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不过是顽皮了一下,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所以蝴蝶谷一战才诈死吓她吗?
不……
他是有意的。
想必小雪也看出他的心思,所以,才会有那么剧烈的反应,甚至跟他冷战至今……
说起来既惭愧又悔恨,生死一刻,他鬼迷心窍,竟然生出了那样龌龊的心思,想借机看看小雪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于是,他踢掉二猫的手雷后,就故意装成了惨烈的样子,或许真应了关心则乱这四个字,连小阿妙都看出他的“死亡”是假的,可巩雪却心神俱崩,哀痛到了极点,她紧紧地抱着他,完全忽略了周遭的动静,她一声又一声,悲怮地痛呼他的名字,那一刻,他忽然就后悔了……
他太过分了,怎么能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来吓唬小雪呢。
哪怕他的动机,只是为了打败内心龌龊的不安,可经历了一次次锥心之痛的小雪,哪里还能受得了他这样的捉弄……
她生气是应该的。
就像阿妙也推开他,一脸不赞同地叱责他伤害姐姐的感情一样,他真的做错了……
有些事不是非要亲身经历过才能窥得真相,是他太糊涂,用了一个现在想起来都会打自己脸的脑残法,最终来,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离开了,才知道对她的渴念有多深,多重……
相思蚀骨,思念蚀骨……
却终是无力排解……
由洪教授亲自主刀的手术,虽历经波折和艰险,最终还是成功了。
汪峰不但保住了腿,而且,洪教授在查看过他的愈合指标之后,一脸惊奇地说,只要好好复健,他日后还能像受伤之前那样生龙活虎……
汪峰术后的那段日子,基本上都是高烈在护理。
汪峰也提出请护工,不让他再跟着自己劳累,可高烈却总是摇摇头,拒绝说:“你小子福大命大,我得伺候好你,沾点好运气。”
护工这活说好干也好干,说难干却是十足十的琐碎和操心。
汪峰术后有一个星期不能下床,吃喝拉撒都在病床上,吃喝撒都没什么好难为的,最难为情的却是那个拉。
不能下床,不能坐起,只能用坐便器。医院的坐便器,是垫在屁股底下扁平状的塑料器物,半蹲着,或是坐着都好使力,可他偏偏是个不能动弹的。
记得第一次解大手,有了意思之后,他不好意思说,可解手这事岂是憋得住的。他的脸不一会就憋得通红,身子也在床褥上辗转磨蹭,没等他积蓄勇气,说要解手,那边刚刚收拾好床头柜的高烈却发现了他的异样。
高烈看看他,什么都没说,就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崭新的坐便器。
他捞起汪峰僵硬的身子,把盆子垫在他的屁股下面,然后试了试抗压能力,蹙了蹙眉,低声说:“这么软,不太行啊……我扶着你吧。”
“不……不用……”汪峰别过脸,紧闭着双眼,死的心都有了……
高烈还是不放心,他拉上帘子,就站在一边,小声对汪峰说:“你小心点,有需要就叫我。”
“哦。”汪峰低声应了一句……
汪峰原以为高烈走了,他就可以好好的解脱一下了,可躺在坐便器上解手,和坐或者蹲在上面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和感觉……
无论他的肚子里是如何的翻江倒海,几乎要痛断肝肠,可是到临门一脚的时候,却总是硬生生卡在关键部位,下不来……
一次……两次……
一次次的努力都化成豆大的汗水化为无用功,汪峰急了,这一次来了意思之后,他配合的极好,猛地吸气,憋气,使劲,忽的,“咔嚓……”一声脆响之后,他的身子就沉了下来……
后来的事情,汪峰已经刻意去淡忘了。
总之,丢脸,没尊严,尴尬,甚至是脏污的字眼都可以用到他的身上去……
汪峰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那样的一天,高烈闻声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一个八尺高的汉子,赤条条地躺在被压碎的坐便器上,手背挡在眼睛上,嘴唇咬出了血,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被子已经被汪峰情绪激动之下掀到了地上,高烈没有出声,他只是默默地走过去,把被子拿起来,拍干净,叠放在一边。
他拿了一叠子卫生纸,就要去捞汪峰那具散发着气味的身子,谁知刚一碰到,汪峰就反射性地吼叫起来:“别碰我!!别碰我!!你出去吧!!求你了……求你了……”
高烈没动,可依旧是没有说话。等了几秒,他出人意料地继续之前的动作,抬起汪峰的腰身,把烂掉的坐便器抽了出来,然后把卫生纸垫在汪峰的身下。
汪峰自是不能忍受,他捂着眼,身子僵硬如腊月里的石块,空出的手深陷在被单里,手背上青筋凸起,显是情绪到了崩溃的边缘……
高烈先是把脏掉的便盆处理了,然后让护士再送一个干净的进来,之后,他打来温开水,为汪峰擦身。
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汪峰自己拿开遮在通红眼睛的手掌,主动喊停的时候,高烈才神情平静地看着他,嘴角甚至带了一丝笑意,说:“你的臭脾气,怎么和阿原小时候一模一样。”
汪峰愣了愣,愧惭地说:“对不起,高队……我……”
高烈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说什么对不起,你和阿原都是我弟弟,哥哥为弟弟做任何事,都不觉得委屈,懂了吗?”
汪峰的眼眶唰一下就红了……
高队……
高烈不等他再说什么,就端了水盆起身,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扭头对汪峰说:“你得感谢今天在的人是我,如果换了小雪在这儿,那你可要被她看光了!”
汪峰呆住,随即,古铜色的脸庞迅速被一抹可疑的红云覆盖完全……
从那以后,他大解的问题就顺利解决了。不过是把高烈当成亲哥,这又有何难,一回生两回熟,到最后,等他能下床蹦着去厕所解决民生大事的时候,他还贱贱的怀念起那个意义特殊的坐便器了……
而他对高烈,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依赖心理,很多时候,他就是把高烈当成他的哥哥了,只要有高烈在,他就觉得无比的安心,仿佛未来有天大的难事,只要背后有他,自己就不会怯懦和屈服……
可惜的是,这种好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在他渡过危险期之后,高烈被紧急召回天鹰大队。走前,他为汪峰请了一个护工,这个护工五十岁年纪,人特别老实,也勤快,在高烈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是他陪着汪峰度过了复健初期难熬的时光……
如今身体大好,虽还不到伤愈出院的程度,可他也能下床活动活动了,与其呆在这种没有人身自由的白色牢笼里受罪,他还不如回大队慢慢恢复来的自在。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性格的人,这种地方,我能呆的惯吗?”汪峰扬起头,四下里瞅了瞅,一副无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