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兴业没有回城里的家,直接回到国土所。阎兴成把文光耀送到瑯琊岭镇政府大院后,开车离去。
身为乡建办主任,他完全可以住在镇上,可他却偏偏选择住在村里。
文光耀看看手表,已是将近十点,门卫王大爷传达室的灯光依然亮着。文光耀知道,戴增良和尹长贵都住在镇政府后院,是他们叫开了大门。
文光耀把一盒“中华”烟递给王大爷,自己也走进了办公楼。
他暗暗想道,这种喝到深夜的场合肯定以后会有,大妹在外面租房,也不能保证晚上不会有突发情况,自己还是要及早配备一把大门的钥匙,自己在办公室工作,这样做也不出格。
办公室里的值班人员已经散去,文光耀打开资料室的门,简单洗漱后就要上床睡觉,这时,寂静的楼里突然传来崔宝森的粗门大嗓,“光耀,文光耀。”
文光耀赶紧走出门来,“三哥,找我有事?”今天大家都喝了很多酒,但经过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消化,已经有些过去,可是刚才一路颠簸,他又有些酒意上涌。
有人喝多现场直播,有人喝多胡吹乱聊,文光耀从大学学生会时开始喝酒,在广告公司中跟着董总出去应酬,到后来到瑯琊岭后当教师,进入机关中,也有喝多的时候,但从来没有断片的时候,喝得再多,顶多是回来倒头就睡,并不胡言乱语。
其实,他喝多了也兴奋,但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三缄其口,因为,酒,可以把一个人深藏在心底的话轻而易举地掏出来。
“到我办公室坐坐?”崔宝森喝得耳朵都红了,眼睛也更眯了。
来到崔宝森办公室,崔宝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了想,低头从柜里里拿出两罐茶叶,把其中一罐递给文光耀,又泡上一壶酽茶,“拿着。”
文光耀的状态也有些朦胧,但不糊涂,见他真心想给,也不客气,“三哥给我,我就拿着。”茶罐是青瓷的,雅致好看。
“哎,这就对了,这才不跟三哥见外。”崔宝森把茶倒进杯里,又重新倒回茶壶。
文光耀心知崔宝森有话要讲,给他点上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静听下文。
果然,崔宝森笑呵呵地问道,“今天怎么样?”他的舌头还是有些大。
“今天开眼界了,”文光耀由衷地说道,“谢谢三哥,谢谢三哥这么看重兄弟。”
“呵呵,谁让三哥看着你就顺眼呢,”崔宝森笑道,“有人在一块工作了一辈子,也不愿意跟他交往;有人才来了几天,你就感觉从心底里愿意跟他接触,呵呵,你就是这样的人。”他又补充道,“杜鹏程,蔡江波,他们赤着脚也撵不上你。”
文光耀谦虚道,“三哥又夸我了。”他起身给崔宝森倒上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夸你?三哥也夸奖人,但从不乱夸乱吹。”崔宝森酒多话多,有些口渴,端起茶用嘴吹吹,喝了一口,“我十八岁参加工作,到现在快三十年了,干财政所长,也侍候了五任党委书记了,看人从不走眼。”
文光耀见他把抽了一半的“中华”捻灭,就又给他点上一支,此时,烟已不是烟,只是谈话的工具而已。
“史书记,噢,就是现在人大的史主任,他当时在我们瑯琊岭干党委书记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干工作,不仅要任劳任怨,还要能屈能伸,小文,”崔宝森突然加重了语气,“你就是这类人。”
“呵呵,”文光耀笑道,“任劳任怨我还敢接受,能屈能伸,三哥抬举我了,我们农村出来的人,干活都不爱惜力气。”
崔宝森打断他,“农村出来的又怎么样?我们也不比别人差一块。你听三哥的,你将来会很好,是,你家在外地,出趟差还得借钱,但只要人有本事,将来这些都不是事儿,呵,我借用评价曹操的一句话评价你,你就是乡镇工作之枭雄,机关工作之能臣。”说完,他自己先笑起来。
被别人当面一顿狠夸,搁谁身上谁都高兴,加上喝了点酒,文光耀也有些心花怒放,两人拿茶杯当作酒杯一碰,都干了。
崔宝森看看他,眼皮一眨,慢慢说道,“上午三哥给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吧?”
文光耀努力回忆着上午崔宝森跟自己说了什么,崔宝森却笑着说道,“想不想接触一下村里?”
文光耀马上记起车里的话,“想。”
“行,那明天我跟王镇汇报汇报,也跟谭书记汇报一下,你就到我这个片里,村里工作你不会,村里的人你不接触,就不能说自己精通乡镇工作。”崔宝森高兴地往沙发后面一仰。
“呵呵,有你参加,我就象刘备得孔明,如鱼得水,”崔宝森又悠长地喷出一口烟来,“毛主席不也说过吗?路线确定之后,最重要的就是干部,你加入到我们片,呵呵,有事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办,办砸了,三哥给你擦屁股,呵呵,将来,……。”
一会儿是《三国演义》,一会儿又是党的理论,听到崔宝森把些话杂揉在一起,文光耀一时有些好笑,不过,他渐渐明白了崔宝森的想法。
他倒底是给自己接风,还是想让自己到他的这个片里工作,抑或才者兼而有之,虽然崔宝森拐弯抹角、铺垫渲染,而且最后才说出来,但他还是挺高兴。
人,不要怕被别人使用,这说明自己还有使用的价值。后来他对那晚的决定也从不后悔,并且还很感激崔宝森,崔宝森、王国尧、杨永基作为他初入政界的三个“师傅”,他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太多的东西,这些东西,让他受益一生,也改变了他整个人生轨迹。
他也开玩笑道,“我就是杆枪,党让我往哪打就往哪打,可是我手头还有拆迁工作和办公室工作,三哥,不能给你耽误事吧?”他说的是实话。
“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糊涂起来了?”崔宝森吐出一口烟来,脸上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见文光耀不解,他继续说道,“现在的拆迁清点,主要分给各片和交通所,有张洪武跟兴成,至少到明年上半年,你不用再管,掌柜的把你放到办公室,你以为是让你有个落脚的地方?”
文光耀不禁点点头,他确实是这么考虑的。
“你这样认为就大错特错了,掌柜的把你放在办公室,是重点培养你,你的重点还是要把办公室工作做好,这才是你的根,或者说本职工作。”崔宝森一口气说道。
“包村,是乡镇工作的根,想要在镇里站得稳,扎下根,非要跟村里接触不行,”他又看看文光耀,“王镇那里你不用担心,拆迁工作不干了,干包村工作,他还是包片领导嘛。”
这确实是文光耀所担心的,他是真心愿意跟着王国耀干工作,可是他的担心被崔宝森一眼看穿。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既文章,文光耀看着崔宝森,心中暗暗问自己,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把一切看得透透的?“三哥,我真服了你了,你就是火眼金睛,什么事也瞒不过你的眼睛。”文光耀恭维了一句。
崔宝森笑道,“我什么年纪了?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比我更厉害,”他马上又坐正了身体,推心置腹地说道,“三哥喝多了,有句话得嘱咐嘱咐你,在机关里,没有都说好的时候,谁都有看不顺眼的人,你跟每个人的关系都好,就是跟每个人的关系都不好。”
崔宝森的话云山雾罩,文光耀听到这里彻底糊涂了,而崔宝森却有些倦了,他站起身来,“”唉,我们这么晚还在谈工作,人家早睡了,我们一个月挣个千八百,人家沈国章一年几百万,拿出十万让儿子炒股,人家说权当交学费了。呵呵,人比人气死人,我们俩都是农村出来的,三哥以前也是招聘干部,说话都比别人声低,走路都比正式工矮着一块,我们得好好干。
文光耀点点头,跟着他走出门来。走廊上的灯早关了,一片漆黑。
黑暗中,崔宝森又说道,“”你先包驸马寨和北王村,现在,哪个村都有矛盾,也都有些“刺头”,你看今天海防营那个瘸子,沈国章刚上台的时候,也不服气,也想把沈国章拱下台去,他自己来干,后来让沈国章收拾得明明白白,又救了他一命,现在死心塌地地跟着沈国章干。”
“救了他一命?”文光耀眼睛闪亮。
“这个瘸子以前不瘸,年青时好爱勾搭大闺女小媳妇,有一天,他又不干好事,谁知道,人家老头子、小叔子、公公都在家里等着他呢,他一进门,刀枪一齐朝他身上招呼,腿也让红缨枪捅瘸了,但他跑得倒挺快,晚上大家都关门睡觉了,叫谁的门谁也不敢开,也赶巧沈国章回来得晚,他就跑到了沈国章家里。”
“沈国章把他往门里一关,自己就站在大门外头,就跟这些杀红眼的人说,他没遇上这事,他不管,现在既然遇上了,他就不能让他们杀了他,你们捅了他也解气了,他死你们也得坐牢。”
“呵呵,也是瘸子命不该绝,这海防营,人就是野,现在又有事了,唉,我这个人就是干活的命,操不完的心,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走,回家搂着老婆睡觉去……”
周一上班,文光耀趁着早上的空当,把煎饼给谭云先、王国尧、李晓峰等人送了过去,又把从组织办搬下来的事跟李晓峰汇报了一下,而杨永基那份,他想亲自交给杨永基。
杨永基亲自安排他到临阳学习,他也要把这一周的学习成果跟他汇报一下,也算是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
尹长贵、安志杰、蔡江波也早早来到办公室,几个司机也来得很早,文光耀把煎饼放到桌上,大家边吃边聊,说起临阳的事来,气氛很是热烈。
“光耀,你把这个通知给张委员看看。”见蔡江波上楼打扫卫生,李志国把电话记录本递给文光耀,顺手拿起一片煎饼。
“10月28日上午八点半,在龙城会议中心召开的2003年度党报党刊征订会议,总结过去一年党报党刊征订工作,部署和安排2004年度党报党刊征订发行工作。”题外话:司马仍在努力写作,呵呵,新人一枚,也不出名,呵呵,只有拜托大家,希望隔几天才看书的朋友,能每天都去点击,如果条件允许,请成为会员,投一下推荐票,也多宣传一下本书,让更多人来收藏它,让它能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