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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张才墓不离桃花庵

第二天上午,搜捕大部队进入伏牛山。在一条山间小道上,邢凯停下来,对周慧莎说:“慧莎,你不要往前走了,就在这儿等我们。前边是张才墓,那边是桃花庵,山风林韵,幽古思今,你好打发时间。当然,你也重任在身,这里就是联络点。我告诉各路人马,如果信号联系不上,就到张才墓等,你就是联络站长。”周慧莎犹豫了一会儿,说:“那好,你赶紧去吧邢凯,注意安全,我在这儿一直等你们,保重,邢凯。”

大部队进深山了,鼎沸的人声,顿时消弭在伏牛山的大林莽中。周慧莎站在张才墓前,心潮起伏,五味俱全。她看到,张才墓坐落在一个小山包上,脚下山路崎岖,周围山峰蛰伏。张才墓前的乱石上,尽是狂草野花。在墓一般的安静中,周慧莎心中感到很空虚很痛苦。凝望着张才墓,周慧莎联想起许多侯门相府的爱情悲剧。这张才墓下,就藏着风流倜傥的张才和风情万种的陈妙善的凄美爱情,记录着书生和尼姑初度桃花运的风雨历程。不知怎的,她猛地打了一个寒战,一种惊蛇入草的惊恐气氛袭来,禁不住向后退了几步,仿佛有一串作古情场的风流鬼向她生命勃勃地走来。

是啊,伏牛山绵延八百里,古往今来,历史风云激荡,模糊了多少英雄豪杰的足迹,但却留下一个桃花庵,一座张才墓。想不到今天的靓男俊女鸿蒙情种们,依旧穿越时空长廊,缅怀陈妙善和张才,苦酿风花雪月的故事,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实在不可思议。

沉淀的文化,是民族脉管里的血液,周慧莎想,河湾镇一带的人忒老实,老实得迟钝,不肯说陈妙善是他们村的闺女,也不想说张才是他们村的浪荡孩子。要是像有些地方,撕破脸皮打烂头,去争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户籍,挣历史风流人物的钱。为什么石头河上没架起通往大山的彩虹桥?桃花庵和张才墓旁边没建起咖啡屋?

阵阵山风掠过山林,周慧莎纷乱的思绪,涟漪般在胸中泛起。为什么大家在这里相见!伏牛山,苍山云海峰险林密,赵锡成他们跑哪里去了呢?周慧莎走近张才墓,只见孤墓上蒿草疯长,片石黄土叠压。朝南立着一通青石碑,仔细看被风雨剥蚀的碑文,果然是“唐代书生张才之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野山荒冢,天荒地老,越发使周慧莎神情落寞悲凉。一头秀发被山风卷起,憔悴的面颊淌着虚汗,再加上昨夜的失眠,看上去她就像金漆剥落的木偶一样,尴尬、狼狈。

她迈着沉甸甸的脚步,绕过张才墓,来到一株枝繁叶茂的核桃树下,她看见深绿色的树叶下,掩藏着一颗颗毛茸茸的青果。在举手可及的枝条上,挂着一条条凭吊张才的纸幡或布幡。上面写满了海誓山盟和爱恨情仇,“今世今生不娶你,明天愿做死张才。”“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失群寒雁声可怜,夜半单飞在月边。”“蝶寒方敛翅,花冷不开心。”“祭神如神在,祭出活张才”……爱情诗句,凄婉动人。愿做风流情种的人,大有人在。

有一个叫“觉悟情哥”的人,把一沓贺年卡一样精美的爱情笺,用石块压在核桃树下。从笺纸鲜亮的色泽看,这个爱情故事还没有过去太久。周慧莎捡起来,缓缓打开,爱情主人公果然是新近来过。这沓爱情笺,是男主人给女朋友的情书,写得委婉动人催人泪下。除了字字血声声泪的爱情诗行,还摘了唐伯虎的《桃花庵歌》,“酒醒只在花前生,酒醉还来花下眠。只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周慧莎怎么都不明白,酷爱五连发猎枪的赵锡成及其一伙儿人,早在河湾镇做买卖的时候,就涉足过张才墓,游览过桃花庵。你们有什么感想呢?有什么收获呀?唉!陈妙善抢了张才,你们却抢了银行。

毒辣辣的太阳就挂在头顶,四周的群山岿然不动。大部队走远了,半天没见一个人影。偶然会有一阵山风,从前方的山涧里刮过来,压迫着浓密的核桃树冠,掠过张才墓上的蒿草青藤,然后朝山下突袭过去。周慧莎看见,山包下边密密实实的树林顿时一阵骚动,成片的树叶被翻卷起来,发出大水决堤般的响声。然而她却阵阵困顿,真想躺地上睡一会儿。

她的手机响了,郑砚池问:“你现在哪里?情况怎么样?”周慧莎叹了一声,说:“在山里,能有什么情况?我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张才墓边,别有一番滋味啊!”“怎么会是一个人?你没有随他们行动?”“哎呀!谢天谢地谢邢凯了!他安排我在这儿等着,我要是真的跟他们一起行动,恐怕是要丢丑了。我算知道了,知道什么叫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我的一点能力,在大山里一点点用处都没有。而且,每刮起一阵山风,我就一阵害怕。所以,我也就越发不理解,儿女情长的赵锡梅,一个小女人哪儿来的胆子,竟然提着雷管帮哥哥抢银行!光从胆量上说,我真的很佩服赵锡梅了。”郑砚池说:“慧莎,长途奔袭,钻深山老林,对你也是一种锻炼吧。隔山隔水,我不能关照你什么了。我估计时间不会太长,直升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影。还有,公安部经过和军方协调,一个野战团正驰援那里。伏牛山周边的交通要道,都已经被封锁,抓住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据可靠消息,赵锡成一伙总共五个人,三支枪。公安部门分析,他们深知罪孽深重,想叫他们束手就擒不可能,流血伤亡随时都可能发生。”周慧莎双手有些颤抖,堵住郑砚池的话语:“好了好了!别说了砚池,我就在张才墓旁边,只我一个人,你非要把我吓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