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担心!”骄阳拍了拍那宫女肩膀,“我们只管伺候好娘娘便是,皇上一颗心都在娘娘身上,不会有事。”
听得骄阳这么说,那宫女这才点了点头。
“娘娘……”骄阳很快走至上邪辰身后,躬身,小声的,“这鱼漂许久未动了,要不咱们看看是不是鱼饵已经被吃了?”
上邪辰听得是骄阳的声音,转头:“喔,你回来了?话传到了吗?”她说着,漫不经心的拉起鱼线,随即看见鱼钩上根本没有鱼饵,“喔,果然被吃了!”
她笑,将鱼线拉过,然后挂上鱼饵,这才重新将鱼线抛入池中。
端木靳下朝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心情也不美丽。
上官云昨儿个才透出的有孕的消息,不过一个晚上,居然整个朝堂都知道了!没有人刻意提这件事,但就上下朝时围在上官云父亲上官京身边的朝臣的数量,足以说明一切。
不用想,这事儿在后宫必定也是传得沸沸扬扬。他很担心辰辰,昨儿个没告诉她这件事,实在是因为错估了上官云的想法!
在他看来,上官云应该不会声张此事才对!毕竟,一旦她孕有端木羡孩子的事情传出,他的心腹们必定会极力主张除掉那孩子!若她真为了孩子考虑,就一定会深居简出,尽量不引起人注意!
至于上官云现在的选择,转念间,他已明白她想要什么,对此,他只有深深的失望!
后宫……
后宫果真是世上最残酷的熔炉,一个女孩子,在进宫之前无论多单纯美好,一旦进了后宫,就一定会变成吃人的狼!
“小福子。”
“奴才在。”
“清凉山下那座院落,叫人加快进度!另外,在城里再买个现成的院落,三天之内布置妥当!”
“奴才遵命。”听得端木靳这番命令,小福子很清楚一点,上官云完了!皇上这是下定决心要把她赶出宫了!
他顿了一下:“皇上,娘娘在御花园钓鱼,刚才骄阳姑娘来过了,说娘娘心情不是很好。”
骄阳来过?
骄阳既是上邪辰的贴身宫女,自不会随意离开上邪辰,她既亲自跑来,只说明一点,是上邪辰派来她的!
长久以来,通常都是他去找她,鲜有她找他的时候,加之又是这个节骨眼,端木靳很快想到最大的可能姓――
谈判!
很快到了御花园,远远的,他就看见她的身影。
她坐在贵妃榻上,双脚弯曲着放在榻上,双手抱膝,半分帝后的威仪也无,鱼竿则随意摆在旁边。
仅一个远远的侧影,就仿佛透着忧伤。
端木靳的心,顿时就重了起来!就连朝他靠近的脚步,一步步,都是那样沉重。
那么明媚的,狡黠的女子,如今怎么……
他有很多的自责,一定是自己爱得还不够,才让她如此缺乏安全感!
“皇……”小福子正要通报。
气息刚起来,“嘘!”端木靳竖起食指,放在唇上。
围在上邪辰周边的宫人们,也已看见皇上驾到,见皇上不愿惊动皇后,一个个也不敢山呼,只在上邪辰视线之外无声跪下。
端木靳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顷刻间,所有宫人都已不在,半分声音都没有发出。
端木靳站在上邪辰身后,笔直的背脊,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斑驳的,落在两人身上。
一个高大挺拔,一个娇小柔弱。
“皇上……”上邪辰开口,并不回头。从刚才端木靳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听见。她没说话,是因为一时不知说什么。
皇上……
这个称呼,端木靳却是失落了好久,平日里,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会用这个称呼!
她通常心情好的时候,会叫他靳靳;心情不好或有极重要的事情要谈的时候,她叫她端木!而皇上这个称呼,他只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瞬间就被拉远了。
从进宫到现在,她和他,仿佛就一直在踩钢丝。
“辰辰,菀太妃那个孩子……”端木靳急切的。
“不是你的。”不等端木靳说完,上邪辰已然接口。她的目光依然落在湖面上的鱼漂上,语气是那样平静,那样理智。
听得上邪辰主动说上官云的孩子不是他的,端木靳忽的松了口气,同时,他也不解:既然她知道上官云腹中胎儿不是自己的,那她在难过在忧伤什么?
正待发问,端木靳忽听得上邪辰笑了一下,笑声很奇怪,既不同于平日里爽朗嚣张的笑,也不同于平日里冷清讥诮的笑,竟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她站了起来,原地转身,目光落在端木靳的脸上,没有笑意,无限冰冷。
从前,她总是喜欢用笑掩盖其他情绪,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有的时候,有的情绪,根本无法掩饰!
“我觉得她们说得很对,御医是你的御医,怀胎三个月,还是四个月,都是你说了算。”上邪辰看着他。
这样的话,正是之前上邪辰遇到的那两个宫女说的!
方才在过来的路上,已有宫人将上邪辰听到对话一字不漏汇报给端木靳!而那两个宫人,也被端木靳直接下令杖责30,丢到浣衣局。
“辰辰……”端木靳几分无奈,他确实觉得太有必要和上邪辰好好谈谈了!“朕和菀贵妃,真的什么也没有做过!从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当日,他还只是王爷,上官云也还只是上官家千金的时候,他们虽然亲梅竹马,他们虽然情到深处时牵过手,却一直恪守礼仪,就连亲吻也没有过!
后来,她做了端木羡的妃,他们就更无可能了!唯一那一次,端木羡因觊觎上邪辰美色,想要用上官云换上邪辰,也被他拒绝了!便也正是那一次,他清楚的明白,上官云和上邪辰,究竟哪一个对他更重要!
再之后,他登基,而上官云早已是前朝的妃。他给她锦衣玉食,给她风平浪静,不过是为了弥补从前的亏欠!
然而,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弥补之心,他最在乎的女人,却离他渐行渐远!
对于端木靳的保证,上邪辰似根本没有听到。所谓相信男人的话,不如相信母猪上树!
她自顾自的往下说:“刚才,你上早朝的时候,我坐在这里一直想。之前,无论我怎么说,你一直不同意将她放至宫外,可如今,她一怀孕,你就迫不及待要把她安置在宫外,究竟是什么原因?”
究竟是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我怕你吃醋,怕你伤心!”当然,那是昨天。今儿这般急切,更重要的是,窥见了上官云的真实想法!
怕她伤心吃醋?上邪辰冷哼了一声:“若是怕我伤心吃醋的话,为什么之前不送出去?我反复在想,若孩子是端木羡的,是不是我可以理解为,你端木靳旧梦破碎,再看见上官云的时候,会想起你的失败的初恋,所以干脆将她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若孩子是你的,你迫不及待将她们送出去,却是为了保护!因为,你的皇后,从来就不会把人命放在心上。一对母子,对我而言,随随便便就能想出一万种让她们死的方法!”
“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也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加害上官云。”端木靳原本急切而担忧的心开始平静下来。
上邪辰在这里坐了将近一个时辰,将这件事太过理智的分析了一次,她在她认定的方向,不断找论证。
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给她提供更强大的论证,彻底推翻她的结论。
他顿了一下,终决定亮出自己的底牌:“更重要的是,朕从来没有想过,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果然,这句话出,上邪辰的眸光立即闪了下,很快被更大的平静盖住。
“朕可以对天起誓,三个月前的那个雷雨之夜,朕没有碰她!她腹中的胎儿,也确实是端木羡的!”
上邪辰看着他,他继续:“你觉得朕会留一个前朝余孽在身边吗?”
前朝余孽?端木羡的孩子?就端木靳的姓格,也确实绝不会留下!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上邪辰问。她问得很随意,仿佛只是问今天天气如何,要不要多穿件衣服。作为女人,她丝毫没有“朝孕妇下手是罪孽的”这样的道德感。
“飞焰会处理干净。”端木靳答,也是情绪浅薄,丝毫没有杀害自己的侄儿的罪恶感。
上邪辰点头,依然没有笑容,眸中坚冰一片,然后淡淡的甩下一句:“姑且信你!”说着,她转身,也不主动和端木靳一道,径直往椒房殿走去。
看着上邪辰的背影,端木靳无奈望天:轩国这么多年历史,怕是帝王在帝后面前的尊严都被他丢完了!
果然,那句话是对的:在感情的世界里,谁爱得多,谁就是输家!
那一夜,输家端木靳自然是死皮赖脸留在椒房殿求收留,反正在帝后面前都没面子了,不在乎多一点或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