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知道高原是想独自静思,回味小雪给他带来的精神震撼。只要高原能顺利地迈过这道坎儿,意识到自己的认识上的狭隘和错误,那他真的可以浴火重生,变成一个有着博大胸怀,更加理性、更有包容心的特战军官,而未来不可预知的艰难和坎坷,他必定也会坦然面对,秦默希望他能成为接班人的想法,才能早一天变成现实。
巩雪隔天接到了高原打来的电话,他的态度和语气已经恢复如常,她也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像之前许多次通话一样,和他倾诉着学校和家庭的生活点滴。
高原用心聆听,感受着他心爱的姑娘,坚强乐观的一面,她就像是悬崖上缝隙里生长的不死之草,越是经历风雨越是长得茂盛葳蕤。
她笑着对高原说,明年等爷爷好了你再休假吧,到时我考上大学,你还可以来送我。
高原苦涩地微笑,承诺说好。
巩老的病能出现奇迹吗?谁的心里也没有底。
小雪是不会抛下爷爷去外地上学的,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她留在漠北的大学,继续深造。
这对学业特别优异的巩雪来讲,是多么的不公平啊。但是世上的事,又有多少公平可言。如果都遂人愿望的话,那么,小雪应该还有完整的家庭,而她,也正在享受着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
“我马上要走了,小雪,这次的时间会更长,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累坏了,我会心疼。”高原不放心,切切叮咛。
“嗯,一定会的。”巩雪保证。
“我给你卡上打了五万块钱,你明儿去查收一下,当做家用。”高原吃住都在部队,工资津贴基本上花不着,他存了一笔钱,打算等巩雪将来工作安顿好以后结婚用的,如今的情况,他却想提前用在小雪的身上,减轻她的负担。
上次小雪从南疆回漠北,他原本想多给她带些钱,可是怕自小自立性强的小雪不肯收,所以才减到两千,悄悄地塞她包里。
小雪后来跟他说,那两千块钱被她当成古董文物收藏起来这辈子都不会花时,高原既感动又心酸。
这次他从秦默那里磨来了小雪的银行卡号,一次性的给她汇了五万块钱,生怕她不收,说银行不能退款。最主要的原因是最近他都不在南疆,无法和她联系,只能用最物质的方式,给她生活的保障,也让自己出任务的时候能够心无旁骛。
出人意料的,小雪竟收下了五万块钱。
高原乐得嘿嘿直笑,巩雪也甜甜地笑了。她不是为了收到钱高兴,而是因为感知到高原的心意,觉得幸福。没有哪一个女孩子不喜欢心爱的男友呵护自己,她也是沉浸在爱情里的女子,也希望在最困难的时候得到男友的关心。
这笔钱,和那两千块钱一样,她不会如他所愿的花掉。收下它们,一是将来为他们的爱情做个见证,二来是想卸下高原心理上的负担。
他太想照顾她了,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想把她和巩老接到南疆来。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子里闪了闪,便被否决掉了。
他有事业,有责任,有未待实现的理想和抱负,现在,还不是他卸下重任,轻装开始新生活的时候……
巩雪想起月前扰了她数个清梦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向高原坦白了那晚上的电话内容。关于高烈和他妻子的事情,成了压在她心头的另一个心病。
高原很是惊讶,他可没想到性格内敛如幽谷老松的哥哥,会把那么劲爆的秘密主动向外人倾诉。哪怕小雪说当时哥哥喝醉了酒,他也觉得这件事着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高烈不是那样存不住气的人啊。想当年,他因为不服管被老爷子发配到川西高原一个仅仅只有一个班建制的部队,在那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荒芜雪山呆了近一年,老爷子熬不过林姨的劝,最后才通过战友把死不低头的哥哥调回来。
哥哥高烈是吃再多苦也不言苦的人,天塌地陷的大事,到了他那里,根本不算事。
没想到,他竟主动向小雪倾诉他一生之中最耻辱的秘密。
高原把这个怪现象,解释为小雪的个人魅力。可能她天生具有这种打开人心扉的潜质吧,他在小雪面前,也藏不住秘密,譬如在好地方,他就向她主动坦白了家人之间的特殊关系。
巩雪对高原的评价回以笑声,她又不是神人,操心的也不过是凡尘俗人都会好奇的,关于高烈夫妇有没有离婚的问题。
她清楚地记得,高烈最后收尾的那句话,是要和妻子离婚。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是不是已经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和睦的高家会不会因此出现裂痕。
高原说,哥嫂没离婚,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方便问。不过,嫂子的事在高家是个秘密,他肯定不会向老爷子和林姨告状的。
听到高烈没有离婚,巩雪竟莫名的感到心里一松。在她看来,压抑到找她倾诉心事的高烈,应该和妻子好好解决婚姻里出现的难题,而不是用离婚来逃避和惩罚自己。
一转眼,一刻也不肯停止脚步的时光把命运的年轮带向了2006年春节前夕。
这一年的漠北,格外的寒冷。入冬后,接连不断的大雪不仅阻断了道路,也把一降再降的气温,降至历史冰点。
由于漠北旧城区改造影响到热力管道,军队大院的暖气供给的尤为不好。巩雪怕巩老冻着,给他的卧房添置了两个电暖气,房间是暖和了,不过,二婶却因此跟她闹了几天,无奈之下,巩雪又给二婶的卧室也添置了一个电暖气,才算是落了个耳根清净。
进入元月中旬后,过年的气氛也开始浓厚起来。大院里已经有人把大红的灯笼和鲜红的对子买回家了,还有积极的,居然把鞭炮都买回来给已经放假的小孩子们过瘾。
每到大寒日,田姨都会操心起巩雪的生日。今年,也不例外。
大寒那天,漠北又下起了大雪。巩雪早早起床,洗漱后,喂爷爷吃完早饭,自己才急急忙忙地咬了口油条,拿着豆浆,边喝边出门。她必须要抓紧时间了,因为下雪路况不好,她跟小王说自己坐公交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