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荒村(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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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家里多了女人(9)

他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三国里的美人计:这老婆子该不会是要算计我吧?想想又觉得不会,自己有什么好算计的?她是不是想用这来报答自己?她是不是发现了小六和小翠的关系?她是不是发现了她的孙子是小六的儿子?她是不是想诈自己一笔钱财?……太多的疑问在他心头掠过,但他来不及对每一条都细加思索。他对着门缝又叫了两声:“大妹子,大妹子。”

外面没有声响。

他不敢往里进,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心里想,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婆子耍的什么套路。

停了好长时间,栓柱娘才把门打开。

听到开门的声音,巫全贵走到门前说:“你怎么把门开开了?”说着把栓柱娘推到一边走了出来,然后瞪了她一眼才向家走去。

栓柱娘一下子愣在那里。

第二天上午巫全贵让小霞把栓柱娘叫到家里,劈面就是一句:“昨天你到底想干啥?”

看到巫全贵发这么大的脾气,栓柱娘也吓了一跳。

“三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让你劝劝小翠,别再和栓柱闹离婚了,他们要是离了婚,我老婆子可怎么活呀?”

“那你锁门干啥?”

栓柱娘无言以对,可在内心却充满着仇恨:我们家的一切都是你的,连我老婆子、我孙子都是你的,你们想把我孙子抢走,我就是想要你和这个小骚货搅和在一起,谁知你这个老骚货竟然不上当。

“三哥,你别生气,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叫你劝劝小翠,她就听你的,她要是真的和栓柱离了婚把我孙子带走了,那我可真是没法了。”

栓柱娘说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弄得巫全贵赶忙劝道:我抽空劝劝小翠就是了。嘴里说着,心里也吃了一惊:是啊,这老婆子也真够可怜的,她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还不是自己造的孽?

第二天,巫全贵就把小翠叫到家里说:“小翠呀,我知道你心里也苦,可这离婚也不是一句话的事,不能说离就离,再说小七也没回来,这事你听我的,啊?”

从此,小翠没有再提离婚的事,尽管她一刻也没有忘记,她相信三伯会把这事安排好的,她心中有了希望。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流逝着。

今天,栓柱娘突然听说三狗带回来的女秘书其实就是给巫全贵找的小保姆,她不由生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两个人毕竟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她要去看看这位“小保姆”,甚至想嘲笑他一番。第二天晚上她就去找巫全贵。

刚吃过晚饭没多长时间,巫全贵一个人坐在堂屋里抽烟,小霞在屋里和小娜说话,小宝在做作业,五狗吃了饭就跑出去打牌了。

栓柱娘悄悄走进堂屋,并没有说话,以至于巫全贵抬头发现她时竟吓了一跳:“哎呀,你进来咋不吭一声?吓了我一跳!”

“有啥害怕的?我是老虎会吃了你?”栓柱娘说着就在床沿上坐下,然后四下里瞅瞅。

巫全贵好奇地问:“你这是找啥?”

“不找啥。三狗回去啦?”

“走了,吃了早饭就回镇里了,说好的,中午韩书记还请他喝酒哩。”巫全贵说着,流露出些许的自豪。栓柱娘又向他跟前凑了凑说:“哎,三哥,我听说三狗给你弄回来个小保姆,咋不见她哩?”

“什么小保姆呀。”巫全贵脸上的自豪忽然消失了,带着苦相说,“在屋里和小霞说话哩。”

栓柱娘噢了一声,并没注意巫全贵表情的变化。停了一会儿,她又讪笑着说:“三哥,你是不是又让三狗给你找个年轻的?”

巫全贵一听,有点恼了,说:“你说的这是啥话呀?我咋能那样?”

栓柱娘仍然讪笑着说:“三哥,你放心,俺可不是来吃醋的,俺是想劝劝你,已经快七十的人了,可不比前几年,这身子骨要紧,还是悠着点,年轻人火力大,弄不好会叫你受不了的……”

“别说了!”巫全贵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走了两步,想说什么,见栓柱娘惊呆了似的看着他,就缓了缓劲说:“我就知道要背黑锅,果然不错,这不,还没一天你就来啦!”

“背啥黑锅?她不是三狗给你找的小的?”

“哎呀!你说的啥呀?她是……”

“她是谁呀?”

巫全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副有口难辩的样子。看栓柱娘一脸疑惑的神情,他心里一阵慌乱,三狗再三交代,这事除了小霞不能叫任何人知道,这可如何是好?他想了半天才说:“反正不是那个,也不是小保姆。”

“那是谁?”

“我跟你说不清楚!”

“我就知道你说不清楚。谁家六七十岁个老头子,找个一二十岁小姑娘做保姆?咱是农村,又不是城里,就是城里恐怕也没有这种事。”

巫全贵可真是越恼越没法说,越没法说心里就越急,最后只得无奈地说:“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给任何人讲!”

“不会,我说这干啥?”

巫全贵张了张嘴,又沉默了。

栓柱娘催促道:“你说呀,三哥,我不出去说还不行?”

巫全贵悄声悄气地说:“她是咱三狗的小老婆,已经怀了老三的孩子啦!”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咋说是给你找的小保姆哩?”

“这不现在计划生育紧,怕上边查。再说老三当县长他老丈人出了不少力,这不也怕他知道吗?老三是想把她先藏一段,等生了孩子就把她送走。”

“那孩子呢?”

“孩子送给老三媳妇就说是抱养的。”

“老三媳妇知道?”

“这不一直都是在躲她吗?”

“噢——原来是这样。”

“这下你明白了吧?”

栓柱娘点点头,但心里却一阵一阵地不平:你们老巫家可真有势力,霸占了我们赵家的媳妇,又想抢走我的孙子,你们嫌媳妇是小人鬼儿就找人家大闺女给你们生——她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说:“三哥,你可真有办法。”

自从栓柱娘发现了小翠要离婚的目的,她的心中就滋生着一种仇恨,可她有什么办法?他们巫家有钱有势。她心里想:真不如前些年整天批斗这些地主分子。可这话她只有藏在心里。

巫全贵说:“出去可千万不敢说,咱三狗现在是县长,要是这事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你放心吧三哥,我不会说的。”

“过几个月生小孩还得叫你帮忙哩!”

两个人又说了好一阵儿,才各自回屋休息了。

尽管巫全贵始终抱着不分家的念头,但随着孩子们的结婚和分开住,家还是在无形之中分了。自然,每个孩子都娶了媳妇,这是他巫全贵最大的满足。老大提前出狱,回来后不久就和巫三媳妇许妮结了婚,因为当时家里住房紧张,再说巫三家原来有个大院子,还有一座大屋,反正都是他们巫家的人,所以结婚没多久,大狗巫保根就搬到了巫三家。

大狗是个实在人,心地又好,地里活都是他干的。

这几年老二出去当工头,老四在城里做服装生意,小七又没在家,五狗整天吊儿郎当的,所以地里的庄稼活都落到了大狗保根的头上。再加上许妮又是个泼辣能干的女人,两个人里里外外地操持,每年打的粮食,除了留给爹一些,分给众兄弟一些,余下的也不少卖钱。再说毛毛也十五六了,也成了一个大人了,除了上学外,星期天还能帮助他们俩干点活。一家三口人小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老二保福前几年就出去当包工头,起初是给三里五村的盖民房,后来又到镇上给公家盖房,不少赚钱。巫保福是村里第一个盖起小洋楼的。最初批宅基地时他只是想盖个瓦房,可他在外面当工头当出了甜头,于是就和妻子许保珍商量:先停一停,过一年咱盖个小洋楼。许保珍住在大队部里方便和巫全林来往,也不急着盖房。果然,第二年,巫保福就在他的建筑队里抽出几个大工(技术工),在自家新批的宅基地里盖起了一幢两层高的小楼。这在当时的巫庄村可是第一户,尽管这几年好多家都盖起了小楼,但巫保福的并不落后。再说,他手里有钱,屋里装修得比别人好。当初他结婚时买回一台黑白电视机,惹得全村老少都跑来看,后来兴彩电时,巫保福也是第一个买的。只是保福整天在外面跑,巫全林没少瞅机会来找许保珍幽会。后来,巫全林还让巫保福在大队当了干部,尽管他根本没管过大队的事,只是挂个名,一个月开一两次会。后来巫全林从村支书的位置上退下来时,还极力推荐说:巫保福这几年承包建筑队,不仅自己富了,还带领一批人摆脱了贫困,这样的人应该担任领导干部。于是巫保福就当上了副村长,只是他整天忙的都是建筑队的事,有啥事时,保强找到他了就说一声,找不到就算了。

巫保义回来的那天,保强让通信员找了半天也未找到他。当时他正在邻近的一个乡里谈一项工程,最后他亮出了三弟巫保义的牌子,很快就谈成了。

小六是第一个在村里办厂的人,也是富得比较早的一个。

后来由于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地里打的粮食多了,人们都不愿再种红薯,每年的红薯粉芡只够自家加工粉条吃。小六就跑到外地学习了制粉丝的技术,后来又学会了加工腐竹、人造肉等豆制品。巫小六和秀秀时不时地闹些别扭,这在乡里人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逢年过节走亲戚串门子,两人还是一块儿去,有说有笑的。巫小六还把自己的钱捐给大队的学校好几万,又给村里打了一口吃水井,让各家都吃上了自来水。

要说这几年过得最一般的就算老五保治了。

巫保治最初在小六的粉条厂里干活。后来他想自己闯闯,于是夏天来的时候,他就在北地摆了一个西瓜摊。保治天生是个二杆子,性格中又夹带着几分侠义劲儿。一有熟人来买瓜,他就把秤称得老高老高。有时还多给人家一斤半斤,再加上前几年没媳妇时整天打牌,结识了一帮牌友,有时他们吃西瓜就不要钱。所以别人卖了一季瓜,能赚两三千块,可他只赚了五百多元。后来他又到别人办的厂里打工,也没赚多少钱。最后还是回到了小六的厂里。在这里他只是干点杂活,又没人敢管他,有时还能训个人摆摆二大爷的威风,所以这两年他就一直在小六的厂里干。只是除了干活就没了别的事,晚上和哑巴媳妇打闹一番,逗逗自己的小女儿玩玩,很是清闲,于是几个牌友又聚在了一起。

前几年打牌只是贴个纸条。不知哪一天人们又把麻将拿出来了。起初打麻将是赢扑克牌的,后来就赢钱,一次五分钱或者一毛。这样一夜下来有四五元的输赢。随着刺激性的增强,人们的赌码也在加大,由五分一毛上升到一毛二毛,后来又上升到五毛一块、一块两块,最后居然升到了十元二十元,一次输赢就是几百甚至上千元。

五狗保治打牌从来都讲义气,赢了心里当然高兴,输了也不赖账。有钱了就干两场,没钱就坐在那里看。

保治的钱,都是在保钢厂里干活所得的工资。最初,保钢每月给他一百多元,后来越来越不顶用,就长到二百三百。当保治学会打牌以后,就不时地问保钢要钱,保钢没办法,就说定工资一月三百五十元(比别人多一百多),由会计秀秀开,每月月底签字领钱。这样一来多少对保治有了一些限制,但他还是不时地跑到牌场里,只是看的时候多,干的时候少。

牌场除了干麻将以外,还是个新闻发布中心,人们边打牌,边议论,谁撂一次炮,大家就会哄笑一阵。这两天巫保义给父亲巫全贵带回来个小保姆,自然也成了人们打麻将牌时的话题。

这天晚上人们支起牌桌就议论开了。这个说:你看人家巫保义,当了县长没几天就给他爹弄回一个小保姆,多威风。

那个说:“什么小保姆,怕是巫保义给他爹找的小老婆吧!”

另一个人接道:“咱可不能乱说呀!这好些年前批判什么林彪孔老二时就说要支持新生事物,我看巫全贵家这才叫新生事物多,前几年城里兴电视机时,人家巫全贵家里是咱村买的第一户;后来人家二狗又盖起第一幢小洋楼,第一个买彩电;现在城里兴请保姆了,人家巫全贵又第一个请,这事我说就是新生事物,见怪不怪。”

“啥新生事物?小保姆?”又一个接道:“我敢肯定,百分之百是给他爹弄的小老婆。现在这干部,哪个不玩女人?玩得多了,给他爹也捎回一个。”

“你咋敢肯定就是巫保义弄了给他爹剩的女人呢?你见了?你也不看看巫全贵多大年纪了,都快七十啦,他能不能弄得动?恐怕难硬起来啦,我看哪,说不定就是请来当保姆的,巫全贵顶多摸一下她那圆溜溜的小奶子。”

一群人正在说说笑笑地打着麻将,巫保治走过来,一个人忙说:“别争了,是不是小保姆问一问保治不就知道啦?”

于是保治进来后就有一个平时好和他开玩笑的人说道:“保治,听说你三哥给你爹找了一个小保姆,他们几个都说是小老婆,你说是啥,啊?”

大家哄笑起来,保治红着脸说:“滚你的蛋。”

众人又一阵哄笑。

那人又说道:“保治,你回去问问你爹,看是不是,要是小老婆的话,叫咱哥们也玩一会儿,给钱也行,你说,一回多少钱?”

这会儿保治恼了:“行啊,先把你娘叫来,叫我爹弄一回,我爹要是能弄进去,就是小老婆,要是弄不进去就是小保姆。”

大家又笑了起来,有的人连牌也忘出了。

巫保治在这里看了大半夜,众人也议论了大半夜他爹的小保姆。他看看插不上手,半夜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