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有点笨
许洛洛刚到言家的时候,非常像一只鹅——呆头鹅。可是言默飞不这么想,他执意认为,那天的许洛洛比较起来,更像一只鸡——被驴踢了脑袋的落汤鸡。
天知道为什么那天会下起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雨,也许是连老天爷都在怜悯他日后被许洛洛搅和得不得安生的日子。
她就从雨帘中踩水而来。她牵着管家叔叔的手走进来,白嘟嘟的脸蛋上看不见什么表情。连看见一向备受学校小女生骚扰的言默飞都没见她转转眼珠子。
言默飞为此不知怎的,颇有点不爽,在心里默默记下她一笔。
许洛洛脚下的水渍还没来得及渗入地毯里,言默飞的妈妈就牵着言丝语的手走下楼来。从上到下,一直到她走到许洛洛的面前,这个美丽高贵女人的眼光都牢牢锁定着许洛洛。
宋鲜蕾看着许洛洛,却又不像在看她,仿佛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然后,宋鲜蕾淡定地放开言丝语,镇静地转身,优雅地拿起沙发边的复古电话,矜贵地启唇,随后,破口大骂。
电话那头是言默飞的爸爸,而这场飞来横骂的中心思想则是,他即将收养的这个故人之女,许洛洛,为什么会如此地份外地不可思议地让人抓狂地,像极了他。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猫腻?
望着不发则已,一怒惊人的老妈,言默飞再次不爽了。这个木讷的小丫头,横看竖看,哪有一点像他们那个清俊倜傥的老爸了?一个细胞核都不像,哼。
他一不爽就肚饿,回头要叫保姆姐姐,却瞄见瘫在沙发上的言丝语。她正抱着一盒巧克力闷声大吃。
言丝语看着许洛洛的眼神让言默飞很满意,充满敌意,咬着腮帮子,咀嚼巧克力的样子仿佛在嚼着许洛洛的小手指。
够血腥,够BT,有出息,真有乃兄之风。
他一高兴,就坐过去和妹妹瓜分巧克力,同仇敌忾地啃,众志成城地嚼。
许洛洛看上去仿佛是感觉到屋子里满溢的敌意和反感,一直沉默站着的她突然有了动作。
言默飞以为她会哭,至少会难堪,聪明一点倔强一点还能反唇相讥,可是她大半天憋出来的竟然是那么一句话。
她悠悠看向沙发上的兄妹俩,又看看一直面色不善盯着她在讲电话的宋鲜蕾,摸了摸肚子,开口说:“我饿了。”
言默飞不在小事情上和人计较,他大赦天下般地把巧克力盒子往她面前一送,心里念着,吃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被我整。
这一次言默飞以为她会感动感伤感激涕零,却没料到会再一次失算。
许洛洛轻飘飘扫过巧克力,再次摸摸肚子,轻声细语说:“我想吃馒头。”
那一刻,言默飞悟了,眼前这个家伙,是个被驴踢了脑袋的傻子,一个面前放着Godiva却说她要吃馒头的笨蛋瓜。
然后他笑了,因为他仿佛看见日后她在他的捉弄下艰难度日的可怜模样,这个半路杀出来破坏他美满家庭的笨蛋,他想她,来日不妙了。
不靠谱小姐不需要白马王子,她自己就是英雄
围棋社里,棋盘如楚河汉界,将两边的人区分鲜明。这边厢,是额头有汗很明显心慌意乱的围棋社社长。而那边,是老神在在且不时和身边做啦啦队的美少女们眉来眼去的清俊少年。
旁边有人很细致地点数,少年已领先社长十目半,那可不是小数目,很显然,局势已经暗见分晓,少年已经胜券在握。
不少人暗暗为社长捏一把汗,这场棋局,它不单是一场棋局,它还是一次实力的碰撞,智慧的较量,以及一场尊严的捍卫战。嗯哼,总之呢,它就是极其不单纯,暗藏着波浪。
事情的起因来自社长的一句话,在他的女朋友因为移情少年后,他热血上头指着少年骂了一句:“你这个绣花枕头!”
于是“枕头”决定和他来一场比赛,以此证明他不但金玉其外,还花絮其中。
很明显,他眼看就要成功。而这时,那是说时迟那时快呀,突然从人堆里挤进来一个学生甲,他看上去只是单纯好奇这里围观者众的奇怪现象,却在看见少年的时候,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对少年说:“言默飞,你妹在和人打架。”
哦,真可怜。言默飞气定神闲将指尖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抬头看来人一眼:“那怎样?要我帮忙报警吗?”他对打架的对方示以深切的同情和哀悼,不要伤得太悲惨才好。
甲同学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后补充说明:“我说的不是言丝语,是……”
“欸,言默飞,你干什么去?这么半路放弃,我可当你是认输了!”
社长看着言默飞二话不说起身似要离开,心下窃喜,这么一喊不过意思意思绷点面子,哪知话音未落言默飞却又折了回来,他真悔呀,早知道不喊了。
却不料言默飞回来是冲着同学甲,他揪着他衣领子:“她在哪里?”
同学甲小身板一震:“……厕所……二楼女厕所。”
言默飞离去后,面对千夫所指,同学甲不由得对呀对呀对手指:“我我我……走错门儿了嘛,表鄙视我呀~”他真衰,早知道不多此一嘴了,泪奔~~
“臭丫头,你为什么把我们的情书都藏起来?再不说我们真给你颜色看了,啊?”蘑菇头女生已经很不耐烦了,整整和这丫头耗了半个钟头,她却一直说着“不知道啊,不是我啊,我没做啊”,像个语言复读机,到底懂不懂中文啊她。
“你们懂中文吗?”许洛洛有点无奈,摊摊手,“我说了,我没有做过。”
“没有?那为什么那些情书都在你的储物柜里?”
“或者……”许洛洛想了想,“你们应该去问问那些情书。”
“草~玩儿我们呐,你真想挨揍是不?”
“等等。”许洛洛做了个暂停手势,又想了想,“反正我说什么你们也不相信了,那你们说怎么解决吧。”她好口渴,想喝水。
几个女生互看两眼,扎堆叽咕叽咕合计了一会儿,然后蘑菇头率先转过头来:“好说,只要你把我们的情书当面交给李君月,并且让他看过信的内容,这事我们就不和你计较了。”
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不要说李君月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找不着人,就算是找到了,想让他看情书?少笑人了,让他看天书兵书小语种原文书倒还比较简单。
其实那些情书塞在李君月书桌里的结局也都是迟早去和垃圾作伴,只是大家心里都还忍不住存着小小的希望,而现在她们意图把这希望转嫁到许洛洛的身上。
原本想着怎么着也还得和她磨叽磨叽她才肯答应,却没想到许洛洛只是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
真有胆识有魄力!大家见目的达到都心满意足地赶紧往外走,毕竟厕所它不是一个久留之地啊。当然她们也没忘记捎带上许洛洛。
刚走到门口,门外突然传来好大一阵动静儿,碰咚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活生生地踹了开来,门边差点被砸到鼻子的MM在尘烟弥漫中禁不住热泪盈眶。哦,不,她不是被吓的,她是激动的。
多大一枚帅哥啊,他站在厕所门前,还维持着跆拳道里的前踢姿势。那身板儿,那小脸儿,那姿态,真是帅得人心慌意乱。
不过他很快站正,问含着泪的小姑娘:“许洛洛呢?”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他眼里带着冷冷的寒光,她一噤,往后面退了几步,许洛洛就从她身后现出脸来。
“出来。”他向她喊。
许洛洛从一堆对她勾肩搭背的女生里走出去。
步态正常,神清气爽。言默飞攥紧的拳头松了些:“你在这里干什么?”
“嗯……”好问题。许洛洛眨了眨眼,“我来厕所里……上厕所。”
言默飞心里翻了个白眼:“我是问你和这些妖怪来这里干什么?”
妖怪?谁?门里几个女生互瞪几眼。蘑菇头见势头不太妙,赶紧插嘴:“我们在……讨论信息传输和文学方面的问题。对不对,许同学?”
许洛洛慢慢附和着点头,她突然想起个问题,仰头看他:“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言默飞回过身去往回走:“我来提醒你,早点回去,不要忘了今晚要给我煮三杯鸡。”
哦~这么气势汹汹地来,踢飞门,恶狠狠的样子,只是为了叫她回去煮东西。
有性格!不愧是从小就以整许洛洛为快乐之本的言默飞!
说,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第三者。
学校附近的冰品店。
“啊呜呜,七夕节还要上课,你说这些老师有人性没人性啊。他们知不知道这一天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哇~”颜伊和正在给店里客人上饮料的许洛洛哭诉。
许洛洛放好饮料,收起托盘,回过身来,好认真地问她:“你是织女吗?”
“去死~没同情心的家伙!”因为另一半晚上必须补课而不能和男朋友约会的颜伊郁闷地咬着吸管泄愤,“还是你好,孤家寡人,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天塌下来当被子盖……”
俯身忙着舀冰激凌的许洛洛发现显摆成语学得多好的家伙突然没了声音,就抬头看过去。
那个角度正好透过玻璃柜,玻璃上反射的灯光一点点全部汇聚在了进来的人身上,他的眉眼霎时间被照耀得熠熠生辉,仿佛是才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热气腾腾的……
“王子~”店里有人突然禁不住感慨出声。
说话间门外又走进来好几个女生,把那男生团团围住,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争先恐后地往他面前递。
许洛洛继续挖冰激凌球,出来把冰激凌给客人上好,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那个男生面前。女生不少,他被围得水泄不通苍蝇都难飞进去。
“哎呀。老鼠。”不大的叫声在人群里响起,大部分女生却都瞬间跳开。冷静下来才发现是有人谎报军情,而那个骗子此刻正好端端站在男生面前,双手捧着好多的……情书?
“李同学,请你收下这些情书吧。”
李君月看了她一眼,想和刚才一样无视她们并举步就往里走。
“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我爱你,就像电视爱遥控器;我爱你,就像黑贝爱狗不理……”旁边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情书写的,啧啧啧。
李君月回头看去,这女生跟在他后头,已经拆开书信兀自念起来。
她又拆开一封:“卿卿如晤:自见君面,吾思念成疾,夜不能寐,七夕将至,遂作此书以表心内衷肠……”
一时间不管是吃东西的,还是追人的都静下来,把注意力投了过来。
李君月没有阻止,甚至基本上没反应,叫来饮料和甜点,兀自坐在店里一个角落。许洛洛就坐在他对面,有人叫冰品,她就起身去服务,回来又继续读。
她拆开最后一封:“……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她的声音波平如镜,毫无起伏,没有一点热度,李君月却在她抬头看他时,指尖骤然一紧。
他似乎要说什么,却听到她继续慢慢念道:“落款人:二年七班,虞玫仁。”
每一封信的落款都不一样啊。李君月看着她把情书齐一齐,全部整整齐齐地放到了他的面前,眼见她站起来就要走,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她回头看他,他却转向不远处那些拿着礼物跃跃欲试的女生,优雅微笑:“对不起,在我女朋友眼皮子底下我实在没办法做对不起她的事。”
女朋友?哪一位?在哪里?在大家四下搜寻的时候,他拉起许洛洛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你的情书和心意我都收到了,这份七夕节礼物我喜欢。”
许洛洛脑子短路了,好吧,其实她脑子常常发生意外,比如淹水或者被一洗白,只是这次有点特别短特别水还有特别白。
直到,另一只手被另外一个人用力抓起,然后有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话:“笨蛋!”
她回头,看见言默飞,他看向李君月,绷紧的表情也变成了笑意:“哈尼,今天晚上去哪里过七夕呀?”
许洛洛短路的脑子突然亮了,她看看言默飞,又看看李君月,哈尼?他,原来如此,她脸上顿时浮现出某种恍然而悟的神情。
言默飞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这傻瓜蛋该死地想歪了,他扭过她的脸,眼睛对眼睛,表情狰狞地笑,大声吼起来:“我说,哈尼!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啊!”
她站在他面前,他却好像隔着一条江一样和她喊话,想废掉她的耳朵?太黑了。许洛洛摇摇晕掉的脑袋,掏掏耳朵,然后用同等音量喊回去:“我说,我不姓哈~”
言默飞彻底无语,抓着她就往外走,却走不动,回头一看,她另一只手还一直被李君月抓着没放。
两个男生,神色平静,手上却,暗暗地,暗暗地,较着劲儿。许洛洛顿时觉得如果给她绑根红头绳儿她就可以冒充拔河比赛的绳子了。
如果是别的东西,许洛洛一定毫不犹豫,给他们一人一只算了,可是这可是,手哇。她又没想当升级版杨过。
“还给我,把我的手还给我。”她幽幽的抗议声音却淹没在一片切切嘈嘈的议论声中。
“嘿,我说,这个画面很熟悉吧?”女同学甲摸了摸下巴。
乙同学点头如捣蒜:“嗯嗯,想当年,啊,就是去年,也是李君月和言默飞……”
“传说他们为了一个女生反目成仇,李君月还为此落下终身的遗憾。”同学丙满眼心疼地看向坐在角落的男生。
“具体经过是这样的,李君月和言默飞是从小一起抢零钱泡美眉长大的死党,结果却同时喜欢上一个女生,后来女生和李君月在一起了。没想到后来的后来,李君月却看见言默飞和女生打kiss,女生羞愧难当当然当场落跑,结果差点被一辆车撞倒,说时迟那时快,李君月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了女生,自己却倒在了车下。最后他失忆了,转学了,女生也不知所踪。”丙同学很热心充当内幕解析员。
“这样说来,这个女生,啊,她叫什么来着?对,许洛洛,这个许洛洛她其实就是一个替身对不对?好口怜~那么她的心是向着谁的呢?”
“李君月吧,他好痴情哦。”
“表~言默飞又有才华长得又帅,还是他比较好。”
“那么,到底她是哪一方的第三者呢?好期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