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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荷花姑娘和“西门笼头”(1)

仲笼头看到,即将成熟的麦子起着波浪。他知道,要不了几天,小麦就要开镰收割了。麦后的瓜园,只要有一场透雨,六七天就会进入瓜熟季节。他随即又想起瓜园的夏夜,瓜园的明月,还有在满天星斗下,舅舅蹲在瓜田里悠然自得地抽烟……他不会阐释诗情画意,但他会在夏夜的瓜园里,睡得香甜,无牵无挂。当然,囚车驶近赵辛庄的时候,他自然也想到荷花姑娘。她现在咋样了?

仲笼头想起来,舅舅有一封信是专门说荷花的,舅舅催他回家和荷花定亲。无奈,千呼万唤,老人家的努力,都白费了,没能唤回外甥回家定亲。

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荷花,也挺主动,她鼓起勇气,一连给仲笼头寄去三个小包裹,里面裹着她用细密的针脚纳成的绣花鞋垫,有她巧手织成的图案精美的毛衣。在最后一次寄的小包裹里,还附着她短短的情书。那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但却像晨露一样纯洁的姑娘。在她十八年的生命经历中,姑娘从未出过远门。文化不高,只读了四年初小,看过几场露天电影。她调动全身心的想象力,鼓起一个十八岁少女所有的胆量,在给仲笼头的爱情秘籍中,心跳耳热地写进了五个字:“笼头,我爱你。”

仲笼头这次打开小包裹的时候,正好赵锡成、胡三丰也在场。赵锡成问仲笼头:“荷花的小包裹儿,看着怪好看的,都寄哩啥呀?”仲笼头好像没啥感觉,平平淡淡地说:“没一样值钱的,这些东西,咱四海商场多得是。又好看,又便宜,农村人,她知啥呀!”

荷花,本应是救赎仲笼头灵魂的天使。但他没有觉悟,拒绝挽救,最终走上绝路一条。其实,他是有过动摇的。曾想过生意不做了,回家盖房种地,娶妻生子。这种思乡情愫,他要是继续发展下去就好了。这个时候,离“12·6”银行抢劫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不知怎的,有很多话,很多想法,只要一碰到赵锡成,刚形成的一点信心,就旋即被瓦解。只能跟着他,亦步亦趋,一步三回头,不走也得走。

关于荷花,胡三丰也说过仲笼头:“笼头,你要是不想要人家,就别要人家的东西,别耽误人家的事儿。”仲笼头说:“我给俺舅说过多次了,我不同意。不过,我肯定不会亏待她,等凑着谁回去,我给她买些礼品带回去。”赵锡成笑笑,然后对两个年轻人说:“带不带礼品回去,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今天,我先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刚开业,啥都是新的。”

赵锡成带他们去的地方,是家刚开张的洗浴中心。他们到省城后,没有赚住大钱,但他们坑老校长的钱,足以支撑他们三个混一阵子了。前一段时间,他们赶上四海商场招商。赵锡成鼓动胡三丰和仲笼头,每人都租下一个摊位。从南方批发商手里倒货,也竟然把小小的摊位弄得商品光鲜,琳琅满目。后来,在他们这几个人的影响带动下,从老家赵辛庄村又来了一拨人。在四海商场及其周边地区,形成了一个以赵辛庄人为核心的商户群,好多商户不敢招惹他们。就这样,他们三个人,把民风古朴村韵悠然的赵辛庄的价值观,搅得鱼目混珠本末倒置。赵锡成骚动不安不甘贫穷,就像只卧不稳的兔子一样,不停地在寻找突破口和蛰伏点。他们在省城落脚后,折腾了一段时间,便融入波涛汹涌的商海中。他们生意不算好,但也有了点积累。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好茶好饭,好酒好菜,把人滋养得欲望丛生,心烦意乱。身上的活力无处释放,“扑通扑通”的野心,一阵紧似一阵地在膨胀。

赵锡成带胡三丰和仲笼头,常常光顾洗浴中心。涉足这些地方之前,胡、仲二人都不知道“洗浴”怎么个洗法。他们只知道洗澡,脱成光腚,跳到水塘水沟里瞎扑腾。像城里洗了后还再搓搓灰,敲敲胳膊腿,更有甚者,光屁股小姐竟然还在你身上抠抠捏捏,揉揉拽拽,世界上有这等美事儿?

头一次到洗浴中心,先要了一次认真的搓背。胡、仲二人缩缩瘪瘪羞羞答答,光身子仰面躺在洗床上,肚子鼓得像鸣叫时的青蛙,双腿僵硬,屁都不敢放,任搓背师傅随意摆布。俩人身体黢黑,身上的灰多得很。搓澡师傅稍一搓,乌黑的油泥,就像干涸水塘里的蝌蚪一样,密密麻麻,从搓澡巾里滚下来,活像粗糙的毛尖茶,个儿大的,跟老鼠屎差不多。两个人,怔忡地横陈在那里,扛着的肚子上,黑青的屁股上,尽是黑灰。两个搓澡师傅撇着嘴,提着鼻子,皱着眉头,用家乡话嘲笑他们,一个说:“这两人是积肥模范哟!”另一个回应说:“沤粪机器!摸这种老鳖好晦气。”大搓背间里,爆发出一阵会意的笑声。

躺在另一张床上的赵锡成,听到在说些什么。他抬头看看胡、仲二人,也咧着大嘴笑。接着,他用温和的语气,大着嗓门说:“两位师傅,委屈你们了。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话,俺掏俺的钱,恁服恁的务,恁要觉得划不来,我们再加个钟点,中了吧?”

几个师傅面面相觑,思维短路,不知说什么好。今天赵锡成心情特好,很有点长者风范,接着又说:“你们摸我们的‘老鳖’,摸就摸吧。‘摸老鳖’,是我们当地搓澡师傅说的话,多少有些骂人的意思。我们当地的农民,没出息在家种地,有出息进城‘摸老鳖’。你们隔山隔水出远门挣钱,也很难。今后,别这么说了。搓背就是搓背,别说‘摸老鳖’。今天你们是碰上了我,好说话。要是碰上刺头儿,你们就有麻烦了。”

搓过背进休息室,他们躺在柔软的沙发里,一边喝易拉罐包装的啤酒,一边看小舞台上美女靓妹晃胸扭屁股表演。服务小姐笑眯眯地敬茶,她们把大把的冰糖,丢进茶杯里的甜蜜响声,像糖稀一样灌进胡、仲二人的耳朵里,有钱又在城市生活的感觉真好。“三点式”美女从台下扭到台上,先是调情骂俏一番,再朝宾客席上撒几把花纸糖。最后是写实,下台和宾客互动。胡、仲二人眼巴巴地看着小姐们水罐般大小的双乳,不觉打了个空嗝,咽了口唾沫。也学着其他客人,颤巍巍地伸出手,在小姐的肥臀上捏了一把。没遇到什么抵抗,两人不约而同地又捏了一把小姐的乳头。仲笼头扭头对胡三丰说:“跟浆饱枣样,软乎乎的。”胡三丰说:“光捏捏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