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普通语言学论文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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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语言的人类化

高组织性的动物,尤其是鸟类和哺乳性动物在形成有意义的语音时,与人类言语形式非常接近。动物在形成语音时,胸廓在运动,或者呼气,或者适当地呼气,很少吸气。从喉部向口腔运动时在某一个地方对肺部送出的气流产生阻力。动物的口腔和鼻腔,即咽喉是使语音变化的接管(Надставнаятруба)。

但是人与动物的语音形成应当有本质的区别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应当是肯定的。而且应当注意到下面两个区别特征。

第一,应当在下面和后面部位寻找动物形成语音的主要器官,也就是首先在喉部,口腔的参与性并不强。其次,通常动物的口腔在整体上作为接管参与语音形成时只是用于改变语音和形成聚音性。如果口腔的某一变化器官参与了动物语音形成的过程,那么根本就谈不上动物的这些发音行为的多样性和区别。如果需要,也只能论述一些非常细微的差别。而这些细微差别与在人类口腔部位形成的语音单位比较而言,数量少得多。我们在人类言语中发现,口腔作为言语形成的中心可以接受和实际上已经接受了各种各样的形式和位置,而有个别移动的口腔器官完成的行为类型更是呈现多样化状态。比如,小舌、唇部,首先是舌部,这些是主要的言语器官。言语行为在个别器官和口腔个别位置点的定位是人类言语的主要特点。

这是第一点。

第二,所谓的发音部位或者动作拥有意义,不是多余的摆设。它一边不断地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从一个言语器官过渡到另一个言语器官,一边保持言语器官个别行为的均衡性和相互关系。正是因为这样的发音部位或者动作才区分出人类的语音。首先需要弄清楚人类言语所谓发出的语音本质,将这些语音与动物和人发出的非语音进行比较。吼叫声、叫声、嗥叫、哀嚎、嗷嗷叫、咯咯叫、呱呱叫,等等。还有人类拥有的语音,主要通过人类情感和情绪产生的反射性运动来实现的,包括呻吟、打哈欠、大笑、嘿嘿笑、恐怖的叫声、用鼻子吸气、嘟嘟囔囔、咂嘴声等都属于“非发音语音”。所有这些及与这些类似的“非发音语音”不断地周期性地重复着同一种噪音,完全没有向另一些语音单位过渡的环节。它们是无限长的线路中的任意一段,没有形式。它们是纯粹的、摆脱了人类干扰的自然界产物。相反,语言中的真正语音是有形式的,它们之间是相互联系、具有一定长度的语音单位。这是在人的言语活动中无意识创造出的艺术产品。

语言中一定的、一个接一个语音的产生,也就是语言中发音的出现,意味着向前迈进了巨大一步。正是由于这一步,从语言观点来看诞生于人之前的生物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人,并且与其他动物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这就是语言的原始人类化。后来,在我们能够理解的人类历史中,这种语言再也没有发生实质性变化。现代人应当从最开始时学会现在的发音。这样,从这个方面讲,语言人类化过程以真正人的诞生而结束。

直接观察是不可能理解这一诞生的。它不属于历史传统,只属于科学的猜想领域。我在开始做报告时就说过,我将严格维护直接能够观察到的现象和历史传统,即使我指出了人类诞生可预料到的假想途径,但我不想自相矛盾。

所以,我们一起看一下历史研究能够接近的“我称为语言人类化”过程的持续发展分期。我有所保留地将这个过程定义为“语言的人类化”。

但这个过程究竟是什么呢?正如在上面提到的,一般的发音能力没有出现任何的实质性变化。自从出现这种能力之后,就一直是说话人的基本特征。这就意味着,应当在其他地方去寻找作为语言人类化历史过程的变化。

我们发现,动物在发音时,其行为主要集中在言语器官的下部和后部。人主要借助于言语器官的上部和前部来发音。如果我们成功地捕捉到下部和后部区域行为的减少和上部与前部行为的增加,即越来越远离动物的特点,而且还发生在我们能够理解的历史时期内的话,那么我们就有权利说:

这是人类不满意上面描述的原始状态的第一步。发现了体现在语言外部的语音方面的逐渐人类化的经常性进步方面。

……

在前面我用到了短语“中心语言区分能力”还可以更准确地说,“指向言语器官行为的区分功能”来代替这个短语。。我应当使用这个短语。因为为了使语言可以在外部的、边缘的言语器官中实现,语言应当在语言中心,在大脑器官中经常存在。我们是否认为大脑或许不依赖于大脑的心灵就是这样的。能够听见的语音和相关的言语器官的行为只是暂时的、过渡性、不再存在的。只有记忆形象(образпамяти),只有这些语音和行为表象才拥有真正的、实际的语言生活。在语言的所有部分和元素中,尽管我们找到了很多物理方面的内容,但只有纯粹的心理生活才可以发挥作用。但是在语言中还有其他方面。我们不知道它们的外部符号,它们也不表现在语音和言语器官行为中。这就是与语音表象和发音表象相联系的内容丰富的词语意义领域。

我们所说的语言的这个内部方面是什么样呢?能否在这里指出那些可以解释为逐渐人类化的现象?

我没有时间深入详细地解释这个问题。我只想指出下列内容:

动物发出独具特色的语音,犹如人类语音中的感叹词类型一样,总是有一定的意义,总是意味着什么。比如,当小猫与自己的幼仔交流时,至少使用10种不同的语音,而且每一种都有自己的意义:要求、鼓励、威胁、温柔、指示、召唤等。最近一段时间,通过观察猴子发现,这些直立型动物与人很接近。所以,它们被称为“类人猿”,即“类似于人的”动物。哺乳性动物使用一定的根据动物种类进行区分的语音相互理解,这些多样性的语音使人想起人类语言的多样性。

但不管如何,有一点是不能质疑的。动物发出的这些语音拥有一个共同特征:它们用于表达它们实际需要表达的内容,这是相应的动物机体的固有特征。它们应当唤起的正好是那种情感和表象,即唤起在实际中通过直接的情感印象获取的情感和表象。这是它们的任务。

同时,属于人类语言的所有词语具有接受新意义的能力,而且词语意义的起源通常会被遗忘,它们本身既不表达情感,也不表达想象力。它们之所以意味着什么,也就是因为它们与一系列的意义有联系。这些词语完全没有必要性。它们在某一刻的使用只是偶然性所致。比如,一种情况决定了,为什么德语中的头为Kopf或者Haupt,在俄语中是голова,在爱沙尼亚语中是p,在拉脱维亚语中是caput,在法语中是tête。

所以,人类语言的大部分词语只是偶然产生的象征(символ)。这些象征在其他情况下,可能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完全不取决于唤起它们的情感印象。

就是这样的偶然性成为语言的典型特点。当然,我不是说绝对的偶然性。因为构成任何科学思维基础的因果联系必要性的观点不允许我们这样做。不,我不说绝对的偶然性,但可以说与该语言相关的概念领域内的偶然性。一句话,对于动物所发出的这些语音而言,它们总是具有必要性、直接性和相对的不变性。这些特点与人类语言本质是完全对立的。

因为动物发出的这些语音,还有与这些语音类似的人类语言中的语音(比如感叹词),总是能唤起一定的表象或者一定的情感。它们总是与一定的具体性相联系。总之,当它们还只是语音动作(звуковойжест)时,它们就不能称为抽象化的东西。

相反,无论如何人类语言中的词语也不能只是一定具体表现形式的符号,但却是抽象现象,在外部世界中没有任何直接可以感觉到的物体与之相对应。因此,一方面,它们越来越倾向于思维和推理,以彻底摆脱感知能力。另一方面,倾向于诗学创作。如果在某一个地方还能发现倒退现象,即从抽象性回归到具体性的话,那么这个震荡的一般性结果就是逐渐的进步,走向越来越灵性化的语言。

我们发现:一方面,发音——外部的言语越来越追求从深部转移到表面上来;另一方面,内部言语——语言思维越来越陷入人类灵魂的深处,越来越抽象。

这种远离,这种外部与内部之间越来越大的距离也体现在人类发展的其他方面。一个人越深陷于自己的思维中,他的思维器官越机敏、越完善,在同等条件下他的面孔就越有表现力,越具有个性化。并且高度发达的科学思维成为了人越来越全面控制自然界的手段。

由于人类文化的发展,这种越来越深入的、多方面的统治自然界、控制外部世界的方式,这种空间和时间限制的消失都反映在语言当中。只需要列举数千年以前发明的文字,然后是电报、电话这些最新的发明等就足够了。

还需要在语言结构、语言的形态方面跟踪语言人类化的进程。语言的结构是独一无二的语言开端,严格意义上的语言开端。

动物完全没有语言的结构性、语言形式、形态上的发音,即句子划分为词语,词语划分为有意义的部分,动物固有的不能分离的语音表现形式也不具有语言的结构性、语言形式、形态上的发音特点。

借助于语言形式本身,组织语音表现形式未确定的实体是语言人类化的重要一步。但这个人类化的进程是否会像在语言的语音和纯心理方面发展中那样持续下去,我说不好。确实,在语言形态方面的变化中发现了历史的震荡。但我所掌握的材料还不够证实一个方向的持续性运动,不得不放弃阐述相关的一般性观点。

所有的语言变化都可以认为是语言逐渐人类化的结果。这些变化的出现没有规律,不是追求预先设定目标的结果,但却是所有具有言语功能的人追求简化三个方向行为的必然结果。可以认为是言语过程中的三个方向:离心方向的发音阶段(这个术语及其他术语我会解释的)、向心方向的接收阶段,语言中心、大脑思维。第一个现象,发音阶段就是词语的发音;第二个现象就是听和接收所说的内容;大脑思维是强化所有的属于语言的内容,保持和加工心灵的语言宝库中所有的语言表象,即语言思维。

一些模糊的、不定的、不需要的现象都是按照这三个方向逐渐消失、逐渐被排除的。我只举一个例子。外部言语从下至上、从后至前的移动就是值得重视的简化行为。在言语器官的前面和上面发出某一个言语行为用的力气相对小一些,但比在下部和后部区域的言语行为更准确、更确定。同样,相比较而言,面向上部和前部区域运动的语言中心——区分能力更容易发挥力量,比同下部和后部区域打交道时省力。但是,尽管像整个有机体世界一样,语言越来越倾向于取消不需要的、多余的内容,但是还是有许多残存的、不起作用的、没有意义的类型存在。

这就是我们得出的分析结论。尊敬的听众,如果我没有能使你们非常清楚地明白,从语言稳定的、逐渐的人类化进程看,是什么因素将语言历史中的若干个不断出现的过程联系在一起,那么除了请求你们的原谅,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