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活下来,残废了我养!要是她还能跳舞,我就离她远远的……真的!”谢飞猛地抬起头,鼻音粗重地强调,生怕在场的人不相信,“我会和她分手!我会离……她远远的……就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
说罢,谢飞居然笑了……
可能酝酿了太久,他的眼泪随着笑容汩汩而下,凄惨痛楚的模样,让巩雪想起了另一张惊痛哀伤的脸……
莲莲,你若看到现在的谢飞,会不会也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了……
或许世上真的有神灵护佑善良的人。
经过谢院长和漠北各大医院外伤科专家的共同努力,两小时的手术,终于保住了苏莲莲的性命。但是她的腿,那条至关重要的,关系到她今后意志信念的腿,经过高难度复杂缜密的手术,仅仅只是恢复了基本功能。
省医骨伤科专家郑医师说,被钢钎穿透的腿骨会在三个月左右痊愈,如果恢复理想的话,最好的结果是可以行走。
仅仅是,可以行走……
生命大过天,没有什么比苏莲莲还活着更让人高兴的了。
尽管巩雪对医生最后的形容,有了丝隐忧,但她也和苏家父母一样,稍稍松了口气。
见不到苏莲莲,大家只能散了。
巩雪要去看爷爷,石惊天他们要送谢飞回家,他们在电梯上告别。先上后下,到了巩老住院的楼层,她刚下电梯,却又被身后的人喊住。
“小雪,等等。”
是石惊天。
他很热吗?居然只穿着背心,朝她跑过来。
还没等问他做什么……
下意识横肘,想用一记凶猛的肘击,惩戒对方的无礼。
可她的胳膊刚有动作……
“挡一下比较好。”
她这才感觉到,腰部除了他撤回的手,还有刚刚穿在他身上的黑色礼服衬衣。
她宛如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也不能动。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容走回电梯。
范林松的脑袋伸出半截,一直朝这边看,石惊天一脚把他踹回去。电梯门阖上的时候,她听到范林松嗷嗷的呼救声……
她来月信了。
比同龄的女孩稍晚一点,但是来的场合和发现的人,都让她陡然生出无地自容的感觉……
幸好巩老的病房里放着她的睡裤,虽然上下搭配不伦不类。
苏莲莲那孩子,巩老也很了解,若没有好的品性,小雪不会把她当成最亲密的朋友。她的努力和刻苦,他常听小雪提起,花一样的小姑娘,差点因为意外没了,让巩老一时间也是欷歔不已……
老少二人正说着话,小王乐颠颠地端着饭盒跑进来……
“司令员,巩队长下午给家打电话了!”
巩老闻声,顿时精神一振,“哦?他怎么说?”
小王笑得呲牙咧嘴的,半弯着腰,冲巩老一字一顿的报告:“巩队长说,半月后……休假回家……看您。”
“真的,能回来了……”巩老激动得很,放下梨子,想坐起来,“还说什么了?小雪她妈妈也一起回家吗?”
小王愣住,“田姨没说,等我回去再问问。”
巩老摆摆手,笑呵呵地吩咐小王盛饭。巩雪低着头一直没说话,看小王忙不过来,她走过去帮忙。
田姨做的营养餐,色香味俱佳,分量足够三人吃的。小王吃过了,推辞两句,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一边看,一边问巩雪:“小雪,你爸爸妈妈要回来了,不高兴吗?”
这时,巩老才发现孙女的情绪不大对劲。
搁往常,听说爸妈要回漠北,她指定是最兴奋的那个人。回来的前几天,可以说,巩家到处是欢声笑语,容不得他不跟着一起高兴,盼望……
可是,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姑娘,是谁?
还是他最心爱的孙女,是他爸妈最贴心的小棉袄吗?
巩雪问爷爷,军人是什么?
她说,书本上讲,军人是祖国最忠诚的儿女,军人是时代最可敬的英雄,军人是真正无私无畏的勇士,军人是守护和平的热血先锋……
她问爷爷,当爸爸妈妈拯救别人的苦难,守护别家安宁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想到过,遥远的家乡,也会有人迫切需要他们的守候……
她从出生开始,就被寄养在漠北,由爷爷奶奶照顾长大。当大院里的孩子都依偎在父母的身边撒娇的时候,她做的最多的,是望着夜空里最亮的两颗星,叫它们爸爸、妈妈。
她问沉思不语的爷爷,病重昏迷的时候可还想着远方的儿子,她最了解爷爷了,明白他心中始终牵挂的方向,是祖国地图的最西南……
在那片从未踏过的丛林里,有他最深最重的思念……
爷爷曾对自己说过,大儿子,巩雪的爸爸,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
就是这样一个让巩老无比骄傲,无比自豪的战斗英雄,却在老父亲重病之际,为了拯救国家、别人的危难,浴血奋战。
爸爸是个好人,是天下少有的孝顺儿子。
他对巩雪讲的最多的一句古话,就是百善孝为先“。
他说,一个不懂得孝顺父母,尊敬长辈的人,也不会懂得做人。
爸爸可曾想过,有一天,他会最先违背教导她的家训,让巩雪在绝望中放弃对军人最后一丝崇拜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