回身子,绿莲成片身子穿过那片浓绿,往瑶池身处而去。
墨莲,会使两个人长久,虽然可能是段传说,但这敌不过东离喜欢。
我心花又重新绽放的轻轻拨开莲叶,便是在这时,我觉得冷风从瑶池水面袭来,吹得我一个激灵,身子还没有回转的时候,我见有道道闪电凌空劈下来。
我愣在原地,拨弄莲叶的手也顿了半晌。
我自小在九连山,为九重天下界散仙,从我千岁之时,便会历劫,天雷从三道历到六道再到三十六道,每次电闪雷鸣之时,我都会瑟缩着身子,恨不能扎到地底儿,生怕这天雷之痛。
那是让人求生不得又求死不能的疼。
轰隆声响搅乱瑶池半塘水,我战战兢兢的转过头来,轰轰天雷正从离我很远的境地想凭空崩裂般的响起,我见地火被勾起,雷鸣之间红透了瑶池边。
我终于脑子不再短路,终于明白东离他又一次骗了我,他说瑶池中有墨莲,不过是要把我支开,不让我亲眼见他历天雷地火,他之所以一直盘膝的坐在原地一直看着天,并不是刻意忽略我,而是,而是……他在算天雷会来的时辰。
他总是这样。
我不争气的掉眼泪,口不能言,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他应天雷,我无能为力,何况,这天雷很有可能是因我而起。
他将我扔进瑶池,我光顾着留恋他莲花瓣的眼眸,和他对着我的耳鬓厮磨,我忘记了,瑶池在第一重天,那是所有仙家的灵根儿之地,常日里只有九重天上仙家犯了错时才会被赐一杯瑶池水。
那样,便会忘了九重天上闲愁,逍遥的下了凡去。
如今我被他摔在这瑶池里泡澡…………即便天帝是他爷爷,他爷爷不与他计较也就罢了,但,所谓天谴自然不会放过他。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他会遭天谴,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除了此时无能的掉眼泪,我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
天雷一道接着一道,雷鸣将九重天熏染一片浓烈的火红,我哭得撕心裂肺之时,见诸多祥云从地火的浓稠中露出来,火龙在云头中伸出火舌,卷着赤焰的地火,我能知晓,这是……这是九重天上界的天帝动了尊驾,我还想探着脖子去看,就忽而觉得身边一团清冽的莲花香,我转头看去,却是我从来未想过会在此时见到的一袭尊容。
在优昙婆罗树下请我喝茶,而后在南天门送我出天界的忘川娘娘。
她眉心微微的拧着,伸出手来,我急切的搭上她的手,在绿莲掩映下,她手轻轻一挥,莲叶将我护在其中。
在她身侧的,还有琼光,但传说中的归元殿下,并未列席。
我吐出口中的避水珠,哭哭咧咧的说:“忘川娘娘,你救救东离,你一定能救他的!”
琼光已然幻化出一件厚实的衣裳拖在她的小手上,爬上莲叶,她掰开我紧握着忘川娘娘的手,将衣裳悉数的给我穿戴好,闷哼了一声:“你怎么这么窝囊,每次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忘川娘娘嘴角浅笑的拍拍琼光的头:“你娘都这样了,你就少说两句。”
我有些愣神儿,不知为何她一眼就看出我是当日逃婚的华楚,倒是琼光冷着一张脸的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能让我爹没有办法的除了你还有谁?”
我对此无话可说。
瑶池边依然还是浓烈破碎的场景,忘川娘娘将我抱上云头,飘远的云上,我看不出东离如今是何境遇。
“他会不会有事?”我看着那片被火红烧红的天,问着忘川娘娘,她眸光扫过远处,又落到我的身上,问我:“当日,我与你说,你既逃了婚,日后不要后悔……”
我拼命的摇着头,抓着她的衣角:“忘川娘娘,我后悔了,我后悔死了,当时我看不清自己对他的心,只会东躲西藏,但是我现在后悔了,我想好好的在他身边,好好的照顾他,你一定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
忘川娘娘微微叹了口气,琼光过来将我身子扶正,却懒得和我说句什么话,而是对着忘川娘娘说道:“阿婆,太公一定会救得了我爹的,是吧?”
我眸光看向碧波瑶池,天雷滚滚过后,半塘莲顷刻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