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商痛
12309700000124

第124章 五朵金花(二)(1)

吕淑美口若悬河,娓娓而谈。她一个大学文科毕业生,又见过大世面,应该说,表达能力和应对复杂局面的胆量,一样都不缺。她一边说着,柳地涌一边看材料,好像对质印证什么口供一样。

大姐洪英妹,瘦高个子,身板挺拔,虽不十分漂亮,但也白白净净,五官端正而生动。在生意场上,稍一捯饬,依然飒爽英姿楚楚动人。做过模特,还不时接到礼仪庆典的请柬,业余秀一把,外快也是很可观的。

洪英妹平时对商户张河川不薄,给他提供买卖信息,给他参谋置买合身的衣服。有很多次,她热情地招着手,欢迎张河川到她的摊位上聊天。张河川个子低腿又瘸,他像受伤的小松鼠一样,瘸到洪英妹腋下,等她拍下自己,抚摸一下他尖尖的脑袋。她看中他什么呢?手疾眼快,肯为她跑腿。只要她交代的事儿,他都会孝子贤孙般的去干。他把她需要的热牛奶、沙拉面包或粤式甜点买回来,再点头撅屁股地递到她的手里,他等她抚摸他一下。有时他会登鼻子上脸,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翻翻她的坤包。

那一次,他翻出一个褪了色烂了边儿的日记本,不识多少字的张河川,看到洪英妹的日记,字里行间蹦出不少可疑的字眼。他贼眉鼠眼一拧,把日记本给偷走了。他没事儿就看,终于弄懂洪英妹以往的很多秘密。

具体事儿他搞不明白,但有些顺口溜,他却记得原原本本真真切切。“不用偷,不用抢,只要简单一张床;不用水,不用电,只用身上小部件……”这个破旧的日记本里面,记录着的许多黄色语言,张河川都用心记了下来。他没有想到,这些东西还可能成为发财资本。他想,要是献给工作组,说不定还真会减免工商税费呢。工作组根据张河川提供的这个笔记本,顺藤摸瓜,沿着洪英妹的生活灰线,像解析图纸一样,得到了一个比较彻底的答案。

在她人生的鼎盛时期,从时装秀的T台后台,被一个私企大老板接走了。住了三年别墅,生了一个孩子。因老板又有了小四小五,她炒了私企老板,但自己却输得精光。一无所有的洪英妹,很难适应回头路。她一拍腿,一跺脚,和无忧无虑的自己低调告别,继续用自己的身体去赌明天。刚开始,她也曾一阵颤抖,眼里泪光闪烁。但她以自己的方式淘金之后,觉得这也没啥了不起,自己的同路人非常多。

二姐桑葚红,南京人。桑家一连生了仨闺女,桑枝红,桑叶红,桑葚红。三个秀色可餐的名字,三个红颜薄命的女孩儿。枝红就要成年时病逝,叶红,像飘零的落叶一样,嫁得既远又穷。葚红开始的命运不赖,大专毕业后在县交通局上班,任财务科的女会计。没多大油水,但有很大面子。她人漂亮,走到哪里哪里亮。因为对科长唯命是从,顶着上级纪委的查账压力,死捂着单位小金库的盖子,全力周旋。也是涉世不深的缘故,她哪里顶得住上级纪委。到后来,局长科长被移交司法机关。桑葚红呢,虽被免予刑事处分,但却被开除公职。

这一年,她二十三岁,未婚。她觉得在家门口丢不起这人,一赌气去了深圳打工。她家在农村,学财会毕业。一个知识女性,开始选择低岗位打工,给人家当保姆。她聪明能干,又肯吃苦,保姆干得挺成功。男主人一个月里,有二十多天在香港。女主人也经常出差到内地,常常十天半月不回家。她一个人,除了接送他们十岁的女儿上学,做两个人的饭,其他的大块时间,都由自己支配。

那个黑色周末,说来她也很无辜。男主人周五从香港开车回深圳办事,拐到家中看看。临走的时候才决定,干脆让保姆和女儿一起,坐他的车到香港玩两天,待周日下午,再让司机把她们送回来。

之前,桑葚红和女主人及孩子一起,也常去香港小住,来往很方便。汽车驶过罗湖桥,个把小时就到了香港那边的家。桑葚红做保姆,也和主人一起,享受了香港主流社会的物质文明。男主人曾主张老婆把家庭重心移到香港,孩子也到香港上学,老婆不同意。她说她是北方人,在天津口岸还兼着一个什么职务,不能完全脱离大陆。更重要的是,在北方生长的女儿不懂粤语,融入香港有困难。所以女主人才提议,让男主人每周尽可能带女儿,当然也得带保姆一起去香港度周末。开始,桑葚红随他们在香港和深圳间走动,就像进影剧院看节目一样,既轻松又平常,没啥异样的感觉。

事情全坏在这次周末到香港。这个平日很绅士的男主人,这一次很不地道。他在家设局和桑葚红对饮,先喝水果白兰地,再喝苏格兰威士忌。男主人高学历,潇洒,谈吐不俗。他和保姆桑葚红,坐在家里十八层高的客厅豪饮,隔窗远望淇澳岛,谈零丁洋和文天祥,谈虎门销烟和林则徐。他话锋一转,激扬的文采越过时空,点击出桑葚红家乡的秦淮河。但他没有谈秦淮河的桨声灯影,却刻意描绘十里竹帘内的江南佳丽,说到良辰美景中的男欢女爱。男主人借机在夜半海风的吹拂下,忽然把醉意恍惚的桑葚红揽在怀中,嘴里吟着“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一只肥大而柔软的手,探囊一般地抚摸她的前胸。春风荡漾的海滨之夜,为花盗留下广阔的空间。事实上,男主人已经窥视到,软绵的过渡中,她好像有了清晰的期待。伴随着她哭叫般的呻吟,她扳过他的头,说:“我永远在你家当保姆,我不要什么名分,我只要能够养活自己就行。”

而刚才还喋喋不休的男主人,顷刻之间却变得沉默不语。他赤条条去卫生间冲澡,带一身水汽从卫生间滚出来,一个屁都没放。

从男主人家的保姆,变成男主人的露水情人。他对她,也从开始时动物般的火热追逐,变得逐渐冷漠,以至于到后来产生了极强的防备心理。

纸是包不住火的,从天津赶回来享受天伦之乐的女主人,一点点蛛丝马迹,都瞒不过聪敏鬼精的她。尽管男主人是一家国际大公司驻港代表,在处理贸易摩擦问题时,他不愧是行家里手,但面对老婆有力的质疑,却显得十分低能。他只会勇敢地重复一句话:“赶她走!赶她走……”

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你赶谁走?桑葚红这时清醒过来,得不到这个人,必须得到应该得到的东西。矛盾在主人家里爆发。女主人先和桑葚红火并,她已经没有女主人的优雅洒脱,先冲进保姆卧室,一把从床上拽起桑葚红,不说三不说四,先扇桑葚红的脸。因当事人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所以,她光身子团在一起,一不求饶二没落泪。

桑葚红忍着屈辱和疼痛,躺在卧室里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她寻思再三,决定约男主人单独谈谈,做个生意,这买卖不成情意在呢,何况是朵鲜花给了你。凭你男主人的能力,给些补偿,表示一下,是不会伤筋动骨的。大家都不容易,还是相互体谅一下,好合好散为好。

但这时的女主人性情暴烈,她在扇了桑葚红一连串的耳光之后,就站在客厅里数落谩骂男主人。男主人坐在那里,一脸的难堪,不像个男人。末了,女主人说够骂够了,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男主人不知辩了一句啥话,女主人竟然当着女儿的面儿,回头“啪啪”扇了男主人几个耳光。

桑葚红看在眼里想到心里,女主人不是善茬。自己要尽快离开这里,她想今晚就走,去投奔先前认识的那几个打工姐妹。但是,她到晚上收拾东西要走时,女主人竟怒不可遏地冲到她身边,又给她几个响亮的耳光。女主人低估了女保姆,桑葚红挺起身子,反抗了女主人一下,矛盾骤然升温。女主人还想扇桑葚红,没扇到,就一边骂着,一边跑厨房掂出一把菜刀,要砍桑葚红。桑葚红同样手疾眼快,顺势抓起一把剪刀,朝女主人投去。剪子像飞镖一样,直冲对方而去。一眨眼,锋利的剪刀扎进女主人肥腻的胸部,鲜血顺剪子溅了出来。

女主人经抢救和死神擦肩而过,桑葚红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三年徒刑的代价。她在广东省女子监狱服刑,因表现好,减了一年刑,出狱时二十五岁。在深圳,终于在夜行女人的团队中,找到了前几年认识的洪英妹等几个打工姐妹。