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梁启超其人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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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时务报》初创和梁启超

《时务报》是甲午战后创刊、宣传维新运动最有影响的报刊,梁启超参与创始,并在《时务报》上发表了大量论文。当时“新学士子”怵于民族危机的严重,看到梁启超“语言笔札之妙,争礼下之”,《时务报》既风行一时,梁启超也声名大著。本文准备就《时务报》的初创和梁启超的作用试为论述。

《时务报》是强学会被封禁、《强学报》被停刊后,利用上海强学会余款在沪创办的。

甲午战后,民族危机严重,康有为除发动“公车上书”和不断上书光绪皇帝,以争取进行从上而下的改革外,又组织学会、创办报刊,以扩大维新宣传影响和求得官僚士大夫的赞助。梁启超是康有为的得力助手。在北京创办的《万国公报》和《中外纪闻》,梁启超都主持其事。

北京强学会规模初具,康有为即于1895年10月17日出京,经天津到南京,企图游说署两江总督张之洞,成立上海强学会。11月1日到南京后,住了二十多天,和张之洞“隔日一谈”,张“颇以自任”,但“不信孔子改制”。张之洞的“自任”,是想利用资产阶级改良派的宣传才能以扩张声势,所以拨发经费,表示支持,除给北京强学会五千金外,又拨款一千五百两兴建上海强学会,成为当时捐款最多的一个。据《申报》光绪二十二年三月十一日《强学会收支清单》“收张香帅来银七百两”、“收张香帅来银八百两”,申洋一千零三十九元六角四分;其余为邹凌瀚五百两、陆春江二百两、黄遵宪一百两等。《上海强学会序》还由他署名,真像“颇以自任”的“维新”大员。张之洞的不信孔子改制,表明了他和改良派政治主张的根本差异。改良派学习西方,是想把封建的中国变为资本主义的中国;张之洞却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封建纲常不容摇撼。上海强学会后来的人事递嬗,改弦易辙,与此有关。这时,康有为因“母病须归”,张之洞也想控制强学会,于是以“康主粤,汪主沪”为名,把自己旧僚汪康年调“主沪会”吴德潇:《致汪康年书》,光绪二十一年,无月日,手札。当康有为到上海“设会”时,还派亲信幕僚梁鼎芬等陪康前往。

康有为曾在张之洞的授意下,于11月16日(九月三十日)致函汪康年:

不见经年,知欲开会。万里同心,百折不回,沉劲郁拔之气,安得如穰卿(汪康年)者哉!若得如穰卿者百数十,遍十八行省,事或有济也。南皮顷已许办上海、广东两会,知所乐闻,故先驰报。仆急须还粤,沪上事待之穰卿矣。

汪康年尚未到沪,康有为已派他的弟子徐勤、何树龄来沪,于1896年1月12日创刊《强学报》,署“孔子卒后二千三百七十三年”,与“光绪三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并列。

1月20日,御史杨崇伊奏参强学会“植党营私”,北京强学会被封禁。张之洞本来反对《强学报》以“孔子纪年”;至是,嘱幕僚电致上海各报馆,申明“此报不刊,此会不办”。《强学报》也于第三号终刊。

张之洞本来想设立学会以扩展声势,他的电嘱“此报不刊,此会不办”,是不允许改良派宣称“孔子纪年”,不允许改良派进入维新轨道,并不是不要办报。况且,他已电邀汪康年来沪。从而将上海强学会余款“移交”给汪康年,使在上海强学会原有基础上办报。梁启超《创办时务报源委》说:

查《时务报》初起,系用上海强学会余款……既而穰卿到沪,而京师强学会为言者中止,沪会亦因停办。当时尚余银七百余两,又将原租房屋已交一年之租银追回半年,得三百五十元;又将会中所置器物、书籍等项变卖,得二百余元,共计千二百元,实为《时务报》之嚆矢……当时穰卿因欲没康先生之旧迹,故不将此款声明强学会之余款,而登为汪某某捐集云云。

查《清单》末称:

共计收银七三两,收洋二二四七元四角二分。除支洋二一七二元七角,实存银七三两,存洋七五元一角四分。所有余款数目单据及自置书籍、木器物件,于去腊廿五日皆点交汪进士穰卿收存。

则上海强学会确有余款,且于1896年2月8日(光绪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连同书籍、木器物件点交给汪康年“收存”。又查《时务报》第三号附有捐款人衔名,首有汪康年、梁启超捐银一千二百两,核以《源委》,当即上海强学会余款,则梁启超所言“《时务报》初起,系用上海强学会余款”确有依据,上海强学会与《时务报》实“蝉联一线”。

然而,资产阶级改良派创始的上海强学会和《强学报》,最终为张之洞幕府中人汪康年所“收存”,这样,利用强学会余款创办的《时务报》,也就隐存了改良派和张之洞系统的争论。

《时务报》是旬刊,创刊于1896年8月9日(光绪二十二年七月初一日),馆址设在上海福州路福建路口。每册约二十余叶,以石版印连史纸上,分“论说”、“谕折”、“京外近事”、“域外报译”诸栏,而“域外报译”几占全册二分之一《时务报》从第二册起,“域外报译”又分为“西文报译”、“路透电音”等。另附各地学规、章程等。创办初期的办事人员是:总理汪康年、撰述梁启超、英文翻译张坤德、法文翻译郭家骥、日文翻译古城贞吉、理事(管印书兼银钱事务)黄春芳。

《时务报》是怎样创办的?是谁创办的?却是说法不一,且曾引起一场争论。汪康年说是:“康年于丙申秋在上海创办《时务报》,延请新会梁卓如孝廉为主笔”,说《时务报》是汪康年所创办。为什么“创办人”说法不一,为什么汪康年、梁启超龂龂于《时务报》创办之争,就成为一个引人注目的问题。这点,我在《论〈时务报〉的汪梁之争》中已经阐发,兹不赘。

《时务报》从1896年8月9日创刊,到1898年8月8日停刊,一共出了69册。由汪康年任经理,梁启超任主笔。梁启超议论新颖,文字通俗,风行海内,影响深邃。维新运动的高涨和“诏定国是”的实现,《时务报》是起了很大作用的;而梁启超的宣传鼓动,主持笔政,也功不可没,特别是《时务报》的前期。

梁启超在开始主持《时务报》笔政时,几乎每册都有一至两篇论文,著名的《变法通议》就是在《时务报》首先刊出的。今将梁启超《时务报》上发表的文篇,表列如下。

经世文新编叙《时务报》创刊,以“变法图存”为宗旨。梁启超首载《论报馆有益于国事》,列述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报务的发达,“有助于耳目喉舌,而起天下之废疾”。他认为“无耳目,无喉舌,是曰废疾”,“不了解世界形势,不闻问国内大事”,这是“有耳目而无耳目”;“上有所措置,不能喻之民;下有所苦患,不能告之君”,这是“有喉舌而无喉舌”。起“废疾”,助“耳目喉舌”,就要依靠报馆。报馆是“去塞求通”的开端。

梁启超的《变法通议》也在《时务报》陆续发表,它深刻揭露封建专制制度的腐朽,猛烈抨击封建顽固派的因循保守,说:

彼君臣上下,犹瞰然以为吾今日之法,吾祖前者以之治天下而治,然守之,因循不察,渐移渐变,百事废弛,卒至疲敝,不可收拾。

接着,反复阐述不变法的危险和变法的必要,说:

法者,天下之公器也;变者,天下之公理也。大地既通,万国蒸蒸,日趋于上,非可阏制。变亦变,不变亦变。变而变者,变之权操诸己,可以保国,可以保种,可以保教不变而变者,变之权让诸人,束缚之,驰骋之。呜呼!则非吾之所敢言矣。

他以世界历史为例,说日本以“自变”而强,印度以“不变”而沦为英国的殖民地,波兰也“见分于诸国而代变”,危言耸听,振聋发聩。

梁启超以为变法的本原是“变动科举”和“工艺专利”,前者旨在摧毁束缚知识分子思想的封建科举制度,后者要求给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争得一些条件。梁启超议论新颖,文字通俗,士大夫爱其“语言笔札之妙,争礼下之,通邑大都,下至僻壤穷陬,无不知有新会梁氏者”。梁启超的声名大著,《时务报》也就影响日广。

《时务报》销行日广,受到各方面的注视,张之洞也饬行湖北全省“官销《时务报》”,说是“上海新设时务报馆,每一旬出报一本,本部堂披阅之下,具见该报识见正大,议论切要,足以增广见闻,激发志气。凡所采录,皆系有关宏纲,无取琐闻;所录外洋各报,皆系就本文译出,不比坊间各报讹传臆造;且系中国绅宦主持,不假外人,实为中国创始第一种有益之报”。今后“湖北全省文武大小各衙门”,“俱行按期寄送一本,各局、各书院、各学堂分别多寡分送,共计二百八十八份”,所有余款,由善后局“汇总支发”,扮出一副“宏揽人才”的姿态。其实梁启超当时还只有二十四岁,张之洞称他为“卓老”,未免誉溢过甚。尽管“好景不长”,但张之洞摘桃之念,跃跃欲试。

综上所述,《时务报》是北京强学会成立后,康有为由沪赴宁,“游说”张之洞后,利用上海强学会余款创立的。黄遵宪、吴德潇、邹凌瀚、汪康年、梁启超“同创”,而以汪康年为经理、梁启超为主笔。

《时务报》初创,梁启超主笔政,发表《变法通议》,指斥不变法之害,阐扬变法之宜;抨击因循保守,宣扬变法图强,议论新,文字锐。《时务报》的风行海内外,源于梁启超“语言笔札之妙”。

然而,张之洞和康、梁的变法主张本有差异,在他的指使下,对梁启超的言论加以钤制。这样,汪康年和梁启超之间的争论,也就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