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米?我们这南方城市十几年没遇过洪水了啊!我的瞌睡虫顿时跑得无影无踪,最近还真是“惊喜不断”,都快赶上“非常6+1”了。
原来气象局今天一早发布了二十几个暴雨预警,防御暴雨的应急响应已经启动,估计这次的强劲降水要破百年记录。
早自习还没上完,老师就来通知大家回家避险,全市正式停业、停课、停止集会。
我打着哈欠,被流向校门的人潮推搡着往前走,忽见黑压压人群的上方楼雨槐像古装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踩踏着无数肩膀身轻如燕的向我跑来,被踩过的人都迷茫的揉着酸痛的肩膀。
他吐掉嘴巴里衔着的一抹翠绿,我问是啥,他回答“隐身草”——难怪大家都看不见他。不过我为什么能看见?
“因为你喝过我的血。”无视我的呆若木鸡,楼雨槐接着说,“我在给你开的那帖“昆虫药方”里加了自己的血做药引。”
他告诉我,当时我不是生病而是中毒,让我回忆下在此之前都遇过什么人。我马上想起卖赝品的大婶,如果是她的话,莫非是因为我摸了那个纸槌瓶?
我直觉这件事可能和洪灾有关,楼雨槐却说:“其实最怕的,是有些东西会趁着爆发洪水做点什么。”
“到底会做啥?”他什么时候能改改话从来只说一半,神秘到死的个性。
楼雨槐眉头轻敛:“吃人。”
6. 蠪蛭最怕云雷纹铜铙
我俩脚下生风的赶到“近水楼台”翻箱倒柜,六叔看来也避险去了,古玩店空无一人。
楼雨槐从堆满杂物的角落拖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古书,拂去上面厚厚一层灰,露出书名:《禽虫典》。
他翻到某一页指给我看:“你那晚听到的哭声应该就是来自于它。”
图示中名叫蠪蛭的异兽一身金毛,黑瞳尖嘴,正中一个大脑袋被周围八个小脑袋簇拥着,爪子类虎,还像九尾狐一样长着九条蓬松的尾巴。
书上写,这种叫声如婴儿啼哭的生物,是一种食人恶兽。
我把蠪蛭的画像颠来倒去的看,总觉得似曾相识——这不是我初见楼雨槐那天从他怀里跑出来的“小黄猫”吗?
“我的确救过受伤而变小的蠪蛭。”楼雨槐回忆说。
——既然有人能镇住蠪蛭,我们把那个人找出来不就好了么。
楼雨槐将《禽虫典》翻页,示意我往下看,那是个形状奇怪的器物,上面绘有云雷纹。作为甄家这古玩世家的后代,我多少能分辨出这是商代的铜铙,一种中空的青铜制乐器,以槌击打而发声。书中写,古人就是用敲打云雷纹铜铙发出的轰然巨响来震退凶兽,特别是食人的蠪蛭!
我催促楼雨槐事不宜迟,快出发找铜铙,他却一把拦住往外走的我。
他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深邃的五官在逆光的长镜头中英俊又危险:“你想过没有,那大婶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在纸槌瓶上下毒害你?撞破了你六叔古玩店大门的无形无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凶悍的蠪蛭那天为什么会受伤?提示到此为止。”
我把这些散乱的线索串起来想想,一种非常靠谱的假设渐渐浮上心头。如果没有猜错,云雷纹铜铙就在“近水楼台”。
首先,大婶乃蠪蛭幻化出的人形,而且估计这还是只穷妖怪,她卖我汝瓷其实是上了双保险。如果我被赝品蒙蔽,她便将计就计用骗来的钱买六叔店里的云雷纹铜铙;就算被我识破,她至少也毒害了我——把守着铜铙的人自然是死一个少一个,全军覆没最好。
“近水楼台”的门应该也是蠪蛭的原形撞坏的,所以常人都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它闯进来捣毁自己的最大弱点,不料却被云雷纹铜铙上镇妖的灵气所伤,跌跌撞撞奔出古玩店后不仅没法变化人形,还急剧缩小,很没面子的让见它长得奇异威风就捡了去玩的混混们好一番折磨,最后又被过路的楼雨槐出手搭救。
7. 天上掉下个美少年
事实证明我的推断完全正确,我们小心的挪开了唐伯虎山水画真迹、乾隆的御碗朱元璋的暖手炉刘邦便溺过的帽子、各种朝代的瓷器……云雷纹铜铙才得以显现它的全貌。
它大而笨重,摆家里当浴缸还差不多,眼下要好好保管照看的话,该怎么随身携带呢?
我正琢磨,就看见楼雨槐对它举起一只手——这姿势好像在哪里见过——然后自手心迸射出一团柔和白光,打在铜铙上散射为成千上万灼眼的光矢。
光芒过后,铜铙缩小成指甲大小,他找了根细链子把它串起来,挂在我脖子上。
我服气了,对楼雨槐的身手赞不绝口。他嘴角抽了抽:“不敢当,有人之前还把这招数看作举手投降呢!”呃……
“现在我们怎么阻止蠪蛭在洪灾时出来害人呢?”我俨然成了楼雨槐手下忠心小喽啰。
“也可以设法让洪水不要来,之前这样做有难度是因为蠪蛭巴不得天下大乱,肯定会从中作梗。现在我们拿住了蠪蛭的弱点,就不怕和它周旋了。”楼雨槐狡黠一笑,我顿时有一种我俩才是反派人物的错觉。
站在“近水楼台”门口商量,整条揽月街的商家都关门闭户,清风雅静。
“两位留步。”一个清澈婉转的声音响起,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个飞雪清逸的美少年。他衣裳粹白,一头细软的黑发又像浓得化不开的墨。我登时看呆过去。
“你是谁?”楼雨槐语气不善。
美少年说话温温柔柔:“我猜你们现在是要去育英中学,除掉躲在食堂后面的水兽軨軨吧,它是洪水的征兆,所到之处必引来洪水滔天。我叫居凫,和这位帅哥一样也是阴阳师,让我助你们一臂之力如何?。”
我恍然大悟,他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洪水事出有因。担心楼雨槐会拒绝人家,我赶紧接话:“欢迎欢迎,人多好办事嘛。”
楼雨槐没吭声,我们都当他默许了,他却忽然和颜悦色说:“那居凫,就麻烦你先往学校看住水兽,免得它逃脱,我和朋友回去拿了兵器就来。”
我正想说我和居凫一起走,楼雨槐像知道我心思似的先发制人,把我拽向反方向。
不对啊,他家和育英中学都在东边,我们却一个劲的往西边跑!楼雨槐说对的,我们就是去西边山坡上召唤一只妖怪。
“两只妖怪你还嫌不够多,是想我们这片儿群魔乱舞吗?”我呆住。
他也不解释,催我快走。我想起人家居凫还在学校干等,我们不去他会不会有危险啊。难道这家伙没真心打算和美少年联手?
楼雨槐脸色一凛说:“因为他没安好心。”
8. 现在是人与妖的斗法时间
吭哧吭哧爬上西面小山坡,头顶全是炭块似的乌云,这场雨要是落下来一定很惊人。
楼雨槐忽然说:“甄珈,你相信我还是相信居凫?”
我想了想,选了楼雨槐——毕竟不好当面打击别人。
“感谢你这次没有以貌取人。”他神情严肃,“我现在开始召唤异兽,期间无论谁找你要云雷纹铜铙,都千万千万不要交出去!”
楼雨槐料事如神,他在山顶草坪上施法没多久,居凫气喘吁吁的出现,身后跟着毛发倒竖看似处于发怒状态的軨軨。
“甄珈快救我!”美少年的呼救让我揪心不已,阵脚大乱,忙问我能帮上什么忙。
“凶兽都怕云雷纹铜铙,把你胸口这坠子褪下来掷向他就好!”居凫一边拖着我东躲西藏一边出主意。
“这……不行。”我想到楼雨槐的特别交代,握紧了胸前的铜铙坠子。
居凫突然不跑了,优雅一挥手,身后的軨軨就蹲在了他身后,只是凶神恶煞的冲我一个人吼叫——是他在操纵水兽!
“好吧甄珈,你是自找的。”眼看苦肉计行不通,居凫撕下画皮冷冷一笑,转身跨上了軨軨,向我俯冲过来!
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却感觉有人将我拦腰抱起,睁开眼我已经和楼雨槐一起稳稳坐在了一头长着翅膀的狐狸身上,它不时发出大雁般的鸣叫。
楼雨槐友好的摸了摸异兽的颈项说:“它叫獙獙,是一种会带来旱灾的怪兽。”
洪灾和旱灾,我忽然明白过来:“根据自然界的能量守恒定律,如果两种凶兽同时出现,带来的水旱灾的力量相克而互相抵消,人间就会化险为夷!”
“没错。虽然軨軨带来了洪水,但它本就是水患之妖,这或许并非它本意。我不忍杀它,便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我竟然才发现,楼雨槐的同情心也相当旺盛嘛。
天空重现晴朗,楼雨槐念诵咒语送走了两只凶兽,居凫没了坐骑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嘴里把我和楼雨槐骂了百八十遍。同是阴阳师,做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楼雨槐一声冷哼,两道音轨:“他哪里是什么阴阳师,他是蠪蛭变的。”
什么?!我一时好奇上前查看,他好像很怕我——其实是怕我脖子上的云雷纹铜铙吧。但嘴里还要逞强:“哼,居凫这个名字,就是‘本大爷居住在凫丽山上’的意思嘛,你俩真二,加起来就是四……哎唷!”楼雨槐走过去踢了他一脚。
据后来我们严刑逼供,居凫坦白,原计划是把我和楼雨槐骗到学校食堂后面,然后联合水兽一举把我俩歼灭,毕竟没有召唤獙獙抵挡軨軨的话,楼雨槐也会难办许多。
而且蠪蛭在有铜铙的方圆五百米内都无法变回原形,否则就会受伤兼缩小。
居凫不懂成王败寇的道理,嘀咕个没完,被某人打得遍体鳞伤呜咽不止,我见犹怜。
“我恨你我恨你……”
“恨我什么?别忘了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啪!”楼雨槐又动手了,我怀疑他嫉妒蠪蛭的美貌。
居凫:“你不输给我,不让我吃掉,就是做好人好事不彻底!呜……”
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因为这家伙也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
9. 各自为安,皆大欢喜
想当然,楼雨槐最后故技重施把蠪蛭也打包回去了它应该呆的世界。神奇的是,一星期后他竟然作为名动八方的绝世美貌转学生出现在学校晨会上。
楼雨槐用拳头逼问出了事情经过,敢情居凫眷恋人间的美食、WOW、潮流服饰——譬如之前他挎的那个花包袱,跑到地球防卫总部一哭二闹三上吊,进贡了几卡车凫丽山上的珠宝美玉、奇石灵药,并且上缴了所有神通,才得以被允许以人形留在人间两百年,表现得好还可以打报告申请续约。
听说居凫决心好好学习,安顿自己——因为担心猪肉鸡肉兔子肉涨价太快自己买不起。
听说居凫刚刚更新的新浪围脖是:脱了衣服我是禽兽,穿上衣服我是衣冠禽兽。本校女生争相转载,齐呼“cool毙了”……噢,真是够了。
楼雨槐对我说:“这下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很凉了吧,预祝你能早日破除以貌取人的壁垒,找到自己的真爱。来,握手致意。”
我:“明白明白,那你可不可以先松下手,我们握手已经快半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