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仿佛想挥去脑海里出现的那一幕,却发现,那样一幅场景,竟也是生根了一般,挥之不去。
“驾!”端木靳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
很快,他觉得眼睛有些涩。抬手,在眼角处抹了一把,湿意润了指尖。
终于到东海的时候,端木靳浑身上下已尽是灰尘,胡须也已长了寸许。他来不及收拾自己,立即与下属向渔民打听情况。
“那艘船,在一个半月之前出海,征集了很多年轻力壮的渔夫,签了生死契约,却再也没有回来!……半个月前,东海发生过一次海啸,若他们还在海上,估计已是凶多吉少!”
听到海啸,听到凶多吉少的时候,端木靳发疯似的叫人征船。这一次,不再是一艘,而是十多艘船同时起航……
海上天气多变,除了潮水有规律的涨落,便是各种极端天气,往往上一刻还风和日丽,下一刻就是狂风暴雨。
端木靳这次的船,大多是从当地渔民那里征用,根本无法与上次上邪辰所坐的特别定制的船相提并论。每次遇到恶劣天气,就是一场生死搏斗。
他很后悔,这么危险的地方,怎么就放她来了?怎么就放她来了!
端木靳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站在船头,紧紧抓着玉玲珑。他的手将玉抓得极紧,仿佛要把那东西捏入骨血。
十多艘船,每一艘船的方向都有所不同,而他所在的那一艘,第一个目的地是幽冥宫!
这一带东海是幽冥宫的地盘,他首先要排除她有没有被凤丹凝抓走!
登上幽冥岛,触目所及的就是焦黑的建筑,无论是高塔,楼阁,还是院落,如今只剩残垣断壁。
这一处,算是彻底毁了。
呵,这般干净利落,确实是她的风格!
他想起那日,两军交战,天空忽的99个警炮响起,然后便看见凤丹凝完全黑掉的脸,狠狠看过他一眼后狂奔而去!
也亏得凤丹凝临时离开战场,后面的那许多仗,才得以如此顺利。
只不过,他的辰辰呢?
目光再次缓缓从岛上各处建筑看过,然后沉沉的:“来人,给我掘地三尺!”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侍卫们找出两处地牢,虽都有关押过人的痕迹,但如今都已是空空如也。
若猜的不错,必定是被上邪辰放走了。
航船再次起航,朝更远的地方驶去。没有目的地,只茫然的搜寻。那么大一艘船,上千的精英,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连日来,也不断有其他船上消息传来,没找到,没有一艘船寻到上邪辰的消息!当然,除了人,他们也出动了不少训练有数的鸟禽,包括临时从渔民手上征集的海鸟,却没有收到一个好消息。
连日来,也不断有陆上消息传来,上邪岩和萧轻舟继续南下,势头刚劲,又一连破了3座城!更另端木羡焦头烂额的是,原本一向进水不犯河水的西凉忽的发兵,趁着轩国边关防御减弱,竟一连攻下12座城池!
其他边关,亦有不同程度的失守。
若在平时,收到这样消息,端木靳必定会哈哈哈大笑三声,可如今,看了也就是看了,只一句“知道了”,便无任何评述。
到海上13日的时候,船上淡水和食物等都已用了三分之二,按照海上航行经验,已到了不得不回的时候。
然,便就在这时,他看见头顶上盘旋着四五只老鹰!为首的,赫然是金色!
金色的老鹰,这辈子,他只见过一只!便是在厥国大草原上,那只上邪辰和上邪岩共同喂养的!
它们也来了?那么,必定是上邪岩叫人把鹰带过来的!
手指放至唇边,忽的一声唿哨起,金鹰再次盘旋一圈后,猛然俯冲而下。对于这只鹰,他从前已见识过一次,这次不避不闪,只等它稳稳落在船桅。
“你家主人上邪辰在这边海域失踪了,我现在正在找她,你能帮我找吗?”端木靳开口,如人一般与它对话。
只见那鹰歪着头,似在琢磨端木靳这话,然后点头。
“那就辛苦你了,找到后立即来报,然后带我去。”端木靳再说。
这一次,金鹰理解似乎更快了一下,咕咕叫了两声,忽的一个腾空,冲入云霄。
“王爷,它真能听得懂你说话吗?”一侍卫开口。
“听得懂,本王在草原见识过,辰辰能和它对话。”端木靳说。
“王爷,食物和淡水都已不够,我们先回程,将食物和淡水备好后再来?”侍卫再次请示。这个问题,他昨天就已请示过,王爷说再等等。
食物和淡水不够……
这个问题,端木靳何尝不知是个问题,作为统帅多年的将军王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岂会不知,只不过,说不定,万一下一刻他们就找到她。
抬头,再次看了看头顶越来越小的鹰,将手中玉玲珑握得更紧。
终,端木靳也没有下达回程的命令:“这几日再省一点,坚持一下,叫其他船回去准备粮食和淡水,给我们带过来!多带一点!”辰辰他们被困海上已是多日,估计早已是弹尽粮绝。
“是!”侍卫答,然后忙着传讯。
这一坚持,竟又是六天过去了,金鹰再次盘旋在头顶时,端木靳原本沉寂的心顿时看到曙光。
很快招了金鹰下来,得知寻到上邪辰等人的下落,也确定上邪辰还活着后,端木靳再次放下些许焦虑,然后跟着金鹰的方向开船。那是离东海岸更远的地方,竟是朝着外海方向。
想到马上能见到上邪辰,端木靳虽没多余的水洗澡,却也专门刮了胡子,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饶是如此,下眼睑浓重的青灰,颓败的唇色,依然触目惊心。
“王爷,您去休息一下吗?等到了目的地,我们叫您!”
“不用,也许很快就到了。”
“王爷,您的脸色实在差得吓人,别到时候吓着王妃。”
“很吓人吗?”
“恩。”
“那本王去睡会儿。”
不到半个时辰,没有任何人叫他,端木靳又走出船舱。
“到了吗?”
“回王爷,您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估计还早。”
端木靳再次回到船舱,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再次起床。如此三番,侍卫干脆候在他的船舱,专门回答他浅眠醒来后固定的问题。
东海,外海。
已经过了多久,上邪辰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她同样不知道……
痛,四肢百骸,骨头骨节,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发都是痛的,又一次毒发,她熬过去了。
这么多日,也只有毒发熬过去后,才能有这么清晰的意识。
她躺着,目光扫过自己衣服上下,从领口到裙摆,随处可见的,全是斑斑鲜血,这么多日,她吐了多少血,怕是连自己也数不清了。
很奇怪的是,吐了这么多血,四肢百骸全身经脉已不知断过无数次,加上多日不曾进食,亦不曾喝水,她竟一直没死!
很多时候,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又已经死了,穿越到另一个时空,拥有另一种生存方式,可每日发作一次的玄冰烈炎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还活着,还在这里!
目光,扫过滚落在手臂旁边的玉玲珑,这个玉佩,什么时候从怀里滚出来的,她已记不分明,可上面斑驳的血迹,却依然让她笑了。
伸手,吃力的将玉玲珑抓在手里。指腹从血迹上摩挲而过,却发现喷在上面的血迹如有扎根,与玉的颜色融为一体。
呵,难不成这玉还要饮血?
想着,再笑,她忽然发现自己很想他……
端木靳,你个乌鸦嘴!你叫我在危急的时候吹玉玲珑,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那个机会,却不料,我真的遇难了!
目光从玉玲珑上转至周围,目光中笑意更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越是遇到无法把控的事情,越是遇到让她疼痛的事情,她越爱笑……
这是一个球形的“容器”,四周一片白雾,看不分明。下面很软,如躺在羽毛上,又如躺在云朵上,轻飘飘的,一荡一荡。
多少次了,她多少次想努力想爬出这片领域,却怎么也爬不出去。无论她怎么往四周移动,周围那个无形的球体,似也跟着移动。
关于这次事故,她最后一个记忆碎片是一道白光闪过,惊天的霹雳响彻在耳边,紧接着,她便昏迷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漂浮在海上。确切的说,她是被痛醒的,熟悉的一时冷一时热的痛感让她如置十九层地狱。
毒发。
还是在这样汪洋的大海上。
前世今生,她发誓,这样狼狈的绝望的感觉,不超过三次!
周围的海水,便也随着她的体温一时热一时冷,热的时候,周围海水如被烧开了一般咕咕咕的煮着,冷的时候,海水表面则直接起了细小的冰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