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头,别惹我
苏百合惩罚男友楚宁很有一套。诸如噘嘴生气扮可怜、哭闹抓挠装泼辣之类的招数,在她眼里不过是很傻很天真的小儿科,太没劲,她采用的方式是:相亲。
早在扎着羊角辫骑竹竿当白马的时候,苏百合就认识楚宁。直到去年光棍节前,苏百合给楚宁打电话,懒洋洋地问:“木头,光着没?”楚宁刚钻出被窝,还没穿衣服,于是实话实说:“光着呢,有何吩咐?”苏百合接着说:“姐也想脱光,不如咱俩凑合凑合吧。”
苏百合的生日比楚宁大半个月,向来以姐自居。于是,简简单单几句梦话般的闲聊,两人便决定找找感觉。与此同时,苏百合郑重警告楚宁:木头,千万别惹我生气,不然,后果很严重!
楚宁生性腼腆,不善言辞,苏百合便给他起了个恰如其分的绰号:木头。她绝非吓唬楚宁,每每不开心,她都会当着他的面拨响闺蜜蓉蓉的电话:喂,给姐安排个帅哥,姐要相亲!蓉蓉开着家婚介所,名曰“玫瑰园”,帅哥美女多如早市上的土豆白菜。这次也不例外。这个周末的下午,原本约好去游乐园,可楚宁姗姗来迟,整整耽误了半个小时。苏百合岂能惯着他,不容解释便联系上了蓉蓉:“马上给姐安排相亲。条件嘛,一要帅,二要能遵守时间。”
苏百合的手机处于免提状态,蓉蓉的回答听得非常清楚:“真巧,我手头正有一枚深沉忧郁型的帅哥,迷死人了。你快点来,再不来我可要据为己有了。”
“好,给姐存着,我这就到。”联系妥当,苏百合乜斜着楚宁下了逐客令:“木头,姐要相亲去了,你随意吧。”
“百合,对不起,我——”
“打住,别跟姐说对不起。如果换三个字,并且对着大街高喊100遍,我可以考虑取消本次相亲。”苏百合板脸打断楚宁,口气咄咄逼人:“喊不喊?3,2,1,读秒结束,再见!”
二、帅哥有毛病?
苏百合逼楚宁说的那三个字,傻子都知道是啥。可满大街人来人往,要喊出口确实难为情。苏百合再不废话,拦辆出租火速赶去和忧郁型帅哥会面。这次相亲比跑马拉松耗时还多,等苏百合美滋滋走出玫瑰园时,夜色早已降临,该死的瓢泼大雨又兜头浇下。这下坏菜了,非变成落汤鸡不可。苏百合正暗叫倒霉,一把雨伞架在了头顶上。
是楚宁。楚宁笑呵呵地问:“相完了?我送你回家。”
莫非,他一直站在雨中等候接驾,足足等了四五个小时?一阵小感动过后,苏百合又有些恼火:真是个木头人,你女友相亲,你竟然还能笑得如此灿烂!
“喂,你怎么不问我见的是谁?”
楚宁倒也听话,鹦鹉学舌:“你见的是谁?”苏百合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地回道:“当然是货真价实的优质男,IT精英,长得比理查·基尔还性感。”
楚宁让让身子,尽量给苏百合腾出空间,以供她比比划划。唱了半天独角戏,苏百合又急了:“他那么优秀,你怎么不吃醋,不生气?你信不信,我这就找他去!”
“不用找,我来了。”喊声未落,一辆黑色轿车冷不丁停在身边,探出车门的正是忧郁男。苏百合先是一怔,随即歪头盯着楚宁下了最后通牒:帅哥在此,姐现在就想听你说那三个字,你若再不说可就真没机会了。不料,忧郁男压根没搭理她,而是非常客气地邀请楚宁上车。
这下,苏百合彻底傻了眼:“喂,你没搞错吧?你们可是两个大男人!”
我找的就是男人。忧郁男边说边快速伸手,硬生生将楚宁拽进了车。苏百合见状不妙,死死拉住车门不放。忧郁男回头喊了一嗓子,后排又跳下两个男子,抱起苏百合强塞进了车。不等醒过神,忧郁男已猛踩油门,车子风驰电掣般一路狂奔,至于驶向哪儿,根本看不清。约莫半个多小时后,轿车终于开进了一座别墅。下了车,忧郁男上上下下打量着楚宁,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身材、相貌都不错,我喜欢。”
“你喜欢?呸,别恶心我!他是我男朋友,不准你想入非非!”苏百合紧紧靠着楚宁,壮胆质问:“你们到底是谁?抓我们想干什么?”
“不是抓,是请。请吧。”说完,忧郁男引领两人走进了客厅。客厅很宽大,装潢得古色古香,淡雅别致,绝不像土匪窝。面对面站定,忧郁男瞥着苏百合,操着沙哑的嗓音问:“这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你们的月薪加起来有多少?”
你又不是我们老板,开多开少和你有一毛钱关系吗?可话到嘴边苏百合又改了口:“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啥要抓我们?”
这次对话,简直是鸡对鸭讲。忧郁男似在自说自话:“6千够不够?你若不说,我就按这个数给你们开支了。”
虽说钱多不咬手,可苏百合哪敢要?拿男朋友赚钱,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苏百合正想警告忧郁男少动歪念,只见推搡她上车的男子快步走进,附在忧郁男耳边一通嘀咕。嘀咕完,忧郁男丢下苏百合,拉起楚宁奔向另一个门板紧闭的房间。在来的路上,苏百合没少往坏处想,越寻思越觉得心惊肉跳:逼良为娼,绑票勒索,盗取器官……但就在推开门的那一刻,一切总算有了答案:相亲。
相亲的主角不是她苏百合,也不是忧郁男,而是楚宁。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相亲对象居然是个陷入重度昏迷状态的植物人,一个叫小雅的年轻女孩!
三、植物人也相亲
给植物人安排相亲,纯粹鬼扯。得知真相,苏百合惊讶得下巴差点脱臼。可不管你信不信,事实总是事实。很快,楚宁拿到了一份用工协议。大意是说,遵照双方自愿的原则,乙方接受甲方开出的薪酬待遇并为甲方服务,时限10天。时限期满,该协议自动废止。瞅着10天的酬金高达5千,苏百合怀疑是圈套,再三劝楚宁别签。楚宁苦笑着叹口气,还是签下了名字。从忧郁男的眼神中完全能看得出,如果不乖乖照做,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当晚,楚宁和苏百合坐在了小雅的病床前。忧郁男神情忧郁,苦闷道来:半年前,小雅走马灯似的参加各种相亲活动。一天晚上,她又去相亲,半路上遭遇拍砖抢劫,被击中后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医生称,不是没有苏醒的可能,但几率非常低,建议放弃。忧郁男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当场将医生骂了个狗血喷头: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救醒她!思来想去,忧郁男的脑子里居然蹦出个离奇古怪的念头:小雅热衷相亲,只要碰上心仪的爱人,她一定会醒。
这简直是浑蛋逻辑,比天方夜谭还不靠谱。苏百合张口要嚷,楚宁忙劝住她,看向忧郁男:“我答应你好好陪她,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不准伤害百合;第二,10天期满,马上放我们走。”
“放心吧,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前提是,你不要让我失望。”忧郁男定定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小雅发了阵子呆,掉头走了。按协议规定,除了睡觉和吃饭,楚宁都要陪着小雅,和她说话,逗她开心。如果能在约定期限内唤醒小雅,薪酬翻番。尽管如此,苏百合还是心慌得要命。适才,她分明瞅到忧郁男的眼底倏地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光!
第二天,苏百合和楚宁又去了小雅的房间。关紧门,苏百合压低声音说:“木头,我们逃吧。”
楚宁给小雅掖掖被角,回道:“往哪儿逃?这是啥地方我们都不知道。再说,我跟人家签了协议,人家又没难为我们,反悔不好吧?”
“叫你木头,真没冤枉你!”苏百合抢过话茬,说:“昨晚我去卫生间,发现有一扇小窗户,咱们跳窗走。”楚宁一听,连连摇头:“我问过了,这儿是地下室,负一层。我们要往外跳,到达的只能是第十八层!”
十八层?不去。无路可逃,只能认命。捱到中午,忧郁男派人送来丰盛的午餐,苏百合刚要吃,却被楚宁抢了先。苏百合明白了,楚宁担心有毒。整整一天,不论喝水还是吃饭,楚宁都会抢在前面,甚至去卫生间他都要守在门口。转眼捱到第9天,谁能相信,奇迹竟然发生了——当忧郁男走进房间时,小雅的手指轻微地抖动了两下!
“小雅,小雅,你醒了?”忧郁男“扑通”跪在床边,握着小雅的手激动地大叫。然而,小雅再无任何反应。
“喂,我们约定的时限快到了,你不会强留我们吧?”苏百合问。忧郁男霍地站起,声音冷得像冰:“对不起,我改主意了。你可以走,但他必须留下!”苏百合惊问:“喂,你是不是爷们?怎能说话不算数?为什么?”
忧郁男冷哼:“因为,前前后后我请了那么多男人,只有他能让小雅动一下。我坚信,他就是小雅喜欢的人!”
四、打死不说我爱你
原来,忧郁男走进蓉蓉的玫瑰园,真实用意是为小雅物色相亲对象。在此之前,他曾用这种另类方式“雇请”来不少年轻男子,帅气阳光型的,奶油小生型的,高大强壮型的,结果无一奏效。这回碰上楚宁,眼见有了希望,又怎能放弃?更糟糕的是,等小雅醒来,如果小雅的确相中了楚宁,他还会成全他们的好事。
这不胡说八道乱弹琴、强人所难拉郎配吗?苏百合气哼哼叫嚷:“如果她永远不醒呢?”
忧郁男沉默片刻,带着股子狠劲回道:“很好办,那就让他永远陪下去!”
话音未落,苏百合突然“咯咯”大笑:“喂,你肩膀上扛的是木头疙瘩,是秤砣吧?来,姐给你讲个故事开开窍。木头,你也坐下听听!”
苏百合讲的故事是桩真事,电视和报纸都报道过。前些日子,有个人身患重病成了植物人,大夫也建议他们放弃治疗。但他的儿女突发奇想,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爹,你醒醒吧,隔壁打麻将三缺一,就差你了。你不去,人家凑不上局。念叨来念叨去,病人真的醒了。喂,楚宁是我男朋友,我没那么大度,绝不准他和别的女孩卿卿我我,喁喁私语。木头脑袋,想知道我让他跟小雅说的是什么吗?
忧郁男愣眉愣眼:“是什么?”
苏百合一字一顿地回道:“你,爱,她!”
苏百合说的是实话。经过几天接触,苏百合发现忧郁男和楚宁是一号主儿。楚宁爱她,却从不肯大声说出口。同样,忧郁男也深爱着小雅,只要小雅幸福,哪怕做不成自己的新娘,他也甘愿付出一切,甚至包括放弃继承偌大的家业。可你想从他嘴巴里掏出那三个字:我爱你,绝对比登天都难。于是,她一遍遍跟小雅说:小雅,真正爱你的是那个浑蛋忧郁男,不是这根木头。请你相信我,除了那个一根筋的浑蛋,在这个世上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他那样爱你的男人。
“你,你骂我是浑蛋?”忧郁男登时阴了脸。
“你不光是个浑蛋,还是个傻瓜,十足的大傻瓜。”苏百合嘎嘣溜脆回道:“既然你不放他走,那我也不走了。接下来,我和你签霸王协议:小雅啥时醒,我们啥时走。但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做:从早到晚,你必须跟她说上一千遍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情动上苍,三天后,小雅奇迹般悠悠醒转!忧郁男这个堂堂三尺男儿,竟抱着她又哭又笑,涕泪横飞:“小雅,我爱你,我爱你——”
听听,跟卡碟似的还没完没了了。苏百合扯扯楚宁,悄悄躲出房间,红着眼圈抱住了楚宁:“木头,我告诉你个秘密——”
苏百合想说,我生气惩罚你,去相亲见的那些优质男、多金男和帅哥都是狗屁,假的,我只想逼你说一句我爱你。你要不信,可以去问蓉蓉。可话未出口,同样满眼泪光的楚宁却狠命吻住了她的小嘴,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单膝一沉落了地:“那天迟到,其实我是去买它,想向你求婚。百合,你就恩准吧。”
木头人就是木头人,打死不说我爱你。苏百合嗔怪地骂了声“木头”,含泪笑了:“姐愿意……”
宋春天的春之舞
市电视台新推出一档娱乐节目,叫“舞林争霸赛”。我是科班出身,领导让我负责参赛选手的选拔工作。这天傍晚,一走出电视台大楼,我便隐隐觉出有点不对劲:有人在躲躲闪闪地跟踪我,而且是个女子!
说实话,这段日子,我没少和跟踪客打交道。因为这个节目的赞助商有实力,奖金设置格外丰厚,单月冠军就有近万元奖励。当然,相当多的选手,特别是女孩子压根不是冲着钱来的——若能嘁哩喀喳地杀入年度决赛,赞助商会进行包装宣传,没准儿就能红得一塌糊涂。
走到街角,余光一扫,只见那个女子拐了弯。刚要松口气,一个看上去约摸有40岁的中年男子冷不丁地立在了我面前,赔着笑怯怯地问:“您是夏老师吧?”
我姓夏,叫夏松。不等我点完头,中年男子忙掏出一沓资料,恭恭敬敬递来:“我叫宋大川,想报名参赛——”
“你多大了?”我没有接,笑着打断了他。
这次赛事,对选手的年龄做了明确规定:16岁以上,30岁以下。从节目开播到现在,我已查出多个谎报年龄的选手,甚至有些家长也跟着添乱,在户口本上做手脚。眼下,不用看资料,只看长相,我就能断定这个叫宋大川的男子明显超龄。
许是瞅到我笑得别有意味,宋大川猛地拍了下脑门,从资料里抽出张照片:“夏老师,我说走嘴了,我是给女儿报名的。你看,这是我女儿宋春天,上个月刚过完16岁生日。”
原来是给女儿报名的。照片上的女孩身材不错,也很可爱,正嘟着小嘴在扮鬼脸。
看过照片,为了避嫌,我仍没接报名资料,说:“宋先生,咱按正常程序走,你明天送到栏目组。只要选手符合条件,就能参加预选赛。”
“真的?你是说我女儿也能上舞台了?”宋大川眼前一亮,变魔术般从墙角拎出一只布袋:“太谢谢你了夏老师。这是我自家养殖的黑木耳、蘑菇,你一定得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