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涛委屈的大叫,然后一群人都开始笑了起来……
巩雪环顾四周,发现最重要的人,至今还未出现,她给高烈丢了个眼色,然后朝厨房走去……
“味道总是差一点,哪儿不对了呢……”背对着门,站在灶台前品尝饺子味道的老人,兀自专心致志的研究她的成果,没发现巩雪已经悄悄走到了她的身后……
“香油少了?还是味精少了?……咦……呀!!谁啊!!谁!!”话才刚问到一半,老人家就僵住了……
然后,巩雪听到老人家试探的,小心翼翼地问:“小雪?小雪……是你,对不对?”
高如山夫妇聊了一会儿就被车借走回宾馆休息了,按照风俗,新郎官高烈也应该跟着一起回去,可是田姨却不让,她说还是住家里吧,毕竟婚礼只是个形式……
高家夫妇一走,田姨就张罗着煮饺子,她辛苦了大半宿,为的就是让巩雪和高烈回家吃顿热饭。
巩明军夫妇累了一天,也回去休息了,只有巩涛,因为太兴奋的缘故,还窝在客厅沙发里上网……
皮薄馅大的饺子煮好了,田姨亲自端上桌,“快吃吧,孩子,饿坏了吧。”
高烈笑着说:“您别说,还真有点饿了。小雪,你也来吃!”他转过头,去叫刚才从厨房出来就变得沉默寡言的巩雪。
不知道她在厨房的时候和田姨聊了些什么,出来以后,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碍于叔婶都在场,他没来得及细问,可看情形,她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
巩雪仿佛没听到他的喊声,兀自盯着墙上的全家福愣愣出神,高烈无奈只好走了过去,“小雪,吃饺子了。”
他拉了她一把,巩雪就像是没有思想的木偶,跟着他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低低地吸了口气,才又继续朝前走……
高烈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刚才她低头小小的吸的那口气,也是她排解苦闷时习惯性做的动作……
高烈不动声色的把巩雪带到餐桌,给她拉开椅子,安置她坐好,然后才笑着对田姨说:“一起吃吧,净让您忙活了,真是不好意思。”
田姨看到他张嘴说话,凝神细听,可是眉头却渐渐蹙在一起,“等等……我听不清……”田姨转头去喊客厅里的巩涛,“涛涛,把我的耳塞拿过来……”
耳塞?
高烈没等消化掉耳塞是个什么东西,就听到巩涛答应了一声,一边跑去拿一边纠正田姨,“那是助听器,田姨,不是耳塞!”
高烈这时感到身边的巩雪身子猛地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朝她看过去,可是看到的,却是她低垂的眼帘和紧扣在腿上僵硬发白的指尖……
他怔了下,瞬间明白了一切……
巩涛很快把助听器取来,帮着田姨戴上,顺手又帮老太太捋顺头发,“行了,漂亮着呢!”
田姨这次能听清楚了,她啪的照着巩涛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又贫嘴!”
巩涛笑嘻嘻的跑走了……
高烈起身拉开田姨跟前的椅子,“您坐,一起吃点吧。”
“啊,不用……不用,我都吃过了……来来……小雪,阿烈……你们快点吃!凉了就不好吃了!”田姨把筷子分给他们,又把精心调制的小料分别放在他们的面前……
“快吃……快吃啊……”田姨脸上的笑容从看到他们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消褪过……
巩雪一言不发地拿起筷子,叨了一个饺子整个放进嘴里,她垂下眼帘,慢慢地,很认真地咀嚼着口里的饺子,仿佛那是世间最美的食物……
“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吃?”田姨慈爱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巩雪……
巩雪依旧垂着眼帘,不过,在田姨问的时候,她还是点了点头,很用力的点了点……
然后,她就像是饿疯了,一个接一个夹起盘子里的饺子,送进嘴里……
起初,田姨还面带笑容的鼓励她多吃点,等到后来,看巩雪嘴里越塞越多,几乎到了盛不下的地步,她才慌了……
“小雪,你慢点……慢点哟……噎住了怎么办,来!快喝点水!”田姨拿起晾好的白开水急急慌慌的递过去。
巩雪的眼泪就是那一刻流下来的……
嘴里还满是白菜猪肉馅饺子的清香馥郁,耳边还是熟悉到骨子里的殷殷关切,可是那一位从小陪伴她成长,给了她博大无私的爱和关怀的亲人,却因为严重的耳硬化,再也无法拥有正常健康的老年时光了……
一时间脑子里涌上的全都是这二十几年来的回忆画面,每一个温暖的瞬间,都与这位伟大无私的老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小雪……”
几乎是同时,高烈和田姨向她伸出手去,可高烈由于近的缘故,还是最先把哭成泪人似的巩雪拥在怀里……
“傻姑娘,又哭了……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再哭下去,田姨也该难过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可我还是要说,医学昌明发达,总有治愈缓解的机会,不要太悲观。你看,田姨都没有被疾病打倒,你倒是先软弱起来,是不是羞死人!”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富有磁性,一些寻常人说来没有一点意义的劝慰之词,可经他的口讲出来,就多了许多治愈的效果……
她闷在他的颈窝处,委屈地呜咽:“我心里不舒服……我对不起她老人家,田姨都发病一年了,助听器都配了,却不是……我……不是我为她做的这一切……我……”
“我相信田姨不会怪你一个字,因为我们大家都清楚,如果你知道田姨得了病,那个最心疼,最不顾一切的人,也只有你!”高烈说。
“呜呜……呜呜……”她很少有这种情绪失控的时候,可不知为什么,好像太多的意外压在她的身上,忽然间就让她崩溃了……
“好了……乖,不哭了……不哭了,小雪……你看……涛涛抱着阿原来找你了……”高烈劝慰她……
看到这一幕的田姨心绪渐渐变得复杂起来,她收回一直伸在半空,想去抚慰小雪的手,慢慢起身,去洗漱间拿毛巾……
镜子里的人老态龙钟,耳朵里还插着一个样式古怪的耳塞,这就是她,是小雪一直信赖和孝顺的田姨……
孩子……
你终于长大了,终于懂得抛下过往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看到阿烈对你发自真心的爱护,我终于可以笑着放手了……
孩子,一定要幸福啊……一定要把老天爷欠你的,统统都要回来!!
回到布置一新的新房,也就是她的房间。巩雪才真正意识到,她所经历的,都不是梦境……
房间的摆设基本上没动,只是把原先的小床换成了如今的双人大床。
簇新的大红喜被,上面用红枣和花生特意摆出了早生贵子的图案,看字迹就知道是某个汉字总也写不好的臭小子所为。
房间里还添了一面落地穿衣镜,挨着书桌,镜面反射出屋里的景象,红通通的,和之前简素的格调比起来完全就是相反的两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