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雪面色苍白,紧闭双眼斜倚在他的肩头,情绪剧烈起伏波动……
在高原环着巩雪低首安抚关心的时候,没注意到里面被女警反剪双臂押走的两个女孩,比雨林的毒蛇更加毒辣百倍的眼睛,此刻正闪动着幽绿怨毒的暗光死死地咬着他的身影……
是他……
是他打死了阿爸……
是他!
等高原察觉到异样,猛地转头,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通往监区的铁门,忽闪闪晃动着,想必犯人还未曾走远……
短短的十几分钟,她们谈了些什么内容,让一向从容镇定的小雪惊慌成这样?
高原蹙起浓眉,考虑要不要问她具体的原因,犹豫之间,巩雪已经挣扎着推开他,她的力气很大,手指擦碰到他的手背,一阵久违的疼痛,让他的浓眉锁得更紧。
“我们走吧。”
巩雪垂下头,越过他自顾自的朝外走。她的步子很快,几乎不给他并肩的机会,很快,那抹纤瘦的背影便走到远处,近午的阳光,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剪影……
午饭是在德宏市区解决的,像上次一样,随便找了一家食客多的云南菜馆,随便点了几个菜,两人沉默地吃饭。
五分钟解决掉食物,成了高原改也改不掉的习惯。他最先放下筷子,朝对面小口吞咽饭菜的女孩看了过去。她的脸色比刚才稍微红润了些,可还是显得有些苍白,握筷的手指,机械的伸缩,瓷碗里,他叨的菜,她一根也没动过。
香烟……
在边缘抚弄了几个来回,高原还是打消了抽烟的念头。他不想再把负面的情绪传递给她,虽然,她是造成这一切烦恼的原因……
巩雪吃完最后一粒米,轻轻放下筷子,抽出餐巾纸,仔细地擦嘴。
她一直躲着高原的视线,或许,今后也会这样一直躲下去。
像她对高烈承诺的那样,不让她爱的人,再因为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他是高原。
是她最爱的人……
如果只有离开他,才是高烈说的最圆满,最合适的结果,那她不会再自私地霸占那一缕生命里仅有的阳光,让他也陷入黑暗,失去太阳的温暖……
一切,都由她来承受吧……
再多的痛,也抵不过,初见时,映入她漆黑眼瞳的那一抹完完整整的军绿……
高原攥紧手指,在桌下慢慢弯曲成可怕的弧度,他看不到自己的额头早已腾起青筋,眼里也布满了血丝。他沉默地盯着她波澜不惊苍白的脸,感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忍耐力,一点一点,到了崩溃的边缘……
“你跟我来。”在情绪失控之前,他唰一下起身,牵住她朝外走。
他并没用多少力气,但是她仍然跟不上他的步速,最后,她不得不小跑起来,终于,在越野车前停下。
他掏出车钥匙,打开中控锁,拉开副驾驶的门。
巩雪抿着唇,也不看他,就要上车。可脚刚一抬起来,身子却忽然悬空倒倾,世界刹那间变幻角度,失重的感觉让她逸出惊呼,但下一秒,她便好好的安坐在副驾驶的高位之上看风景。
她愕然回眸,却和一双布满痛色的眼睛撞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照上他俊朗英俊的脸,愈发显得眉目间那一丝无奈,疲惫倦怠到令人心酸,“咬我,别苦了自己……”
眼眶轰地一下就红透了。
潮湿的酸痛,不可抑止,瞬间袭遍全身,疼,她真真切切地领会到了,什么叫无法割舍的疼痛……
迅速别开脸,不让他看到眼底的脆弱。
慢慢地吸了几口气,她伸手推开他横在脸前的手臂,“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再好的忍耐力到了这一刻也撑不下去了,如果他还继续坚忍,坚持等她主动坦白,那他就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了。至少,不是个爱她的男人……
高原想也没想,冲口而出:“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华静怡说她是因为担心爷爷的病才变得反常,可他认为不是那样,小雪并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才对他如此疏远的。
他猜到一种可能,就是小雪的二叔,跟她说了不能说的话,才导致她突然之间变得如此陌生和抗拒。
巩雪没有说话,她的沉默,像是南疆起伏连绵的群山,无声却坚定的给出她的答案。
高原沉思不语,过了一会儿,他问她:“你二叔是不是劝你离开我?”
多年的特种兵生涯,使他练就了猎犬般敏锐的直觉,小雪态度上极微小的波澜起伏,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的到。看来,昨夜的巩家来电是造成小雪情绪反常的关键,而那位借着保护烈士遗孤的名义把他告上军区的巩家二叔,是最有可能破坏他和小雪的人。
巩雪接下来竟意外承认了。
在他认为她会保持沉默,用莫名其妙的冷暴力继续抗拒他的时候,她却忽然开口讲话,并且直面他的眼睛,这是她今天第一次把视线凝注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