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疲惫的心
瑶晔走了这些年，他却依旧未能将任何人放进眼睛里，更枉论放进心里。甚至连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自己，也无法探知他的内心。他的心里，一直藏着那个叫瑶晔的女子。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她的位置。
六哥，这样对待深信着，深爱着你的我，算不算是背叛我呢？
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给一个温暖的微笑。
六哥……
“心一定很疼吧，很难过。”
在大雨里微笑，凰羽的脸上，看不清到底是怎样的神色。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的眼眸里，深切的悲伤。他转过脸，握紧少年的肩膀。目光却空洞的穿越过他，看向那道走廊的尽头。
那是，走向柳芯苑的走廊。可那道走廊，他已经有十年不曾走过了。
记忆，在大风里呼啸而来，带着一地的雨水。
深冬，寒风，大雪。
白色衣裳的少年，清俊的面庞，在大雪里快速的游走。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水。宽大的袍袖，带起一地的风，吹开脚下的落雪。
他所去的地方，是给小柳贵妃炖补药的地方，袖子里，藏着很久之前出宫买的砒霜。
寒风肆虐的冬天，他因为袖子里藏有毒药的缘故，额头都冒出密密的汗。
待支使开为小柳贵妃煎药的侍女后，他便慌忙拿出袖子里的毒药。
那一天，如噩梦般的。
他也不曾料到，那个孱弱的，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竟在那天被人害死了。
大雪飘摇，所有的人都看着母亲，怜悯的，唾弃的目光。可母亲，却护着倔强的他，没有说一句否认的话。
父皇痛心疾首的眼神，和最后下达的命令，成了他永远的噩梦。
“六哥，九姐姐她……”
迷惘的眼神，久久的望着不肯停歇的大雨，凰羽的思绪，终于在少年的话语里被从噩梦里拉了回来。
他转过脸，望着少年，眯起眼睛，嘴角上扬，灿烂的微笑。
“放心，我会接她回来的。”
少女的脸，又在漫天的桃花里隐现在大雨里，微笑的眼神，微扬的嘴角，说六哥，我会好好的，等你接我回家。
瑶晔。
瑶晔，你是如此的相信六哥。那么，六哥必定遵守六哥的承诺，带你回家。
你要等六哥，等我……
大雨，在黑夜里不停的下，打湿楼阁上的窗格。
一把伞，两个人，消失在昏黄的灯光里。
此时，离秦兆熙死去那年，已经太遥远，遥远到她已经忘记了他的容颜。
此刻，站在秦兆熙的墓碑前，望过去，金色的向日葵灿烂的开放着，一片一片的在风里摇曳着，泛起金色的大浪。
她蹲下身，抚摸墓碑之上那三个曾经无比温暖的字眼，迷惘的双眼，寂寥的微笑：“三哥，带我走罢。”
我是如此的孤独，寂寞，无助。
我在这个尘世里，饱尝了分离，背叛，谎言，经历过了无数次的生离死别。
我累了……
三哥，我太累了。
累到我已经忘记了复仇，忘记了一切的一切。
我只想要，和颜烈做平常的夫妻，将卿儿当做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长大，就够了。
然后，或许等卿儿长大了，我亦会在某个清晨或黑夜里，带着伤痛与不甘心，在黄泉路上与你相见。
三哥，到时候，要原谅瑶晔啊……
原谅我这颗，疲惫不堪的心。
迈进云岚阁的时候，秋千架，在风里幽幽的荡着。凰羽就坐在那里，低头思索着什么。
梨花一片一片的飞落下来，落在他的发上和衣服上，翩然翻飞的衣袂，以及那张清冷而英俊的脸。
她就那样怔怔的看着他，看了很久。
待到梨花要落尽了，风都要离去了，凰羽终于抬起头，在她的目光里回眸。
“瑶晔。”
那一瞬间，凰羽原本黯淡的眸子里，霎时惊喜的光，站起身，向着她跑过来。
匆忙的脚步，终是惊落了衣上的梨花。
瑶晔的嘴角，在那时扯起一个痛彻心扉的笑，转身就走。
“瑶晔，你怎么了？”
在后面捉住瑶晔的手，凰羽深陷的眼眸，哀伤的光芒。黑色的发，散乱的垂落在身后，异常憔悴的脸庞。嘴唇没有血色，脸色也有些苍白。
在没有瑶晔消息的这些天，他夜不能寐，饭菜在他的嘴里，都如同嚼蜡。日日夜夜对她的思念，使得他快速的消瘦下去。
而今，终于看见她安然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终于可以将她拥入怀里，听她叫出那声久违的“六哥”。
可她却不愿多看他一眼，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走。她的冷漠，就像一根根的毒刺，狠狠的扎进他的心里，让他痛不欲生。
他宁愿听她在自己的面前哭诉这些年的辛苦，他宁愿看见她在给自己的回信里，溢满悲伤的话语说六哥，我想回家，他甚至宁愿瑶晔责怪他，责怪他无法带她回家。
瑶晔的身体，在风里颤抖。眼泪落下去，“啪”的一声，砸的人心疼。她转过身，已经是满面的泪痕。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彻云岚阁。她含着泪，怔怔望着眼前的男子，她相依为命的六哥凰羽。而凰羽亦不解的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
“六哥为何不告诉我，母亲是为了弥补你的过错，才不甘离去的呢。”
戚戚的望着眼前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六哥，少年的话，在脑中一遍一遍的回响。
“明明就是你！是你下毒杀了那个孩子，你才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却要挑唆我去害死四姐姐和昙叶皇后。为什么？六哥，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这么残忍？”
颤抖的伸出手，斥责着相依为命多年的男子，不能相信，这个在尘世间唯一信赖的人，竟然在十多年前，就编造了一个谎言，让她靠着仇恨活着。
“瑶晔……”
凰羽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他大睁着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瑶晔的眼睛，看见泪水自她的眼角滑落。
心，无比的疼。
凄然的呼唤她一声，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竟是冰凉，凉的让人心寒。
“我讨厌六哥！连你都骗我……”
她却不顾凰羽凄伤的神色，只是偏过头，擦去脸颊的泪水，用力的将手抽回来。愤恨的话语，出口的瞬间，割裂了他的心。
他握住她的肩膀，将他心爱的妹妹揽进怀里，像幼时一样：“瑶晔，听我说……”
那句话，温柔的可以融化任何一个人心里的冰雪。可倔强如瑶晔，却抬起头，深深的望了凰羽一眼，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我不听！六哥……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